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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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既然不是來尋仇的,今日相救之恩,景嵐他日再報。景嵐收起長劍,先示誠意,對著云姬拱手一拜,就此告辭。 我能窺天道,不忍見真龍折損,這里有幾句話想贈與少主,少主可愿聽一聽?云姬突然開口問道。 生老病死,皆有命數,閣下好意,景嵐心領了,告辭!景嵐不想與此人有太多瓜葛,當下拱手再拜,匆匆離開。 君子遠水,慎之慎之。云姬似是鐵了心的要講給她聽,揚聲借由內勁傳功,她自信景嵐可以聽得分明。 景嵐只覺云姬此人太過古怪,天下哪有不護短的師父,可她卻反其道而行之,只怕是另有所圖。 這八個字她聽得清楚,卻也沒怎么上心。 沿著山道快步奔走了半日后,景嵐終是翻過了這座山,來到了山后的市鎮上,她尋了家客棧休息一夜后,在馬販子那兒挑了匹馬兒,繼續往鬼門關行去。 約莫趕了十日的路,景嵐終是到了東浮州與南越州的交界處山勢險拔,不同于龍嶺的山峰高聳,這里的山勢好似交錯的兩條山巒合抱成勢,當中有一線狹長險谷,谷中常年彌漫瘴氣,無人敢進,所以才將這里稱為【鬼門關】。 朝廷為了讓東浮州與南越州兩州貫通,便在險谷之上用寒鐵鏈起了三座懸橋,在正午瘴氣最少時,可以從橋上安然走過,去往東浮州或是南越州。 只可惜時逢亂世,連年戰禍不休,自從東北三州的幾路匪首聚在一起建立逐鹿盟后,為了防止朝廷兵馬越過懸橋殺進三州收復失地,這幾路匪首便派了輕功好手用火、藥炸斷了這三座懸橋,徹底切斷了東浮州與南越州的陸上聯系。 所以當今朝廷若要收復這三州,就只能走海路與逐鹿盟最善海戰的海盜們大戰。這幾年朝廷越發勢弱,莫說是海戰了,就連保住最后能控制的東浮州都頗是費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逐鹿盟那些匪首漸漸坐大勢力。 景嵐從馬背上跳下,輕輕地拍了幾下馬兒鬃毛,乖乖在這兒吃草。說著,她左右看了看,牽著馬兒走入林間隱蔽之處,把馬兒栓在了樹干上。 拿出海先生送的避瘴藥粉,景嵐在人中處抹了一痕,藥粉嗆鼻,她不禁打了一個噴嚏。她將藥粉收入腰上的小囊中,拿出小司南辨明了方向,便提劍循著方向去找尋入峽的峽口。 海先生的藥粉能扛住多久瘴氣,景嵐不知道,一旦進了【鬼門關】,她只知要事事小心。鬼醫能在這瘴氣深處傳承百年,江湖人士鮮少敢入內打擾,除卻這里的瘴氣屏障外,這峽中定然還布置了機關。 初入峽口,彌漫的瘴氣是奶白色,細嗅之下,透著一股刺鼻的濃煙味道。 景嵐沿著峽口走了進去,在奶白色的瘴氣中待得久了,眼睛也覺得很不舒服。所幸仗著《魚龍舞訣》的內息,眼睛雖然刺痛,卻不至于被毒瘴熏壞。 再往里面走上一段路,瘴氣漸漸變作了幽綠色,聞之發暈,景嵐將以左袖捂面,右手執劍往前揮動瘴氣開路。 咔嚓! 忽地腳下踩中什么物事,景嵐似是踩入了一個機關陷阱。 她只覺背心生寒,并不急著挪開腳,豎起耳朵聽了片刻,周圍并沒有響起什么機弩聲響,只怕是提腳機關就會觸發。 景嵐悄將重心放在后腳之上,驀地踏地而起。 咔嚓! 機關陷阱再響了一聲,景嵐執劍欲擋,卻發現四周并沒有什么異響。 這機關似是被人破了? 