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阿瑯默默地看著楚郡王妃,曾經的夫妻,最后慘淡收場,也不知大姑娘往后想起這半生的歲月,會不會從此不敢再嫁人。 饒是蕭珩等人知道楚郡王的到來不過是一個幌子,后頭必然是和北疆等聯系著。 好在,大周的戍邊將領都已經準備好這一戰,到底算是一個好消息。 只是,還沒來得及稍喘一口氣,隨著來的,是一個壞消息。 派出去的斥候傳了消息回來,北疆的眾多部落,已經南疆等的一些諸國的人馬,組成了一支聯軍,正往這邊而來。 目標就是這一座城池,入了這一道關門,那么他們去往上京的路會順暢許多。 軍營里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許多,但眾人并未驚慌。 這一次蕭珩來北疆的目的,就是為了清除這些聯軍,更何況在他未來之前,眾將本就有應對各種意外來襲的準備。 當日,經過簡短商議過后,一邊派更多的斥候出去刺探敵情,一邊厲兵秣馬,暫停關內商貿,將民眾轉移,準備迎戰。 更多的消息陸續送達。 聯軍人數約莫有八萬之眾,其中兩萬的兵馬已經離城不足十里。更多的兵馬已經在趕往的路上。 原本,邊境戰事一直不曾停歇,這會聯軍人數如此之多,到時若是硬戰,只怕傷亡不輕。 不論是阿瑯還是蕭珩每日里,白天忙得昏天暗地,夜里也是各自忙碌,短短才七八天,兩人均是瘦了一圈。 不過,就算再忙,蕭珩也還是沒忘記關注阿瑯的情況,無論是吃食還是宿的地方。 吃的因為一陣子奔波,不宜過油,老鴨湯定然是只有鴨rou沒有鴨皮的扁尖老鴨湯。住的地方,更是想盡辦法的舒適。 這日,天還沒黑透,阿瑯從傷兵營回來后,就讓人備了熱水,一連幾日連軸轉,臉也不曾好生洗過一個。 就著不多的熱水,阿瑯洗漱沐浴,紫玉取了薄毯蓋在阿瑯的身上,幫她絞干長發。 “娘娘,明日您就呆在營地里吧,您看您,都瘦了一大圈了,往常在京里護好的發,如今都干枯了……” 紫玉一邊絞發,一邊和阿瑯嘀咕。 阿瑯笑而不語,這人吧,一閑下來,就散了,心先散了。這幾年,她在京中過的自在逍遙,吃得好睡得沉,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不是京中的繁華熱鬧,就是你說我笑。 人都廢了。 從前和父親四處游歷,日子不也過得很清苦么? 紫玉在她耳邊繼續說個不停。 約莫是累得,加之紫玉的動作輕柔,阿瑯漸漸有些發困,朦朦朧朧間,耳邊突然安靜下來。 紫玉的動作也停了一下,片刻后,她感到身后那雙手才繼續輕柔地揉著她的長發。 阿瑯哂笑,紫玉到她身邊不久,約莫見她不搭話,心頭有些惴惴不安吧。 想著,她道,“你怎不說話了?” 問完也不見應答,有些奇怪,忍著困意,睜開眼回頭去看,只看了一眼,有些呆住了。 哪里是紫玉。 分明就是…… 蕭珩。 他坐在紫玉方才的位置,低著頭,認真仔細地幫她絞發。 見她看了過來,抬頭朝她微微一笑。 邊城的黃昏,硝煙彌漫,破碎的陽光灑落在他的眉眼上,眼眸里滿是點點星芒。 算起日子,兩人已經有幾日沒見著了,戰事越發焦灼,傷兵越來越多,阿瑯呆在傷兵營的時間越來越長。 而蕭珩更是吃住都在城墻上。 這會見著蕭珩,阿瑯一點睡意也無,好似靈巧的鳥兒,輕巧無比,歡喜地驚叫一聲,飛快地爬起來,朝蕭珩撲過去。 消瘦的青年,張開雙臂,將她穩穩地接住,擁入懷中。 良久,良久。 時光靜謐,等到阿瑯初見那時的情緒平復下來,這才掙扎著抬起頭,嗔道, “你怎沒說一聲就回了?我還想著明日要不要去找你,給你捎些換洗的衣裳……” 蕭珩微微垂首,凝視著她:“還是我回來更快些。” 快些見到她呀! 阿瑯笑了,打量著他,不過才幾日,面前的人變得黑瘦了不少,想起他從前在京中,那如云端般的高逸,有些心疼。 “我還想給你做些吃食的……紫……”阿瑯想要讓紫玉備些食材,好不容易蕭珩回來,總要給他補一補才好。 不過,還沒等她喚出口,就被蕭珩攔住了。 “不用麻煩,我們好好的呆一會即可。” 阿瑯見狀,臉往蕭珩懷里蹭了蹭,靠得更近些,甕聲甕氣道, “給你抱,給你抱……” 她的語氣輕松,仔細聽,卻又好像帶著幾分撒嬌。 遠遠的天邊,尚有一抹嫣紅還殘留在地平線上,營地各處已經點上了火把,氣死風燈高高掛著,被封吹的來回擺動。 暖暖的燈光照著營地,沒有了白天的肅殺,隨著陣陣的飯菜香味飄來,眼前也是一副農家鄉村的味兒。 軍營一角,自從被擒后,韓長風一直被關押在這里,這段時日以來,他耳邊是來來往往的腳步聲,遠處吹起的號角聲。 他知道,外面行進的是最開始的設想,戰場的殺戮。 只是,就算這樣,他并沒有多少的好過,每日的夜晚,是他最難熬的時光,反反復復夢見阿瑯那張臉,一會是從前江南小鎮的她,一會兒是她寧死不屈地看著他的那張臉。 畫面搖搖晃晃,他們隔著一扇門互相凝望,門外是遼闊的天空,門內是逼仄的黑暗。 他咬牙啟齒地道:“你為何不肯跟我走,哪怕你柔弱一些,只要跟著我,依從我……” 門內的阿瑯一字一句說道:“我為何要依從你?這個世界,那樣的美好,遼闊的草原,巍峨的高山,湍急的河流……什么我沒有見過?就因為我是女子,就必須依附在男人的身旁嗎?” “這世上,若是女人能夠考科舉,那秀才一半的人得是女人!女人也能戰死沙場,馬革裹尸,那樣的結局,誰說比不上老死在哪家的后院?” 阿瑯的臉上,仿佛落著光,堅定的臉龐在黑夜中一寸寸地碎裂。 韓長風心中悲痛欲絕,連忙伸手去抓,卻從那似真似幻的夢境中驚醒,頭痛欲裂,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