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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在上 第21節(jié)

    “嘿,神了!”陸暢驚喜地朝她比了一個大拇指,“小的佩服,佩服。”

    龍四海抿了抿唇,沒說話,卻是朝著身后的密林望去。

    風(fēng)聲掠過枝葉,發(fā)出嘩嘩聲響,悠遠(yuǎn)而寧靜;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綠,大樹巍峨,遮天蔽日。

    “教習(xí),怎么了?”陸暢問道。

    龍四海搖搖頭:“沒什么,可能是錯覺罷了。”

    不知為何,她老覺得他們身后還有人跟著,可是回頭看去,卻只有滿目的樹。

    四人快速沿著小道前行,待行過一塊巨石,眼看是個轉(zhuǎn)角,龍四海喝了一聲:“前方便是斷崖,小心!”

    打頭的彭翰越過轉(zhuǎn)角,果不其然,只見小徑延伸成了一條沿著山壁的陡路,寬度只夠一人行走。

    “原本路還要再寬些,算我們運氣不好,前兩個月滑坡,陷了一半下去。”龍四海在后面解釋道。

    “教習(xí),這?我們,要,要走過去?”陸暢看著前方的懸崖斷壁,不由聲音發(fā)顫。

    就連彭翰也攥緊了手心。

    寬度只夠一人行走的小徑,右邊是嶙峋崖壁,左邊便是懸崖,往下只見一望無際的谷底山林,讓人一陣眩暈。

    這一步踏錯,便是粉身碎骨。

    龍四海點頭看著三人,語氣平靜,“我在下面已經(jīng)說了,讓你們考慮清楚,如今來都來了,走吧。”

    陸暢倒吸一口冷氣,拽了一把身旁的趙沉淵:“兄弟!你沒跟我說,是送命來的啊。”

    趙沉淵聞言,沖他肩上狠狠砸下一拳:“烏鴉嘴!”

    “時間不多了,快走!”龍四海看了看天,催促道。

    彭翰一馬當(dāng)先向前走去,趙沉淵也深吸了一口氣,緊隨其后。

    “沒有回頭路可走了,陸三公子,請吧!”

    眼瞧著陸暢一臉緊張,龍四海微微屈身,搡了他一把。

    陸暢看了看前面越走越遠(yuǎn)的兩人,又看了看身后一臉催促的龍四海,一咬牙,一跺腳,半推半就地踏上了懸崖路。

    第二十八章 懸崖暴雨

    山腳下,草地一望無際,一陣疾風(fēng)吹過,草葉隨之?dāng)[動,顛來倒去,似是要扭斷了腰。

    “蜀皇陛下,小臣聽聞今日的奪旗,鎮(zhèn)國公主也在其中?”

    北魏來的使臣笑意盈盈,看向蜀皇。他叫何炳,是北魏新皇的左膀右臂,此番前來是專門磋商減少納貢一事,蜀皇邀請他來這奪旗賽,意思不言而喻。

    這是想讓他看看蜀國如何兵強馬壯,人才輩出。

    何炳消瘦的臉上八字胡隨著他的話語微微輕顫,一雙略顯狹長的眼中并沒有受到脅迫的緊張,反倒是從容不迫。

    “自然,”蜀皇笑了笑,端起手邊茶杯。

    青瓷的茶蓋掀起,水霧蒸騰而上,模糊了他的面孔,似是話不經(jīng)意。

    “不知公主殿下威風(fēng)是否還甚當(dāng)年?”

    蜀皇還未開口,一個嬌俏的女聲卻搶先一步回到:“那是當(dāng)然!”

    何炳循聲望去,只見是一位身穿紅色騎裝的姑娘,一根紅色的發(fā)帶綁緊了她烏黑油亮的頭發(fā),明艷的臉上一雙杏目微瞪,似是被他冒犯。

    “大皇姐的厲害,魏使多年前不是已經(jīng)領(lǐng)會過了嗎!”

    龍明嬌最見不得北魏人上竄下跳的模樣,明明六年前被大皇姐殺得聞風(fēng)喪膽,連若河都不敢過,如今情況稍顯好轉(zhuǎn),就迫不及待地來他們面前蹦跶。

    真是膈應(yīng)人!

