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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金屋囚質子 第55節

    周宸游與梁思思一來,立即吸走了眾人的注意力。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他們兩反而像沒事人,相互交談著什么事,并肩走向學堂。

    數月前什么光景,如今又是什么光景。

    漸漸的,院子里的聊天聲大了起來。

    周宸游的目光越過眾人直指梁纓。那晚,她明明答應過自己,不會將他的事說出去,可第二天,都城里便起了他的流言,流言漫天。

    一人一口唾沫,直將他和侯府弄得抬不起頭來,府里下人出門都得戴上面巾,怕被人指指點點。

    這些便算了,他還被父親禁足,日日見女人,李桑特地到侯府里叮囑他,讓他離梁纓遠點。

    如此屈辱,他從未受過。

    他側了側頭,視線掠過身側的梁思思。為了讓他能走出侯爺府,她日日去求父親,風雨無阻,沒想今日父親真點頭了。

    很早以前他便知道一件事,她不愛說話,卻不想,她為他說了那么多的話。

    他很感激她為自己做的一切,但他不會愛她。因為他不懂怎么愛一個女人。

    “思思,我們進去吧。”

    “好。”梁思思仰起頭,清冷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宛如萬年積雪融化。

    他們兩人從身邊走過,梁纓看得清楚,也聽得清楚。這倆站一處確實登對,可惜,周宸游不喜歡女人,那便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直覺告訴她,周宸游看梁思思的眼神絕對不是男女之情。

    不管梁思思存了什么心思跟在周宸游身邊,到最后,傷心的人一定是她。

    “他的事與你無關。”元千霄快步行至她身前,事不關己道:“你不用自責,也不用管。”

    “我沒自責。”梁纓搖頭。梁思思是個傻女人,她自己做的選擇,是痛楚還是喜悅,都得自己承受。

    這節課上,堂內所有人都在瞧梁思思,正大光明的,偷偷摸摸的,包括大學士李庚。

    練字講究心靜,心無雜念才能寫出好字,顯然,此刻大家的心都不怎么靜,課堂上眼神亂飛,幾人低頭竊竊私語。

    “你們信不信周宸游是真喜歡大郡主?”

    “我不信,據說喜歡了男人的男子這輩子都只喜歡男人,根本不可能喜歡女人,除非重新投胎。”

    “啊,那大郡主豈不是被他騙了。”

    “一定是被騙了,大郡主真慘,癡心錯付。”

    眼見課堂氣氛失控,交頭接耳的聲音蔓延至整個屋子,李庚抬手,用力拍向案幾,厲聲喝道:“肅靜!”

    *

    “鐺”地一聲,下課鈴響。

    周宸游站在學堂門口等梁思思,面容一派溫和,他還是他,翩翩公子,可在別人眼里,周宸游已經不是周宸游了,至于是什么,每人心里都不同。

    出來的幾人見他如此又開始說閑話。

    梁纓扭頭看去,周宸游對上她并無不悅,反而笑著點了點頭,他的笑同以前差不多,叫人如沐春風。

    念起以前,她有些感嘆,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等梁思思出來后,周宸游與她一道走出學堂,路過的同窗背地里開始指指點點。

    梁思思偏過頭,周宸游有點心不在焉,她明白,他在想那個戲子。

    前幾日,她去戲園子送信,見到了那個叫柳從準的戲子,他外貌俊俏,人也正常,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他見她先是一怔,后才開口,“姑娘是來找我么?我眼下正好有空,要不要進屋說?”