景嵐心中大惑,為了確定猜想,她在方才踩中的機關上用劍柄戳了數下,果然只有機杼,不見暗箭。 要么就是被人破了,要么就是這機關連動的箭囊已經射盡。 難道有人先她一步強闖【鬼門關】? 想到這點,景嵐加快了腳步,快步走出了幽綠色瘴氣山峽,當意識到瘴氣變成了猩紅色,景嵐也嗅到了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 嘶 驚聞左前方有人痛嘶,景嵐循聲走了過去,驟見一道刀刃亮光閃過,景嵐拔劍格開,揮動左袖略微扇開瘴氣,隱約瞧見一個鱗甲漢子被長矛釘住左肩,牢牢地釘入石峽的壁上。 這人顯然已經精神錯亂,見有生人靠近,瘋狂揮動手中的短刀,想要把靠近的人砍個稀爛。 景嵐瞥見漢子身下掉落了一方腰牌,她用劍鋒挑了起來,湊近看了個清楚逐鹿。 這人是逐鹿盟的人! 景嵐更是大驚,好端端的逐鹿盟的人怎會來這里呢? 倘若是逐鹿盟的哪家大人物重病難治,強闖【鬼門關】擄走鬼醫救命,那她豈不是白跑一趟? 這是唯一的可能,可是景嵐最不想看見的結果。 逐鹿盟雖然是幾路匪首聯手成盟,可畢竟匪首多是江湖中人,當中高手也有不少。這些逐鹿盟的衛士可以來到這里,已非尋常衛士,所以還能往前走的人,武功自然更高。 出動那么多高手來此,逐鹿盟中那個重病之人的身份想必不簡單! 景嵐拋下腰牌,左袖依舊掩住口鼻,執劍在峽中飛快掠走,幾下便掠出了猩紅色的瘴氣峽谷。 涼風拂面而來,將瘴氣吹往身后,阻住瘴氣繼續往前蔓延。 景嵐感受到了涼風,便知算是過了瘴氣險谷,安然踏入了鬼醫的山門??蛇@里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山門的石階破碎不堪,顯然是受了炮火轟擊,地上散落著石盾的碎片,想必原來這山門前定是有石盾為障,被人強行轟開,才會波及石階破碎至此。 這里沒有看見血跡,足見鬼醫一門并沒有多少人死守山門。 江湖各家山門必定是易守難攻之處,放棄這里,退守正殿,是下下之策。 景嵐越想越不妙,踏階而上,約莫跑了一炷香的功夫,忽聞前面有人聲響起,她上下左右看了看,尋了一處突出的山石,鉆到了山石之后。 她靜默了片刻,確認沒有誰發現她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先細細打量這里的情況。 這里應該是山壁上深陷的一處溶洞,不知里面的深巷通往何處? 溶洞口圍了二十余人,他們膚色各異,衣著各異,若有一處相同,那便是這些人的腰間都懸著一個腰牌,遠遠看去,雖然看不清上面寫的什么字,可那形狀與景嵐在瘴氣中挑起的那塊腰牌一致,想必這些人就是逐鹿盟的人。 其中一個胖子身子纏著兩個沉重的褡褳,褡褳口露著幾根火信子,只見他生得粗獷黝黑,似是一路趕得急了,臉上皆是油膩膩的汗漬。 他掏了一丸霹靂炮出來,攥在手中,對著身邊的高個子道:老子先扔個炮進去試試,這霹靂炮聲響大,威力一般,在洞中炸開,聲響驚天,那小妮子若是在里面,自當被嚇出聲來! 高個子穿了一身書生襕衫,面容清瘦,他按住了胖子,你不懂她的性子,她若是怕死,便繼承不了師父的衣缽! 嘖嘖,你是念及舊情,不敢下手吧?胖子冷嘲了一句。 書生斜眼瞪了一眼胖子,警告道:陳虎!盟主可是說了的,沈將離必須毫發無損地請回去,你是想盟主責罰你么? 少拿盟主壓老子!胖子似是很不服氣,高聲挑釁道:沈玉竹,你也算是師從鬼醫一門,你竟連這里面的機關都不清楚,這一路上折損了咱們多少兄弟,你以為你回去盟主會饒了你? 