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打臉日常 第79節
她的聲線又哀又怨,自金絲紗幔里低低透出。 “回公主的話,奴婢是見喜。” 正跪在腳踏邊候著的小宮婢一抖,認認真真回道。 她年歲不大,是玉書親自挑來的人,單面相便長得喜氣。臉頰圓鼓鼓的,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這會子被馮小小驀地一問,登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也不敢抬眸。 又等了一會,垂下的金絲紗幔里才有了些許動靜,馮小小眼角還有紅意,那雙眼眸茫然又恨,呆呆坐在被里。 夢境之中的事,依舊沉甸甸的壓在少女心頭,直教人渾身冰涼。 裴衡止如今又去了東北境內,雖說比夢中亦早了幾個月,但她仍是放心不下。更不知那人為何會做這樣的事情。 通敵賣國,連累自己的meimei,這樁樁件件,可都是足以問斬的重罪。過去馮小小不知情也就罷了,如今她既有了先機,哪里還能讓裴衡止再入險境。 少女咬唇,蹙眉喚守在外間的見喜,“你去請五公主過來。” 第73章 送不出的信 你覺得六公主與玉璋如何?…… 顧雨霏來得不情不愿, 她一會還約了顧筱喝茶,若不是馮小小的宮婢說事關裴衡止,她才懶得應付。 “這么著急找我來.” 顧雨霏纖腰慢落, 淺淺坐在軟凳上,一雙眼略略掃過內殿, 雖說她們兩人都住在懷玉閣,不過這其中擺設卻是大不相同。 比起她內殿里的奢華,馮小小這里也忒素凈了些。 顧雨霏嘴角撇撇,染了蔻丹的手指越發白嫩, 輕輕托了托鬢發間綴著紅寶石的金釵, 微微搖頭嘆氣,“可是爺留下了什么話?” 即便顧雨霏不想承認, 裴衡止對馮小小的偏愛,已然明明白白。 她這些天不知求了父皇幾次, 想要一紙婚書,他卻總是推脫。 誠然, 顧雨霏也明白, 這是父皇在衡量與西嶺沈氏結親后的利弊,畢竟經啟龍山一事, 太后那可是留下話來, 中宮之位不可一日無主。 沈女妙齡待嫁, 若再讓安慶侯尚公主, 世家之中, 怕是再無人能與西嶺沈氏一族抗衡。 這些也是昨去游湖時,顧筱說與她聽的。 可顧雨霏就只是個小女子,她自小生長在市井,又曾流落勾欄一段時日, 家國情懷與她來說,不過是紙上泛泛空談,以她的心思來說,只想嫁給一直思慕之人。 所以即便顧筱說了許多大道理,她仍是借著父皇對于戚貴妃的虧欠之情,又求了一遍賜婚。 況且只要父皇點頭,就算裴衡止心中有了旁人,也不敢逆旨。 她原打算一會再跟顧筱旁敲側擊一番,尋一尋太后的喜好。沒想到多日不曾露面的馮小小竟破天荒的遣了宮婢來請。 顧雨霏按下心中好奇,慢條斯理地啜了口茶。 “裴侯爺請旨上了前線之事,想必五皇姐已然知曉。”馮小小并不打算與她繞彎子,示意玉書在殿外找幾個可靠的宮婢守著,方才壓低了聲,“如今我得了可靠消息,有人意欲通敵賣國。” “你.這是說得什么胡話!”顧雨霏心下大駭,本能地否定道,“你我不過是一介女子,就算有人意欲——” 她搖搖頭,“意欲通敵賣國,又怎么會教你知曉?!” 顧雨霏重重嘆了口氣,起身往殿外走去,“今日這話,我看在侯爺的面上,只當沒聽過。” “阮雨霏!”馮小小低喝,“我知道你并不相信。但我的確有些法子,能知曉一些細節。你若不信,且聽我幾句。” “你曾在揚州被人牙子買給了勾欄做瘦馬,對么?” “就這?”顧雨霏并不買賬,裙擺緩移,在腳邊漾起層層月白色漣漪。 馮小小沉聲,“當初侯爺南下遇見你之時,你曾有個小姐妹,亦想借著這次機會跳出火坑。可她卻在你收拾好包袱的那夜里,失足跌進了運河。” 顧雨霏腳步一頓,卻并未轉過身來,“她也是個苦命人。這些事,我曾與爺說起過。爺告訴你,也不是什么稀奇。” “是么?”馮小小搖頭,“但我知曉這些,并非是因裴侯爺。況且,你那可憐的小姐妹也不是什么酒后失足。” 夢境之中,裴衡止離家的兩個月,阮雨霏明面上委曲求全,可暗地里卻是威脅恐嚇。其中,便說過她那小姐妹的事。 “你搶了她的銀子,手上還沾了人命。說起來,還真是窮兇極惡。” “你!”顧雨霏惡狠狠的轉身,目中眸色冷硬,“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放心,這些都是些陳年舊事,就算追究起來,亦是死無對證。”馮小小眉目沉靜,“眼下,你可信我?” 顧雨霏心中慌亂,細細瞧著端坐在軟凳上的少女,這件事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就是那夜里,她亦在運河周邊來來回回觀察了好幾遍,才將打暈的人扔了進去。 難不成,是她有了疏漏?! 顧雨霏壓住紛亂的思緒,淺淺含笑,“信,我怎么會不信六meimei呢。”她態度溫和,與之前截然不同,“六meimei有什么吩咐,盡管開口。” “吩咐不敢當。只一件要拜托五皇姐。”馮小小自然明白,顧雨霏此刻伏低做小,不過是怕她手中還有什么證據。 她示意顧雨霏近前,悄聲說了幾句。 “六meimei這話,有幾分真?”顧雨霏眼珠轉了轉,此事于她的確不難。 馮小小心中亦有些忐忑,畢竟夢境之中,是寒冬臘月,裴衡止是去送親的,如今尚在夏日不說,他卻是前去領兵打仗。 但經過這些時日,馮小小也發現,即便夢境與現實會有些不同,可大體的走向卻是一致。 “五皇姐盡管留心便是,咱們也是怕有個萬一。”她輕輕握住顧雨霏的手道,“五皇姐不是打算請父皇賜婚么,若那人露出端倪,五皇姐便是大功一件,到時候自然水到渠成。” “你竟不阻攔?”顧雨霏詫異地揚眉。 馮小小苦笑道,“姻緣這事,本就由天定,半分都不可強求。”他們的紅線,早在啟龍山的篝火夜宴上就已經斷開。 “現在只有五皇姐與她相熟,我若冒然前去,只會打草驚蛇。” “這話倒也沒說錯。”顧雨霏略略得意,“那你可不要后悔。” “自然。”馮小小點頭,“此事機密,還請五皇姐務必萬分小心。” 玉書候在殿外,恭送了滿臉喜氣的顧雨霏離去。婢子輕手輕腳進來換茶,就發現坐在窗根下落寞的馮小小。 “公主。”聯想到剛剛顧雨霏那帶笑的模樣,玉書心下一怔,忙問道,“是不是五公主仗勢欺人——” “玉書。”馮小小搖搖頭,“不可亂說。與她沒有關系,是我自己有了心結。” “對了,信的事,怎么樣了?” 如今情況不同,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公主,奴婢剛剛去問了,要是往東北境內送書信,可經萬公公之手,跟陛下的手諭一起用飛鴿傳送,比起咱們自己尋人,要快上幾倍。” “這樣也好。”馮小小頷首,總歸從宮里送出的書信也須得查驗才能發出,經由萬松之手,亦是正常途徑。 “那他一般何時發信?” 玉書眉眼一亮,蹬蹬蹬去拿了紙筆過來,“公主,明就有飛鴿!” “.明天就有?”馮小小耳尖驀地發紅,他才走了沒多久,這會只怕還在路上,現在就寫信,的確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了。 “公主。”玉書手下利落的磨著墨,笑著低聲道,“要是裴侯爺收到您的信,不知會有多開心呢。” 開心? 馮小小不敢再想,昨日里她說了許多狠話,眼下寄信過去,萬一裴衡止不愿拆封. 想起夢境之中,他寫來的那一疊未開封的信箋。馮小小心頭便難過的緊,握在手中的筆寫寫停停。 玉書悄悄探眼,信箋上卻仍是簡單的寒暄之語。婢子小心提示道,“公主,萬公公說,信不宜太厚。” “.嗯。”馮小小面上一紅,將上面的虛話又劃掉了些。 “公主,萬公公還說,盡量言簡意賅。” 玉書瞥了瞥明顯犯了難的馮小小,偷偷樂了會才道,“您慢慢寫,只要在明辰時前交給奴婢就行。” 寫給他的第一封信,馮小小謄了五六遍,才迂回地請他務必小心。 或許她之前的那番話,當真是傷了郎君的心。 或許他走之前,說起云澄時,就已經死了心。 “玉書。”今馮小小甫一開口,婢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蹬蹬蹬一路小跑著去尋了萬松。 自打寄出信去,已有一月光景,算算路程,他也該快到東北境內。馮小小整夜里提心吊膽的睡不著,可送出的信卻一直沒有回音。 眼瞧著回來的玉書面上僵著笑,少女心下明了,低眸暗暗嘆了口氣,“那他可有平安到達?” “回公主的話,萬公公也不知。” “什么意思?!”馮小小后背登時便起了汗,急急起身,“萬松到底是如何說的?!” 玉書一字一句學了,末尾又道,“公主也莫要擔憂,或許是信鴿在路上遇見了什么不妥,這才耽擱了。” “怎么會。” 馮小小面色泛白,咬唇沉默了下來,皇室豢養的信鴿,一向有特殊標識,在大晉之內,無人敢碰。 他一月內都不曾有回音. 少女登時又想起了那個預知夢,慌忙招過見喜,“五公主那可有動靜?” “回公主的話,五公主這些天一直伴在三公主身側,奴婢借著清掃院落,觀察過好幾回,都不見五公主有異樣。” 馮小小的心沉沉地往下墜去,她似是被人用重錘狠狠砸在了天靈蓋,整個人都木然一片。 她拿起筆,思索了幾番,下筆比第一回 不知流暢多少。剛把信遞給玉書,少女心下一動,又提筆在信封的邊角處畫了一只小兔子。 “明是不是有第二批信鴿?” 見玉書應了,馮小小點頭道,“這一封,你也拿去給萬松。” 總歸前線不曾傳來任何消息,她絕不能再胡思亂想,單是顧雨霏盯著還有些冒險,她得更加謹慎些才行。 馮小小壓住心頭的不安,依舊每月初便送出一封信去。 直到夏日花落,秋季碩果,冬日落雪,依舊沒有裴衡止的只言片語。好在,他倒是時時有信呈交天家。 如今白雪壓枝,冷意隨著風不斷肆虐。京都中人人都穿上了厚重的棉衣,就是玉書從外面進來,也須得在外間渡渡寒氣,才敢近前。 內殿里,地龍燒得火熱。 顧雨霏往口中塞了瓣小金桔,酸酸甜甜的汁水順著舌尖往下,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你那消息到底準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