第367章 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三月下旬,坐鎮(zhèn)西安城的李過收到一道密旨,皇帝命他妥善安排北上使者,并暗中加以保護(hù)。 李過看了幾遍密旨,摸著這兩年來蓄起的胡須,思忖道:“此時陛下派使者北上,必然事關(guān)重大,不容有失。不知使者會是誰呢?” 幾天之后,使團進(jìn)入西安城,他們扮作商隊,包下了城中的蘇州會館。 深夜,李過按照事先的約定秘密前來與使者會面,為避人耳目,他身穿便服,坐著一臺普普通通的四人小轎,身邊只帶著兩個親兵護(hù)衛(wèi),其中一人便是小二黑。 來到后庭一間僻靜屋子里,只見屋里坐著三人。其中一人年紀(jì)不到二十歲,卻器宇軒昂,一人是個面皮白凈身穿青衣的老者,另一人有些古怪,臉帶鐵面具。 那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起身作揖,拿出文書憑證給李過看了,笑道:“下官夏完淳拜見興國公!興國公,這位是西廠提督曹化淳,這位是義國公王義。” 李過十分震驚,道:“哎呀,小夏大人和曹廠督的名字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至于義國公,前些日子我讀了邸報,了解到你的英勇事跡,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幸會!” “怎么,李將軍不認(rèn)識我?”王義站起來,他沒了鼻子,說話聲有些奇怪。 不等李過說話,王義摘下面具,哈哈大笑:“興國公,還記得寧陵城外湖畔活捉你的小小士卒嗎?” “是你?”李過瞪大眼睛,五味雜陳道,“想不到五年過去,你從一個士兵變成了國公!你的臉……” “拜多爾袞所賜,不單是臉,身上全是傷疤,就連當(dāng)年興國公留在我背上的舊傷也被新傷掩蓋了。” 李過百感交集,朝著王義鞠躬道:“義國公所作所為,乃是頂天立地的大英豪,當(dāng)?shù)闷鹬伊x二字。這么看來,當(dāng)年被義國公活捉,是我三生有幸啊!” 王義戴上面具,問道:“你不怨恨我嗎?” “說哪里話來,我李過最佩服磊落豪杰,對義國公只有敬佩之情。而且咱們?nèi)缃穸际谴竺鞒甲樱际桥蹪尚值埽蝸碓购蓿俊?/br> “其實當(dāng)年要不是興國公手下留情,我早就死在你刀下了!”王義握住李過的雙手,笑道,“咱們是不打不相識,可惜興國公歸順我朝時,我正從大別山北上潛入京城,不想倏忽已過數(shù)年,今日才得相見。” “怎么,當(dāng)時你也在大別山?”李過驚訝道。 王義便笑著說了影子扮鬼的事情,夏完淳和曹化淳聽了,笑得前仰后合。 李過又是好笑,又是折服:“咱們的陛下足智多謀,落在他手里,我李過好比孫猴子逃不出如來佛祖的五指山。” 因為前塵往事,李過與王義很快就親近起來,互相稱兄道弟。 寒暄一陣,李過這才正色問道:“使團北上,究竟為了何事?皇上一下子派出三個心腹大臣,陣仗著實太大了。” 夏完淳言簡意賅說了使團任務(wù),道:“興國公,你可有什么建議?” 李過侃侃而談:“哎呀,你們身上的擔(dān)子很重哪!我對蒙古情況還是有些了解的,自我朝太祖起兵以來,蒙古可謂江河日下。不扯遠(yuǎn)了,只說現(xiàn)如今蒙古各部落以大漠為中心,大致分為漠北、漠南、漠西三大集團,這三大集團中又分為許多小部落,簡直如同星羅棋盤,各種勢力盤根錯節(jié)。” “而漠南蒙古各部已經(jīng)歸順滿清,成了滿清的疆域;漠北也開始向滿清上表稱臣,每一年還要納貢。