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哪里來的嫁妝
阿瑯縮了縮腳,恰到好處的一個停頓,然后,“我在侯府過得很好。” 皇后聽了阿瑯的話哪里還會不明白。 她腳上這傷,分明就是靖安侯府老太太弄的。 皇后心頭大怒,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那位老太太怎么就能下得去手啊! 又是對阿瑯生出更多的憐惜。 這要是阿雪還在,哪里會讓小姑娘受這樣多的苦。 想著,皇后鼻頭一酸,眼角涌出淚花,抱住阿瑯, “你這個傻孩子,你和我隱瞞什么!” “看來,上次的敲打還是太輕了,等會我讓宮中女官去,讓老太太好好的看看佛經,修修身。” 讓宮中女官去訓誡,那可是很重的責罰。 不過,阿瑯要得可不是這個。 她拉了拉皇后的衣角,抿唇,低聲道, “娘娘,那到底是侯府的老太太,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我和老太太說是有親緣,到底沒在一處呆過,不喜歡我也是正常的。” 她頓了頓,“娘娘,阿瑯能不能求你個事情。” 皇后正是滿心疼惜,這會就是阿瑯想要天上的星星,想來皇后也會讓想辦法讓人摘下來。 阿瑯沖皇后笑笑,不緩不急道, “娘娘,有件趣事,我先說給娘娘聽聽。” 皇后愣了下。 “從前,我和父親,就是養父在外游歷,那個時候我還小,別人看我和爹娘都不像,就笑說,這莫不是你撿來的。” “父親看了我一眼,摸摸我的頭,笑瞇瞇的說:‘可不是撿來的’。” “那時,年少不知事,以為父親是順著外人開玩笑。人人都說,女大十八變,那時候我就想,等我長大了,就再也不會有這種事了。” 阿瑯眼中慢慢浮起水氣。 “后來,康王帶著張嬤嬤上門來,我一點也不詫異,心里竟然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不過,我沒有很欣喜,我知道,我的運氣在碰上父親母親就已經用完了。” 皇后坐在阿瑯的身側,撫了撫她的頭頂。 “事實確實如此,回到上京,腳跟還沒站穩,七皇子派人上門退親,我很生氣!撕了婚書。” “我是故意的,我從頭至尾都不知道這門婚事,七皇子憑什么這樣侮辱我呢?” “后來,我再回想,當時有些沖動了,如果我順水推舟,把這門婚事還給meimei,也許到今日一切都不同。” 阿瑯忽然抬起頭來,眼中含淚,望著皇后慈愛的面龐,神色哀婉, “可我不愿意那樣,娘娘,您幫幫我吧,同意七皇子和meimei的婚事。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更何況……他們本就是青梅竹馬,又同生共苦過,反正指腹為婚,她也是指的一個……” 阿瑯淚水落下,淌濕衣襟,邊上的宮人也在垂淚。 皇后緩緩的站起身來,面上滿是淚水,望著虛空, “你的性子……和你娘一模一樣。” 她低下頭,仿佛陷入回憶中, “小七,他是個眼瞎的,不知道你的好。至于你那個meimei……我這些年一直對她都不怎么喜歡。” “人人都說她好,我卻覺得她假,和你娘一點也不像。是以,我從來不曾單獨召見她。” “既然你這樣說,那我會和陛下懇請同意兩人的婚事。” 皇后頓了頓,果斷道,“不過,就算我和陛下都松口,也不會賜婚的。為君者,最需要的不是仁厚和善,而是賞罰分明。” “小七做錯了,那就需要得到懲罰。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已經是對他們的仁厚。” 阿瑯對于這樣的結果,非常的滿意,要想取之,必先予之。 沒有帝后的賜婚,就算七皇子和婉妤的婚事辦得再隆重,終究得不到皇室的承認。 更何況,七皇子如今看著風光無限,可風光背后,也帶著無數的風險。 一個平頭皇子,都沒封王呢。 皇后嘆了口氣,摸了摸阿瑯瘦削的肩,摸著她身上的衣料,蹙了蹙眉, “你歸家之初,陛下和我都賜了東西給你,怎從來不見你用過那些?” 