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在哪兒?唐榕試探性問道,她并不指望常儀韶的答案。 等到常儀韶說出地點,她眸中掠過了一抹驚異之色。在那邊啊?姓姜的有點龜吹毛求疵。她及時地改變了到了唇邊的話語,見常儀韶不解,她又說,我指的是小姜,而不是姜老爺子。你還記得我在聚會的時候跟你吐槽的么?就是他們那。 常儀韶輕笑了一聲道:倒也是巧了。頓了頓,她又道,不過,我們跟姜小姐也不會有太多的接觸。 你們?唐榕咀嚼著常儀韶這兩個字,末了挑眉一笑。她問道,情況如何了?需要軍師嗎?常儀韶從小到大都沒有追過人,就算有一段戀愛經歷,她依舊是學不會這項技能。如果陸黎的判斷是正確的,那位謝小姐內心冷如寒鐵,恐怕好友要撞上南墻。 常儀韶眉頭一挑,她不信任的視線掠過了唐榕的臉,搖頭道:不用了。她的印象中,唐榕、陸黎她們除了瞎起哄,似乎也沒有什么辦法。 唐榕聽了常儀韶拒絕的話語,頓時興奮起來,她的身體往前一壓,建議道:在摩天大樓的LED顯示屏上滾動播放我愛你?或者我們重組樂隊,給她開個一個人的演唱會?組建車隊搖著帶字小旗子吶喊? 常儀韶的笑容一斂,她大概知道什么叫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我建議常儀韶望著唐榕慢吞吞地開口,建議你們少看點小說。她不覺得這是唐榕一個人的主意,大概陸黎也曾多次參與討論。 她不想被謝青棠當作病入膏肓的人來看待。 唐榕嘖了一聲,像是在遺憾自己的計劃派不上用場。她抱著雙臂往后仰靠,許久之后才肅容道:你是認真的么?當年的事情她們只作起哄的看客,內心里都沒有認真以及責任這樣的詞,可能那時候的開端就是錯誤的,轟轟烈烈之后只能余下平靜。 時間終于將她們全部趕入了生活的長河中。 我喜歡她的瀟灑與自由。常儀韶沉默了片刻后,忽地感慨道。 可一旦墜入了愛河中,很大概率會失去這些。唐榕殘忍地開口,這不僅僅是小說給她的經驗。 我陪她一起瀟灑。常儀韶抿著唇,那雙清寂的眸中填充著認真的神色。 唐榕啞然失笑,在她們之中,算是過去的常儀韶最為瀟灑,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舉動都過了火。曾經以為會一直持續下去的,可常儀韶的沉淀卻又是她們之中最快,也是最狠的。 她對何延津殘忍,對自己心狠。 說起來,她們后來也有了另外的猜測,常儀韶的熱愛從來不是沉浸式的,她整個人是空的,所以她可以輕而易舉抽身而去。 唐榕絞盡腦汁想了一陣,發現自己真的不能給常儀韶提出具有參考性的意見,許久之后,她放棄了掙扎,長舒了一口氣,鼓勵道:那你加油,你可以的。頓了一會兒,她又道,那位在手工藝區,是打算成為手工藝傳承人? 不是。常儀韶莞爾一笑,她的眸光明亮,她愿當一座橋梁,只要有一人入心,那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唐榕一怔,她望著常儀韶道:那某種意義上,你們也算是志趣相投。當初的齊老爺子可是惦記著常儀韶,想要將她拐到自家當閨女。 需要幫忙的,盡管提。唐榕豪情萬丈地開口。 真的?常儀韶挑眉道。 唐榕的臉驀地垮了下去,她看著常儀韶道:不會吧,你不會真的有什么需要我幫忙吧? 設計不是你的專長?常儀韶悠悠一笑。 第50章 看直播錄屏的效果并不太好,常儀韶在唐榕那邊發來海報的時候,就將之轉發給了謝青棠。謝青棠明白她的用意,上架剪輯視線到平臺的事情,終究還是要宣傳宣傳的。只不過看著上面的時間她望著常儀韶,問道:是不是太趕了?她在印染工藝區怎么說也呆了一段時間,素材并不少。 常儀韶過來幫助她,她卻不想常儀韶太勞累和為難。 不會,這時間夠了。常儀韶應道,眉眼中閃爍著自信的亮芒。她自己都這樣說,謝青棠倒也不好再堅持什么,念頭在此事上停留了片刻,她又托著下巴沖著常儀韶笑問:今天晚飯吃什么?雖然人沒有在渝城,但是到底過上了與在渝城時相差無幾的日子。 一方面擔心自己的胃口再度被養刁,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口腹之欲。謝青棠在內心貶斥自己,想知道引以為豪的自制力上哪里去了,可是在上菜的時候并不心慈手軟,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的胃。在常儀韶的投喂下,她似乎豐腴了些許。 