書生沈玉竹瞬間語塞,清瘦的額角青筋跳動,強忍下了這口氣。 胖子陳虎平日最看不慣沈玉竹這種假性子,有氣不敢撒,根本就不算個男人,他不屑地瞥了一眼沈玉竹,卻含笑看向身邊一直不說話的白眉道長,道哥,今日這里你最大,你說,用不用小弟的法子? 白眉道長不過四十出頭,可不知修了什么道術,看上去鶴眉白鬢,竟像是個百年老道,他正是逐鹿盟的第一高手,別鶴道長。 江湖上無人知道他師從何處,也無人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誰,自他踏入江湖,便只有一個道號別鶴。相傳此人出手狠辣,一把金拂塵每根拂塵絲上都有一條人命,他一旦出手,對方絕對要去見閻王。 別鶴道長,火老虎陳虎,鬼書生沈玉竹。 這三人的名號在江湖上也算是響當當的,上輩子景嵐就聽過這三人的名號,只是東浮州與南越州有天險相隔,所以從未見過真人。 只這三人,景嵐自忖已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他們身側還站著十余個不知名號的江湖人,想必都是逐鹿盟的高手。 動用那么多高手來此,只怕是想強擄鬼醫回逐鹿盟。 鬼醫若是被這些人強擄去了逐鹿盟,那柳溪的腳就真的完了。景嵐心中焦急,重新審視了一番這里的山勢。 溶洞高聳探出山壁,溶洞內又有深巷不知通往何處? 景嵐的眸光最后落在了陳虎褡褳中的火炮上,借力打力,若是能將這溶洞口炸塌了,興許能攔住這些人一陣子。 可若是深巷是死路,她貿然斷了后路,只會讓人甕中捉鱉。 賭一賭么? 正當景嵐思忖之時,深巷之中響起了一陣銀鈴聲。 景嵐只覺頭皮一麻,上輩子她就不喜歡這種銀鈴鐺聲音,這輩子再聽深巷放大這種銀鈴聲,景嵐越聽越覺得難受。 別鶴道長本來還在想陳虎的火炮威力會不會把這里炸塌了,哪知躲在深處的小妮子沈將離竟然在這個時候乖乖出來了。 看來也算是個聰明姑娘。 別鶴道長揮手示意陳虎把手中的霹靂炮收起來,沉聲道:她肯隨我們走,就對她客氣些,畢竟人家只是個小姑娘。說著,陰沉的眸光落在了沈玉竹身上,畢竟師兄妹一場,剩下的事還是交給沈公子你來吧。 沈玉竹冷嗤一聲,當年他叛出鬼醫門,這些人是想趁機在這里看場戲了。 他自忖當年待師妹沈將離也不錯,叛出鬼醫門不過是與師父志向不同,如今他親自相請,這些人不一定能看到想看的戲。 師沈玉竹眸光盯著深巷口,在沈將離出現之時,那個稱謂卻哽在了喉間。 景嵐好奇地看著那個手執竹杖緩緩走出來的白衣姑娘,只見她眼上有一條白巾蒙住,發絲簡單地用一條麻布系著,似是還在為誰戴孝。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會瞎了?沈玉竹驚聲問道。 沈將離微微抬起頭來,光影一寸一寸地自她臉上亮起,照亮了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只見她唇色如墨,一眼看去,像極了一只用冥紙扎出來的紙娃娃。 作者有話要說: 將離,是芍藥的別稱。玉竹也是一味中藥名。 這章算是把九州東北的勢力交代了一下~慢慢看哦~這是個很重要的妹紙~沈將離。 PS:謝謝小C的長評,今天眼睛稍微舒服了點,就趕緊兩章合一,還一章加更~(還欠著子卿跟逗號君的,我努力哈~) 再PS:明天白天要開會,所以晚上回家才能碼字,所以大家稍等一下,肯定是有更新的,比心心。 