阿瑯眨了眨眼,看著皇后, “當時剛回家,老太太怕我不懂事,將東西都收起來了,后來,又使大伯娘給我送過來了。” “我院子太小,東西放不下,本還想問娘娘存不了的東西能不能放您這兒呢。” “不過后來進宮了,還沒來得及清點呢。” 皇后問,“這樣啊?幫你收起來了?” 這事,當時阿珩同她說過,說是罰過顧大老爺了,想著是老太太不心疼阿瑯,難道還不心疼自己的兒子? 看來,老太太還是不夠心疼兒子啊。 剛剛,阿瑯那樣豁出臉面,求她同意七皇子和婉妤的婚事,還能是為什么? 除了被老太太逼迫的,沒別的原因了。 “阿瑯,明老大人一家這兩日就到京了,你若是在侯府住的不痛快,現在我這里住兩日,等到明家安頓好,再去明家住。” “聽說明老大人身體不好,你就當時為你娘照顧一下老大人。” 阿瑯思忖片刻,有些為難地說道, “娘娘,老太太昨日不小心把茶盞落在我腳上,覺得很是愧疚,說要將我娘的嫁妝都給我呢。” 她有些苦惱, “你也知道,我那些理賬的本事還是在您這里學的,娘的嫁妝我哪里懂呀,能不能請娘娘給我派兩個人手……” 皇后的目光在阿瑯身上停了一圈,瞬間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什么愧疚,分明就是心虛。 這位老太太可真會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阿雪的嫁妝…… 皇后想了想,點頭道, “你娘的嫁妝確實很多,不過老太太把嫁妝都給你了,你meimei那里呢?” 她笑了笑,笑容看不出任何情緒,其實無需阿瑯回答。 阿雪的嫁妝是多,也是比不過侯府的家財了。 當年靖安侯到處征戰,收獲頗豐,比阿雪的嫁妝不知多了多少。 這個老太太,打的可真是好算盤,心也真是歪到不知哪里去了。 不過,沒關系,等到將來阿瑯出嫁,自有宮中為她添妝了。 阿雪的嫁妝確實該好好的清點清點。 她當即點了幾個人,讓他們到時跟著阿瑯去侯府點嫁妝。 還賞賜阿瑯一個大宅子。 她和陛下的那點賞賜阿瑯的院子都放不下,想來阿雪的嫁妝那院子更是堆不下了。 不僅如此,她對鳳儀宮派去的人還不放心,竟是讓人去叫了清河郡王過來。 阿瑯大驚失色,連忙阻攔, “娘娘,有你派去的幾位大人就夠啦,無需驚動郡王,陛下對他必然是委以重任,殺雞焉用牛刀……” 皇后疼愛地撫摸著眼前的女孩,慈愛地道, “幫你清點嫁妝怎么就不是重任了,你不用管,到時只看阿珩處理即可。” “讓他去,順便同府上老太太告知一聲。” 她看了看天色,立即催促道, “現在就去吧,不然折騰來折騰去,天都要黑了。晚上我讓小廚房給你做頓好吃的。” “你最近可有想吃的菜?你和我說,讓廚子給你打理。” 又看看阿瑯的腳,剛要問宮人怎么太醫還沒來。 說曹cao曹cao就到,不僅太醫來了,就是清河郡王也跟在太醫的身后。 有清河郡王在,阿瑯不好在他面前露腳,被人扶著去了側殿,給太醫上藥。 出來后,就見清河郡王挑挑眉毛,淡定的和皇后說,“娘娘放心,我一定幫著六姑娘把侯夫人的嫁妝給清點齊全。” 阿瑯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種好事……她之前都不敢想的哦! 讓堂堂郡王,去幫她討要嫁妝,哦,不,她母親的嫁妝…… 事情,好像有點大。 她看到皇后娘娘……鼓勵地朝清河郡王笑了一下。 分明就是讓清河郡王不要留情! 這事情真是太令人……高興了。 清河郡王的手指在茶盞邊緣轉了一圈,笑道, “娘娘,要不,我先把你同意七皇子和侯府六姑娘的婚事一并告知侯府吧。”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讓侯府的人不至于那么難過呢。 見著阿瑯出來,清河郡王起身,朝她頷首,“我去準備一下。” 清河郡王一準備,就是準備了好幾輛的馬車,除去鳳儀宮的兩位中官,還帶了身強體壯的御林軍…… 聲勢那個浩大。 當一行人從宮里出來,到了侯府時,蕭珩沒讓阿瑯下車,“六姑娘,你的腳不方便,還是在馬車里呆著為好。” 