并非所有人都是在食堂吃飯,有的離家近便直接回自己家,而有的與謝青棠一般動用起了小廚房。只不過,在見到了謝青棠時,這些上了年紀的長輩總喜歡揶揄一番。 小謝這個朋友,模樣端正,品性、手藝也好,不知道哪個人那么幸運啊說起這樣的話,他們總是拿眼神去看謝青棠,而謝青棠便是開始的絲絲窘迫一直發展到后來的八風不動。常儀韶的確是什么都好,可是謝青棠也想不明白那所謂的可是后到底是什么,她總覺得差了那么點什么,所幸將一切都拋在了腦后去。 我看你漆盒也做好了,禮物送出去了嗎?老師傅們又問。 謝青棠倒是想起了這事情來,近些日子重心都傾注在了已經定名為《匠心》的片子上,一時間沒有想起自己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制作出來的禮物。再者,她也不知道送什么名頭送出去,貿貿然拿到了常儀韶的跟前,總顯得有幾分唐突。 謝青棠悶頭不語。 老師傅們一個個則是過來人的語氣,砸吧著嘴,說起自己年輕時候的舊事。故事的核心則可用一句話概括尋不到送禮的理由,那就用一句看你可愛替代,可愛之人值得世間一切可愛之物。謝青棠聽的時候覺得有幾分道理,可等到準備如此施行的時候,忽地恍然大悟。還是有些許不同的老師傅他們以追求者的身份去,而自己這樣做,當然是怪怪的。 謝青棠到底是找到了送禮的契機,就在《匠心》第一集 ,也就是印染工藝相關的內容播出之后。常儀韶的色調和轉場都是妙到極點,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將不同時期的畫面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鏡頭下飄揚的藍布與蝴蝶、染缸中潑濺出的藍色水珠、染布投上晾竿時刻舒展的瞬間,力與美恰到好處的融合在一起,在人的心中撥弄起振奮心緒的鼓點。 準時將視頻傳到了摩耶平臺上,謝青棠與常儀韶也坐在一起觀看。視頻的播放量和評論都在穩步上升,所幸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出現太多不和諧的聲音。 常老師真是博學多才,精通各種。謝青棠感慨道。 常儀韶則是平靜道:都是以前學的,久了就荒廢了。她的過去不住接觸、尋找新的能讓她感興趣的東西,從而將自己的滿腔情緒傾注,直到這一切在熊熊烈火之下化作了灰燼。她不知道自己的動機是因為熱愛,亦或是因為太無聊。 片子只有半個小時的長度,想要真正從中學會一門技藝,難度并不小,此中傳遞的更是一種蓬勃向上的精神。常儀韶在剪輯的時刻,同樣在思考,同樣被這一股精神感染著,緩步朝著謝青棠所在靠去。她低垂著眼睫,聽著視頻中傳出的音樂,心中則是想著其他的事情。 謝青棠察覺到常儀韶在出神,不過她并未在意這點兒小事情。在播放結束后,她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轉過了椅子走到了書桌邊,拉開了底下的小柜子。雕琢精美的漆盒圖案宛如堆疊的云山,正安靜地藏身在暗色中,直到謝青棠將其拿出,才勃然煥發著光彩。 她抱著漆盒一直走到了常儀韶的跟前,前方并沒有一個小幾,她也沒有機會將東西放置在茶幾上再往她跟前一推。她雙手捧著漆盒,用一股輕快的語調開口道:看看。 常儀韶凝視著謝青棠,視線從她的腕上滑到了漆盒上,她順著謝青棠的意思將它接到了手中,隨之又問道:這是什么?其實不等謝青棠的回答,她的心中便有了答案。她手中拿到了拍攝的素材,再加之偶爾也看著直播,當然知道這些是謝青棠在工藝區努力地成果。 這個漆盒很漂亮,在打開之后,則是一塊方形的印染著鳳凰祥文的柔軟布料。 一塊布料上隱藏著從采藍、制版、上蠟等無數的心血。 是送你的禮物。謝青棠在常儀韶的身側又坐了下來,她眨了眨眼,說出這句話后,心中陡然松快了不少,并沒有想象中的拘謹和為難。送風箏時候的坦蕩大概是一絲都不存了,謝青棠內心暗暗唾棄著自己的扭捏。 自己親手制作和從工藝大師手中購買得來的,到底是不同的。 常儀韶的眸光深邃,她垂眸凝視著手中漆盒和鳳凰圖,許久之后才抬眸望著謝青棠道:謝謝,我很喜歡。 不用謝。謝青棠的語調飛揚,她控制著瘋狂上揚的嘴角,露出一抹略帶幾分矜持的笑容來。只不過眸中的亮色根本掩飾不住。 常儀韶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微微斂起了神情,帶著幾分黯然道:我卻是沒有什么好送你。 你已經送過了。謝青棠應道。 