    “小六不得無禮!”

    蜀皇呵斥道,臉色卻并未有多嚴(yán)厲,轉(zhuǎn)頭看向何炳,笑了笑:“寡人這個小女兒是個直性子,使臣且莫見怪。”

    何炳仍舊是一副笑面:“大公主驍勇善戰(zhàn),六公主灑脫直爽,蜀皇真是好福氣。”

    這時,兩旁守衛(wèi)已經(jīng)將射禮所需的弓,箭,靶子和籌算準(zhǔn)備完畢。

    每年奪旗從清晨開始,但通常要舉行到下午時分,將近日落才能分出勝負(fù),因此在營地等待結(jié)果的眾人也會舉行一些騎射活動,以度過這漫長的一天。

    所謂射禮,便是射箭比賽。分成數(shù)組人馬,每組三人,進(jìn)行三輪射箭,靶數(shù)最高的隊伍獲勝。在射禮開始之前,每組人馬都要出一個“彩頭”,通常是一定數(shù)目的金銀,或是等價的東西,而獲勝的隊伍,則可以得到全部的彩頭。

    “蜀皇陛下,您和小臣就納貢一事一直未商議分曉來,古有同昌與商惠王以棋為注,不灑滴血了結(jié)戰(zhàn)事,今日咱們不妨也學(xué)學(xué)前人,以箭為注,解決了此事?”

    此話一出,在場的蜀國人,紛紛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的眼中讀出了不可思議。

    何炳所說的“同昌與商惠王以棋為注”,那是個上古傳說。說的是在沒有記載的遠(yuǎn)古時期,吳國與商國開戰(zhàn),到了最后,雙方兵馬匯于乾水,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然而兩國兵力相當(dāng),若是出兵,定是一場惡戰(zhàn),最后兩敗俱傷也只是便宜了他國。因此吳國的丞相同昌就建議商惠王來一場賭局。兩人都是聞名天下的棋手,因此便在乾水邊擺一盤棋,以棋局勝負(fù)定下戰(zhàn)爭上的勝負(fù)。

    最后,同昌以半子獲勝,商國如約退兵,免下了一場殘酷廝殺。

    如今何炳借古比今,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太子看向蜀皇,只見蜀皇低頭喝茶,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并沒有將何炳的話放在心上。

    半響,眾人才聽他道:“不知使臣想要如何賭?”

    “既然要放彩頭,小臣覺得不妨這樣:今日這射禮,蜀皇與小臣各派四人比賽,若是小臣贏了,便請蜀皇答應(yīng)我皇減少納貢的要求。”

    “若是輸了呢?”

    “往后百年,北魏年年以國之精粹進(jìn)貢蜀國,定不再提減貢之事。”

    “使臣倒是會做劃算買賣。”

    龍霖?zé)盥曇衾飵еσ猓曇衾飵е嫖叮骸斑@贏了要減貢,輸了,便維持原狀,怎么看,這賭約都是我們蜀國吃虧啊。”

    聞言,何炳一頓,看向他:“那不知太子想要如何賭?”

    龍霖?zé)顩]有回話,卻是反看向了蜀皇,只見蜀皇沖何炳瞇了瞇眼,濃眉下的黑瞳瞬間變得極為迫人起來:“納貢乃國之大事,怎可以草率相賭?使臣說笑了。”

    眼見蜀皇不上套,何炳也不惱,拱手道:“既是如此,小臣冒犯了。”

    賭局雖然沒有成立,可是射禮還要繼續(xù),蜀國的三位皇子各帶一組人,與何炳手下的三人一起,共湊了四組人馬,在草場上比試起來。

    .

    天色沉沉,山林中草木的香氣和泥土的腥氣混作一團,隨著強勁的風(fēng)吹過龍四海的耳邊,帶來陣陣風(fēng)聲疾嘯,吹散她鬢邊碎發(fā)。她抬眼看了一下天,灰蒙蒙的模樣,陰云似是要沉到這半山腰一樣。

    “快要下雨了,我們得快些!”她向前催促著。

    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接連晴了半個月的天會忽然變陰,鼻腔里濕潤的氣息無疑不是在昭告著——山雨欲來。

    聽了她的話,走在最前面的彭翰加快了步伐,趙沉淵也隨之趕上,然而眼睛卻不經(jīng)意地看到了腳下不過咫尺的懸崖萬丈。

    他腿像是不聽話似的一個哆嗦,趕緊用手扣住了身旁石壁。

    “別往下看!”龍四海提醒道,“往前,看著彭翰,想著你要跟上他!”