他翻身下馬,命人去叩門,正巧今日顧大老爺休沐,過府探望老太太。 聽到清河郡王來了,顧大老爺覺得自己捐給同泰寺的香油錢還不夠。 不然,為什么佛祖不保佑他,讓他一回來,就碰上清河郡王這個煞星? 他幾近崩潰地出門來迎接,聲線顫抖,“郡王……不知有何貴干……” 清河郡王笑了笑,看起來很是親和, “顧大人今日不當值啊。” 顧大老爺,“是。” 汗流浹背,該死的天,都已經快中元節了,怎還如此的熱。 清河郡王轉了轉手中的馬鞭,“不知最近顧大人是否鍛煉過?不如過幾日再上王府去請教請教?” 顧大老爺吞了一口唾沫,身上的皮rou都緊了起來。 不,他不想去請教。他只是一個文官,有個臭皮囊就行了啊。 見他不說話,清河郡王輕撩眼皮, “聽說老太太病了,有些不清醒,昨日把你們府上的六姑娘給打傷了,娘娘有些心疼,就想著讓她在宮里養養傷。” 顧大老爺心頭一抖,他回去就給同泰寺捐上多多的香油錢。 兒不嫌娘丑,他只想說句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啊。 那個阿瑯,還是從前剛回來的阿瑯嗎? 他今日來是為什么?就是想和阿瑯打好關系,將往日那些恩怨一一解除。 連如何賠罪,如何解釋,都想好了。 現在……一切全毀了。 顧大老爺悔得恨不能找一棵歪脖子樹上吊去。 只見清河郡王揮揮手,身后一排御林軍立刻上前。 “老太太既然病了,那本王就不去打擾她了,顧大人代傳即可。” “昨日老太太說要將侯夫人的嫁妝都交給六姑娘,娘娘聽了很是欣慰,命本王帶人來幫著六姑娘一同清點。” “娘娘還說,六姑娘住的院子太小,命本王幫著六姑娘把嫁妝搬到她賞賜的宅子里去。” “顧大人不介意吧?” 顧大老爺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應該的,應該的,二弟妹的嫁妝本來就該是阿瑯的。” 他哪里敢介意,他不敢! 清河郡王很滿意,“那本王就在此等著,顧大人去忙吧,不用在此陪同。” 他臉上帶著笑意,朝顧大老爺恭喜,“宮里娘娘和陛下已然同意七皇子和貴府七姑娘的婚事了呢。” “過些日子,想必淑妃娘娘會讓人上門提親了,恭喜啊,顧大人。” 顧大老爺根本來不及消化這個消息,轉身撒腿就往里面跑。 按照他娘那個性子,連帝后給阿瑯的賞賜都想昧下,明惠雪的嫁妝還不知怎么樣呢。 守財奴忽然變得大方,一定有蹊蹺啊。 他要去看著,不能讓他娘毀了一切。 還有,他得去問問自己家婆娘,當初有沒有跟著老太太一起,把明惠雪的嫁妝揣進兜里。 顧大老爺覺得眼前發黑,這些女人要的哪里是嫁妝哦,是他的命啊! 老太太昨日被阿瑯氣得一晚上沒睡,她雖被阿瑯威脅了,但心里總告訴自己,阿瑯不會和侯府撕破臉皮的。 畢竟,她還要靠侯府啊,養父母都死了,她不靠著侯府,能怎么辦呢? 就算再得皇后的喜歡,可上京那些貴婦哪個不是人精? 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會逢迎一下,可要將阿瑯娶回家,是萬萬不可能的。 到時,還不是要她出馬。 婉妤一大早過來,聽老太太控訴阿瑯頭天晚上所為,抱著她好聲安慰。 這被一安慰,老太太越發覺得自己委屈,越發覺得婉妤可憐。 顧大老爺一家人來看她,她也沒見,只把他們晾在院子里。 見著顧大老爺徑直闖了進來,氣得翻了個身,躺在床鋪里側,再不做理會。 婉妤嘆了口氣,低著頭給顧大老爺行禮,“大伯,祖母歇了呢。” 顧大老爺看也沒看老太太,只說,“婉妤,你在也一樣,你該有老太太的鑰匙吧,拿出來,把當年你母親的嫁妝冊子交出來。” 交出來,他看看,能不能把東西補齊了,就算補不齊,補一部分,也好應付過清河郡王。 婉妤自是聽老太太說過阿瑯怎么威脅她,又是如何把母親的嫁妝都給阿瑯的。 