常儀韶眨了眨眼,她偏著頭望著謝青棠,那張溫柔的面龐上流露出些許的脆弱來。是么?她的語調輕輕的,仿佛藏著愧疚與懊惱,仿佛藏著羞怯。你送了我風箏和它。常儀韶比了比手中的禮物,又道,可我只送過一把扇子。 謝青棠沉默了片刻,她其實并不怎么禮尚往來。注視著常儀韶的神情,她無暇去揣測常儀韶的真正心思,思忖了片刻,開口道:那以后有機會,你就送回來好了。 常儀韶輕輕地嗯了一聲。 謝青棠從情緒中走出來,她望著指尖輕輕摩挲著漆盒的常儀韶,內心深處的那點兒狐疑也開始冒頭。她的眉頭忽地一擰。 常儀韶時刻注意著謝青棠的神情,此刻溫柔而關切地問道:怎么了?她自始至終都是溫柔的,只不過溫柔中藏著的那點冷那點兒假不知道在何時已經蕩盡了。謝青棠原本想說,算起來吃虧的是她常儀韶,到時候她還是要補禮物,如此循環往來,怕是沒有盡頭了。可話到了唇邊,又被她吞了下去。她搖頭道:沒事。 見常儀韶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她按了按太陽xue,又解釋道:我只是在想,髹漆這邊快結束了,等到了下一個,如果你的進度趕上了我的進度,就要等待我這邊了。素材沒有拿齊全,并不好著手處理。原本只是隨便想出來的一個糊弄常儀韶的借口,話說出來后,她便發現這件事情還真是存在于前方的一個小煩惱。思考了片刻后,她又道:那時候你跟我一起? 常儀韶并沒有馬上接話,她最后一聲好的,像是思考了許久之后的答案。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就是她的目的,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選擇印染與髹漆是有目的在的,當目的完成之后,剩下的工藝區域選擇則是全憑運氣了謝青棠用抓鬮的方法選出了捏塑工藝。這里與髹漆以及印染區域都不同,有男人、女人,還有幾個笑嘻嘻的小孩。小孩們的玩心使得他們沉浸在捏泥中,拉出小刀、坦克、弓等簡單的作品。 在看到一邊放置的泥塑作品時,謝青棠已經明白自己一開始要做的事情選泥。 幼年的時候對黃土有著天生的親近,只是這股親近慢慢地被各種各樣的原因消磨,不知在何時變成了靠近泥巴是一件讓人羞恥的事情。 謝青棠望著那群玩鬧的小孩,倒是希望他們能夠一直保持熱情。 在她進入了泥塑工藝區的時候,常儀韶已開始著手剪輯髹漆工藝的片子。先前用筆記本剪輯過一些畫面,但是那樣的開始工作約等于無。對她們而言,謝青棠始終遙領一步,是最好的、最舒適的程度這樣她們誰也不用變得焦急和窘迫。 只不過這意味著她們除了休息時間,便沒有太多的見面機會。 常儀韶想要融入謝青棠的生活,卻不想僅靠著觀看直播間或者視頻上的一幕。 她的野心是因謝青棠而生發的,她想要與其一道體味手工藝作品的生死與喜怒哀樂,就像在平窰的那段時間。 這股油然而生的迫切心理使得她身心都沉浸在了工作中,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恍然將她驚覺。 夜色降臨,窗外是一片如同深海般的藍,家家戶戶亮起了燈,微弱的光芒穿透了重重的夜色,如散落在天穹的星點。 時間不早了。 謝青棠那邊應該早就忙完,而她尚未歸去準備晚餐。這么想著,常儀韶的心中浮現了一絲愧疚,她滿是迷茫地望著窗外,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么好。 謝青棠的輕笑聲此刻傳到了她的耳中。 忙完了嗎?我來接你。 第51章 盛夏的夜色比之白日涼快不了多少,更添了幾分燥意。來往的車輛川流不息,耳畔的汽車鳴笛聲不絕。 常儀韶的工作室離博物館并不太遠,謝青棠百無聊賴地抱臂立在花壇邊,時不時望見幾個結伴從寫字樓里走出來的滿臉疲色的人。 以常儀韶的出身,她何以至此。 謝青棠胡亂地想著事情,等到常儀韶出來的那一刻,她的視線第一時間落在了她的面上。雙手垂落在身側,她快步地朝著常儀韶走去,望著她笑道:走吧,我們回去。 常儀韶輕輕嗯了一聲,末了又望著謝青棠問道:你晚飯吃了么?如果沒吃的話,她們可以結伴先去一趟超市。 吃了。謝青棠頷首應道,她敏銳地察覺常儀韶的情緒有些低落,望了她一眼,問道,你餓了嗎? 不餓。常儀韶搖了搖頭。 謝青棠從這兩個字聽出來的消息是常儀韶根本就沒有吃她狐疑地望了常儀韶一眼,又改口道:我有點兒餓了,不走那么遠,先去邊上的館子吃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