    趙沉淵只覺喉嚨發(fā)緊,腳下的步子不由地放慢,踟躕不前。

    龍四海見狀,拍了拍前面的陸暢,小聲吩咐:“你和趙沉淵說會兒話,轉(zhuǎn)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怎料陸暢看了看前面的趙沉淵,卻是顫聲回道:“教習(xí),我,我這會兒也緊張,這話不過腦子,不定說出些什么來。”

    “你隨便說,只要能稍微別讓他那么害怕就好。”

    “行,行吧……”

    陸暢往前走了兩步,語氣頗為僵硬:“趙,趙沉淵,你放,放松點兒!不就是個,不就是個懸崖嗎,有什么過不去的。”

    趙沉淵沒說話,北山大營藏藍(lán)色的勁裝勾勒出他略微佝僂的背影。

    “你……你看前面,往好的地方,想想,”陸暢又道,“萬一真的摔下去,至少不用晨練了。”

    “你閉嘴!”龍四海差些一個步子不穩(wěn),惡狠狠地捂住了陸暢的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趙沉淵正怕著呢,這小子還說什么摔下去,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不是,不是您讓我說的嗎?”陸暢扭頭看她一眼,聲音委屈,“這會兒又怪上我了。”

    “行了行了!”龍四海無奈地?fù)u搖頭,又催促道,“快走吧,都到一半了,沒幾步路了。”

    她話音剛落,忽然只覺臉上一涼。拿手一摸,是水。

    “不好,真的下雨了!”她抬頭看天,只見豆大般的雨點開始零星地從天上往下落,砸在人皮膚上,頗有些重量。

    她皺了皺眉,喝道:“趙沉淵,要下暴雨了,再不走,我們真要被困在這里了!”

    “是,是……”

    趙沉淵后頸處也接了兩滴雨水,心知龍四海說得沒錯,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右手撫著崖壁,往前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彭翰膽大心細(xì),很快就走到了路的盡頭,眼看著眼前道路重新拓寬,兩旁又見樹木,不由松了一口氣,轉(zhuǎn)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身后三個人還差了不少距離。

    正在這時,零星的雨點越下越大,不到片刻,便化成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往人身上砸。一片水幕之中,三人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教習(xí),我已經(jīng)走出來了!”他喊道。

    “你等一下,我們馬上就到!”原本清麗的女聲從水簾后面?zhèn)鱽恚沧兊糜行┠:饋怼?/br>
    眼看著雨越下越大,朦朧的雨幕遮住雙眼,雨水不住地從眼皮滴落。走在前面的趙沉淵只看得清自己身前幾尺之路,原本就有些手足無措,現(xiàn)在更是害怕,雖還是在往前走,可是步子越邁越小,很快,三人就拉近了距離,擠在了一起。

    “趙沉淵你等等,”龍四海道,“我們換個位置,我來領(lǐng)路。”

    “換?這,這要怎么換?”他腦子已經(jīng)變得有些麻木,似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站著別動!”他聽龍四海道。

    而后卻只聽一聲疾風(fēng)呼過,下一刻,龍四海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前。

    “跟著我!”說著,她快速轉(zhuǎn)身,往前走去。

    雨水瞬間盜走了三人身上所有溫度,裸露在外面的肌膚浸了水,變作青白的顏色,與巖壁的石灰相襯,更顯刺眼。大雨不作停勢,龍四海小心卻快速地沿途走著,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看身后兩人的位置。

    “今天一過,你們倆酒后可就有談資了,”她安慰道,“這么險的路走過之后,以后若真要上前線,便什么也不用怕了。”

    她語氣歡快中帶著些溫柔,聲音輕巧地鼓勵著身后兩人。

    “那你之前,之前雨天走過這路嗎?”陸暢哆哆嗦嗦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走過,就一次,但是路比這寬些。”龍四海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