    當時,柳從準說了這樣一句話,語氣中透著幾分輕佻,叫她不怎么舒服。在聽到她是給周宸游送信時,他的目光才收斂些。

    她見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不會看人,只一眼,她便覺得柳從準不是正經人。

    “思思,我們去千金樓吃飯吧?”周宸游問,并沒看她。

    “嗯。”梁思思低頭瞧著兩人相距一寸的手,前后擺動卻怎么也碰不到一處,就像兩人的命運,很近,但永遠不會交集。

    若是此時他們沒在演戲,那該多好。

    用飯期間,周宸游不發一語,時不時望向窗外,似有心事。

    梁思思自顧自吃著,這千金樓新出的菜式美味不美味她不曉得,她只曉得口中的東西嘗著苦澀,然而這是她自己選的。

    *

    華燈初上,正是熱鬧的時候。

    飯后,兩人漫無目的地游蕩在街上。

    身邊站著喜歡的人,原本是一件美好的事,可若是這人的心不在你身上,那便是一件悲傷的事。梁思思踩著碎步,周宸游不說話,她也不說。

    走了許久,終于,周宸游開口,他沒敢看她,低著頭道:“思思,你,你先自個兒逛逛,我去個地方,稍后過來接你。”

    他知道自己在利用她,也知道自己對不起她,可他就是想去找柳從準,發瘋一樣地想。他們快兩月沒見了,思念早在他心頭長成了密密麻麻的藤蔓,勒得他心口疼。

    梁思思揚起眸子,她怎么會不清楚,他找借口是去見柳從準。“好,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早點回來。”

    她看破不說破,甚至可以為他去欺騙老侯爺,說他今晚一直跟她在一起。

    “早點回來”,聽到這幾字時,周宸游才將目光移到梁思思臉上。她為他做的一切,他很感動,也很感激。

    只是,她要的東西,他永遠也給不了。

    “謝謝。”他凝望她,沉重地說著,眸中蕩滿愧疚與懊惱。語畢,他轉身,急急忙忙地跑去緣牽戲園。

    梁思思站在原地,自嘲地笑了笑,目送周宸游的背影遠去。她在想,或許,他看到柳從準的另一面就會死心。

    應該吧……

    她仰頭看向夜空,烏云密布,估計快要下雨了。

    繁華的街頭,行人絡繹不絕,不遠處正站著兩人,一個拿著吃食,一個拿著面具。

    “想不想跟上去看戲?”元千霄拿著個蘋果,“咔嚓”一口咬下。“不看我們就回去。”梁釗說了,從今晚開始他不得留宿在宣寧宮,那他們倆相處的時間便會減少大半,所以他是真不愿浪費時間跟蹤人。

    “你閉嘴。”梁纓探出腦袋瞧人,其實她對梁思思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

    “有什么好看的。”元千霄斜靠在墻上,咔嚓咔嚓地咬著蘋果,“不如我們回去練手,再不練,你可就沒機會了。”

    第47章 我愿意嫁   父皇竟然答應了!我好吃驚!……

    “你什么意思?”聽得那幾字, 梁纓瞬間扭過頭,不解地望著元千霄,這不解下又有些心慌, 什么叫再不練就沒機會了。

    元千霄無所謂地挑了挑眉, 看她這樣子, 應該不清楚淮越國與勁武國之間的事, 不清楚也好,省得他們之間有隔閡。“我打算回淮越國接娘親過來。”

    “啊?”梁纓聽得更加迷惑, 細眉微蹙,問道:“你去接娘親過來?做什么, 一起在天巽國當人質?”

    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元千霄莞爾, 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笨死了。”他牽著她的手往回走, 比她快一個身位, 故意沒讓她看自己的臉,“因為我打算娶你。”

    “……”梁纓懵懂地眨眨眼,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他要娶她?而且, 他準備回淮越國將自己的娘親接過來, 那不就意味著,他打算入贅?

    原本她想, 先勾得他離不開自己,再對他威逼利誘一番,強迫他入贅,結果他自己說出來了,這讓她有種無處使力的感覺。

    許久不見梁纓說話,元千霄回頭, 用力咳嗽一聲,“你,不說兩句?”

    梁纓抬頭,一臉迷茫,搖頭道:“說什么?”

    仿佛被這問題問倒了,元千霄怔了一下,一本正經道:“我說,我要娶你,你父皇答應了,等我從淮越國接回娘親,我們就能成親。”

    如此說來,今早父皇尋他去御書房定是為了這事。梁纓垂著臉,也不曉得為何,此時,她內心毫無波動,只得做出一副夸張的神情道:“不可思議,父皇竟然答應了!我好吃驚!”