這兩大集團如果沒有大的變故,不太可能反抗?jié)M清朝廷的。” “只有漠西集團一直不愿意屈服,與建奴韃子針鋒相對,可惜漠西集團實力較弱,且近年來受到北方沙俄的侵?jǐn)_,正在與沙俄開戰(zhàn),也很難騰出手對付建奴。” 曹化淳道:“興國公所說的情形,與錦衣衛(wèi)探子們收集到的信息大致不差。可陛下已經(jīng)定下了‘砍大樹’的戰(zhàn)略方針,不管有多么艱難,我們都得盡力而為。興國公,去與蒙古人談判,就交給我們吧,你只需派兵護(hù)送使團去往蒲州。” “你們?nèi)テ阎葑魃酰科阎葸€在滿清手里,且距離潼關(guān)不遠(yuǎn),吳三桂和濟爾哈朗的大軍就在附近,那可是賊巢xue!”李過道。 曹化淳解釋道:“蒲州乃是晉商發(fā)源之地,這些晉商長年累月出關(guān)與蒙古人、建奴做買賣,尤其是蒲州張家,發(fā)國難財也發(fā)得差不多了,咱家想在這上面做一做文章。” “蒲州張家?”李過皺起眉頭,道,“我以前還在大順朝效力時,轉(zhuǎn)戰(zhàn)于山陜兩地,聽說過蒲州張家的名頭,也曾打過他們的秋風(fēng)。可所謂無jian不商,這些人為了發(fā)財,能把親媽賣到窯子里去,使團擔(dān)負(fù)著重大責(zé)任,與他們打交道會不會帶來麻煩?” “咱家最擅長跟jian商打交道!”曹化淳笑了,又道,“確切地說,我們要去蒲州找一個叫作張啟泰的人,此人乃是我朝萬歷年間首輔張四維的孫子。不入虎xue,焉得虎子,李將軍,拜托你想一想法子吧。” 李過十分為難,感到太棘手了:“不是我畏懼困難,而是你們來得不巧,李定國將軍回了漢中,守護(hù)西安城的重任全在我一人肩上。分兵護(hù)送使團去蒲州,派其他將領(lǐng)隨行吧,我不放心,可滿清還有大軍近在咫尺,我又不敢擅自離開西安。” 夏完淳道:“這就難辦了,看來我們低估了眼前的困難……” 正說著,在一旁給諸位大人續(xù)茶水的小二黑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他猶豫片刻,終于鼓足勇氣道:“那個張啟泰,我好像認(rèn)識,他不在蒲州,而是在商州。” “當(dāng)真?”曹化淳抬眼看向小二黑,他身上陰鷙的氣質(zhì)太濃,眼神銳利而狠辣,嚇得小二黑跪了下去。 李過急忙道:“此人名叫小二黑,是我的親兵護(hù)衛(wèi),為人機靈,有勇氣,是個不錯的小伙子。小二黑,我們談?wù)摰目墒浅⒋笫拢愫鷣y插嘴,一旦惹出禍來,可是要殺頭的!說,到底怎么回事?” 小二黑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李將軍是知道的,我曾經(jīng)在商州幫舅舅打理磨坊,因為要給城中大戶人家送面粉,幾乎踏遍了商州城有頭有臉之人的家門。其中城里東街有一座當(dāng)鋪,東家便叫作張啟泰,是從山西蒲州遷來的,聽說也是為了躲避疙瘩瘟。” 曹化淳和李過互看一眼,都露出欣喜的表情。如果張啟泰就在商州城,那倒是省了一樁大麻煩了。 “張啟泰還在商州嗎?”夏完淳問道。 “這個小的就不敢打包票了。”小二答道。 曹化淳大手一揮,道:“派人去打探,一探便知。” 三天后,探子從商州城趕了回來,報告說張啟泰還在商州,而且他就是張四維的孫子,如假包換的蒲州張氏族人。 “好,該會一會這個jian商了。”曹化淳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