她眉頭皺起,說, “祖母的鑰匙怎會給我,而且,祖母如今都病成這個樣子,jiejie為何還要惦記這些……” 顧大老爺根本就沒工夫管婉妤的小心思,打斷她, “不是你jiejie,是皇后娘娘派了人來,幫著你jiejie清點你娘的嫁妝。” “我不管你是真沒有,還是假沒有,你都要把鑰匙交給我。” “還有,如果你不小心拿了你娘嫁妝里的東西,又或者送人了,你都要拿回來。” “你祖母既然把你娘的嫁妝給了你jiejie,那你父親留下的東西肯定是你的了。” “到時,你什么稀奇玩意沒有,可別只看著眼前啊。” 婉妤被顧大老爺說得是滿面通紅,他這些話只差指著鼻子說讓她不要眼皮子淺,昧下那些東西。” 如果從前,她對阿瑯的情緒是可有可無,那么現在,卻是有些嫉妒,有怨憤。 如今,還有種‘不甘心’在心頭亂竄。 她是上京雙殊之一,可皇后娘娘從來不正眼瞧她一下。 阿瑯呢?一回來又是賞賜,又是進宮去住,就連裕王妃,都對她另眼相看。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一個在外頭吹風淋雨,不知禮數的鄉野村婦? 本來,他們就不應該放在一起比較! 她自幼在上京長大,結識多少官宦侄女,見慣了世俗里的趨炎附勢,最曉得‘家世’兩個字代表的重量。 本來,她是重重壓著上京貴女的那個。 現在,卻是阿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因為阿瑯身上多了一重東西,那就是皇后的看重。 她沉默了。 顧大老爺覺得她這是不愿意去幫著找鑰匙,立刻催促,語氣也是相當嚴厲, “婉妤,你可不要犯糊涂。” 他忽然想起蕭珩最后說的那句話, “婉妤啊,你知道不知道,宮里已經同意你和七皇子的婚事了,淑妃娘娘就要上門提親了。” “這個時候可別做丟面子的事。” 婉妤一顫,有些不敢相信,宮里對七皇子退婚的事很是惱火。 這些日子,七皇子不是一次兩次提起他們的婚事,可都被皇帝給擋了。 忽然轉變態度,難道真是阿瑯去求的? 床榻上的老太太聽到顧老爺的話,也顧不上裝睡,立刻翻身, “老大,你說的是真的,宮里真的同意妤兒和七皇子的婚事了?” 顧大老爺點頭。 老太太立刻道,“妤兒,你把鑰匙給你大伯,讓那個死丫頭把你娘的嫁妝帶走。” “你放心,祖母不會虧待你的,你將來的嫁妝,只會比那個死丫頭多,定然讓你十里紅妝。” “是。”婉妤眼角低垂,滿是委屈,“我不是為這些嫁妝生氣,娘的嫁妝給誰都一樣。” “這些身外之物,哪里比的上人啊。” 顧云瑯做得太絕了,利用皇后娘娘來逼迫侯府,毀大家的臉面。 顧大老爺也聽了不是滋味,可現在時間緊迫,他不知道侯府管事還能拖多久。 還是趕緊把清河郡王那個瘟神給打發了再說吧。 顧大老爺拿了老太太的鑰匙,又從老太太的梳妝臺上,撈起婉妤放在上面的首飾,用袍角一兜,跑了。 這樣一折騰,上上下下,就是一個時辰過去。 這期間,蕭珩并未派人催促,只是慢悠悠地站在門口,等著人把東西都給搬出來。 蕭珩在京中本就是個名人,就算不認識他的,可他往那里一站,那個賞心悅目啊。 如此,自然是吸引了一大批的路人看客。 加之侯府不斷的有東西搬出來,一時間,侯府門口比那廟會都熱鬧三分。 顧大老爺帶著人把東西大致的對了下,就搬了出來,恭敬的把當年明惠雪嫁妝冊子遞給蕭珩。 蕭珩沒看,而是將東西遞給了馬車里的阿瑯。 顧大老爺努力擠出一個干巴巴的笑容對阿瑯說道, “阿瑯啊,這就是你娘當年的嫁妝冊子,東西都在這里,還有地契之類的,裝在匣子里。” 阿瑯只是看了兩眼大老爺,就將賬冊翻看了一番。 也許是老太太完全沒有想到阿瑯會回來,更沒想到會把這份產業交出去。 因此,這些年,她一直把這東西當成是自己的東西來經營,。 賬冊上的產業竟是利潤十分豐厚,不僅收益可觀,而且并沒有減少。 阿瑯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對清河郡王點頭, “多謝大伯父辛苦這一趟了,這些賬冊我會慢慢看的,到時有什么不清楚的,會派人請教祖母的。” 賬冊得慢慢核對才是,畢竟有田產還有鋪子之類的。 如今這些箱子里的,不過是一些古董字畫,皮毛料子的。 