    元千霄:“……”

    忽然,他笑了起來,笑聲清脆,散在熱鬧的街頭,眨眼間便沒了。

    “假地不行。”他抬手撥了撥額角的碎發,輕快道:“倘若我沒記錯的話,你去圣清道觀的前一晚,我問過你一件事,還給你時間考慮,現在該給答案了吧?一句話,愿意還是不愿意?”

    一對上他的目光,梁纓立即別開眼,她當然知道他在問哪件事。她早想好了,可真要當他的面回答,她說不出口。

    “說啊,你愿不愿意嫁給我?”元千霄又問一句,不待她回答,他果斷自己說了,“愿意!我替你答,反正你心里一定是這么想的。”

    心思被人戳中,梁纓嬌俏地跺了跺腳,羞赧道:“沒有的事,你胡說!”

    “嘁,我還不了解你么。”元千霄松開手,長指從她的指縫間穿過,改為十指相扣,他故意放慢步子,側頭調侃道:“其實公主心里喜歡我喜歡得要命,但嘴上就喜歡說,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想。”

    “你混蛋!”梁纓被說得語塞,惱地想揍人,伸手便往元千霄的腰間掐。

    “嘶。”元千霄跟著跳了一下,長臂往梁纓的腰間摟去,語帶威脅道:“你再掐,我要正夫綱了。”

    “是你嫁給我,我正妻綱還差不多。”梁纓揪著元千霄的衣領踮起腳,她望進他的雙眸,里頭覆滿了道上的燈火,明亮而璀璨,而她在最中間的位置,“你何時走?”

    “四日后是你母妃的忌日,我陪你祭拜完就走。”元千霄扶著她的腰,兩人默然對視,誰也不管道上行人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四日后是我母妃的忌日?”道上人來人往,太親密得臉皮足夠厚,而梁纓的臉皮還不到這么厚,她落下身子,悶悶地往前走去。

    元千霄越過梁纓,拉著她快走了幾步,“有心什么都知道,可惜啊,你對我一點都不了解。”

    “嗯……”梁纓噤聲,仔細一想,還真是,她對他的過去一點都不了解。

    從今日開始了解也不遲,只是,過幾日他便要回淮越國,他們倆得分開一段時間。

    *

    順著記憶中熟悉的路線,從大街轉到小巷,左拐右拐,最后,周宸游停在了緣牽戲園后院。

    他惴惴不安地站在屋檐下,沒敢上前敲門,生怕看到柳從準自責憔悴的面龐。

    若是梁淳梁纓守信用,他如何會落到這步田地。

    周宸游無力地吐了口氣,探手往懷里摸去,只有一錠銀子。千金樓的飯菜太貴,而他出門時也沒多帶銀子,剩下的自然少,何況這些銀子還是他以前賣字畫掙的,家中財產早已被父親揮霍一空,哪里輪得到他拿。

    也罷,多少都是心意,他剛走上石階,手都沒抬,“哐”地一聲,小門開了。

    里頭出來兩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柳從準,他親昵地摟著一個婦人,姿態曖昧。那婦人三十來歲,身子豐腴,面如滿月,長得也有女人味。

    見著他,婦人面上一愣,隨即“咯咯”地笑了起來,似是嘲弄。

    周宸游訥訥地看著柳從準,渾身僵硬,猶如被人推入了冰天雪地里,他顫聲道:“阿準,你……”

    “阿準,你長本事了啊。”婦人拉著柳從準的腰帶,曖昧地倒在他懷里,柔聲道:“連我們都城第一公子都是你的入幕之賓,真是了不得。”說著,婦人朝周宸游拋了個媚眼,“小侯爺這長相確實俊,我瞧著都心動。可惜啊,是個龍陽癖,暴殄天物。”

    “夫人說笑了,阿準從頭到尾都是您的人。”柳從準瞧也沒瞧周宸游,摟緊婦人笑得一臉諂媚,此刻,他的聲音跟平日里大相徑庭,是清朗少年音,不帶一絲女氣。

    “……”周宸游怔然,喉間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啪”,心里堅持數月的東西塌了,碎了,被人無情地踩在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