第90章 鬼醫 師、兄。沈將離唇瓣微張, 卻像是口吃一般,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說起來竟是斷開的,叛、徒。 她說話確實不順, 扯開蒙眼白巾的動作卻無比迅速。 沈玉竹知道她想做什么,連忙閉上雙眼, 急呼道:不要看她的眼睛! 鬼醫一門,不但醫術卓絕,武功也很是奇特。自祖師爺創下望聞問切四個招式套路后, 門下弟子除了接承衣缽的親傳弟子外,每個弟子只能擇一門學之。 沈玉竹當初學的就是切字訣,學了一套點xue崩脈的手法, 足以讓他在逐鹿盟混個不錯的角色。 萬萬沒想到當年與他同修切字訣的小師妹沈將離,竟被師父養成了鬼醫門的親傳弟子, 學足了望聞問切四套招式。 陳虎與別鶴道長哪里想到這不起眼的毛丫頭竟還有這種本事,他們本來就好奇, 所以一直盯著沈將離,哪里來得及避開? 白巾扯開,露出了一雙碧藍色的眸子,那眸子微微一顫, 望字訣的惑心術便使了出來。 陳虎與別鶴道長只覺眼前虛影一晃, 這如同紙娃娃一樣的毛丫頭竟在眼前幻出了千萬個人影,鋪天蓋地地撲來。 莫說是這兩人, 就連跟著來的江湖好手也紛紛中了招。 為了自保, 每個人都出了兵刃, 尤其是陳虎這個慣用火器的火老虎,接連拋出了好幾個響雷,也不知是拋在自己人身上, 還是拋在那毛丫頭身上,炸得溶洞嗡嗡作響。 景嵐本也著了道,體內的《魚龍舞訣》內息不由自主地竄動起來,在經絡之中突突作痛。景嵐閉上雙眸,連忙靜心調息,她本就生性純善,鮮少有害人之念,加上《魚龍舞訣》內息護體,待調息運行片刻之后,痛意漸消,再睜眼時,視線中多個晃動的沈將離只剩下了溶洞中真正的那個。 自古瞳術最損內息,一旦施展,輕則內息消失大半,重則當即昏厥。 沈將離用了瞳術之后,一擊未能擊中沈玉竹,她連忙出招,手中的竹杖趁著沈玉竹閉眼之時,運起切字訣擊上了他的印堂。 三年了,沈玉竹曾是師父最看好的弟子,他卻選擇叛出師門,臨走還順走了師父的一本毒經。師父至死都想著要清理門戶,所以沈將離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沈玉竹耳翼微動,聽出了竹杖的風聲,他知曉沈將離已經施展完了瞳術,正是最虛弱之時。 這份天大的功勞如今是他的了!逐鹿盟盟主臨行之時可是言明了的,誰能將沈將離安然無恙地帶回去,誰就能做逐鹿盟盟主的義弟。有朝一日攻破東浮州,直取驪都,盟主登上龍椅的那一日,義弟自然就是一人之下的異姓王爺。 沈玉竹睜開眼來,躲開竹杖的同時,并起食指與中指,猝然反擊沈將離,直點沈將離的麻xue。 沈將離雪白足踝上的小銀鈴叮作響,分明她是可以旋身躲開的,她卻硬生生地止住了動作,只是將身上的白裳微微一扯,將xue位連同肌膚同時暴露在了沈玉竹面前。 沈玉竹大驚,可攻勢已出,根本來不及收手。 指尖落上沈將離的麻xue,內勁一崩,沈玉竹在心底暗喜,成了! 沈將離驀然倒地,沈玉竹本想蹲下查看一下沈將離,驚覺指尖竄起一股痛意,他不禁脫口呼出,百毒淬!一聲呼出,他似是沒有多想,瞄見了地上的一把兵刃,足尖一挑,當即抄在了手中。 該、死。沈將離虛弱地看著他,嘴角忽然一勾,笑得森森然鮮血從她嘴角溢出,在紙娃娃似的臉上顯得極是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