當年明老大人真是疼愛女兒,里面的東西都是珍寶,什么三尺高的珊瑚樹啦,什么一人高的大大銀鏡啦。 各種稀罕的珍藏通通都做了明惠雪的嫁妝。 見阿瑯表態了,顧大老爺心頭松了口氣,總算過關了。 只等著這些車隊走了,他就能緩緩了。 他一定一定要多捐香油錢,求佛祖保佑他。 清河郡王得了阿瑯的示意,笑著對顧大老爺說道, “當年明老大人對侯夫人是真心疼愛,女兒出嫁,恨不能把自己當做嫁妝跟著一起過去夫家。” 顧大老爺點頭附和。 清河郡王走到一輛馬車前,拍了拍那些箱籠。 顧大老爺以為他是讓車夫把馬車趕起來,誰知,只聽清河郡王清泉般的聲音響起, “老趙,你從前是內造監的,對古董首飾很懂,你過來看看,這些東西有沒有放置好,可別路上顛簸,給弄碎了。” 顧大老爺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不會的,不會的,王爺,我們可是把東西放得好好的。” “不用再打開看一遍了吧!” 清河郡王說,“要的,還是看看的好,否則東西碎了,找誰去?總不能讓侯府再補一份吧。” 顧大老爺口中發苦,嘴唇干得厲害,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聲音也變得遙遠。 這都是些什么事兒啊。 那叫老趙的內監果然是老手,利落的讓御林軍將箱子搬下來,才打開一個,在顧大老爺無望的眼神里,半點面子不留。 “王爺,這個紅珊瑚看起來是好的,其實是次品,諾,這里都碎啦,和賬冊上寫的不一樣。” “這個發簪款式老舊,佩戴的痕跡過重,也和賬冊上對不上。” “還有,這個畫是仿畫,老奴在集市上看人賣過,五十銅子都沒人要……這冊子上記的可是古跡啊。” “還有,這些發簪,那都是這兩年新出來的樣式,不值錢的,三兩銀子頂天了。” 老趙的聲音極其洪亮,抑揚頓挫,中氣十足,就是這被圍的里三層外三層的大街,也不能阻擋他的聲音傳播。 顧大老爺覺得眼前發黑,天老爺,收了他吧! 以后他怎么去上衙喲。 周圍的,看熱鬧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開始不明白,后來就開始低聲發笑了。 “不是侯府嗎?怎么做這樣的事?” “可惜了靖安侯那樣好的人了,大概氣的棺材板都要摁不住了吧。” “哎,聽說他家那個姑娘找回來了,前些日子……” 各種各樣的聲音,聽的人窘迫。 顧大老爺知道,這些嫁妝定然是有些貓膩的,可沒想到會是這樣。 老太太到底在想什么?拿這些東西敷衍人,把誰當傻子啊! 現在,丟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人的臉,是整個顧家的臉啊。 本來前些日子的流言,就夠讓顧家難堪,這會簡直是雪上加霜啊。 老趙的聲音還在繼續,顧大老爺覺得自己好像被扒了一副丟在大庭廣眾之下。 可是,丟臉的還不是只有這些。 當眾人去搬大件的物什出來時,傻眼了。 原本該是紅木的家具,全都變成了老舊的木頭。 御林軍輕輕一放,就散架了! 清河郡王不悅的,呵斥,“你們都小心些,這些可都是侯夫人的嫁妝,以后還要給六姑娘做陪嫁的。” “你們若是弄壞了,拿什么來賠,這可都是紅木家具。” 御林軍唯唯諾諾稱是。 圍觀的人立刻嗤笑,“當年我們也是看過侯夫人出嫁時抬嫁妝的情緒,這些破爛東西,紅木的……哈哈哈。” 這個侯府可真叫人大開眼界。 顧大老爺滿背的冷汗,他懇求地對阿瑯說道, “阿瑯,到底是一家,今日這樣,太絕了吧。你不看祖母的面子,你也得維護你父親的面子啊。” 阿瑯看著他,道,“面子這種東西,我愿意給,你就有。我不愿意給,你能怎么樣?” 顧大老爺遲疑,門內,一個踉踉蹌蹌的纖細的身影沖了過來。滿面淚痕,無比傷心。 是婉妤。 只見婉妤含著淚,“jiejie,你真的要這樣二心么?為了一些家產,一些銀錢,難道就不顧及親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