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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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仲的猶豫被徐奕則看在眼里,最終還是心軟了,他是看不得自己的養父如此難做的。 畢竟,這么多年,羊家人對自己的確是當做親生子對待的。 父親,您說。 羊仲抿唇,看向了旁邊的龐隱,隨即道:你與他細說,我便先離開了。 書房內,只剩下了徐奕則與龐隱兩人。 龐隱的表情凝重,他凝視著眼前的少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的身量極高,即便徐奕則已經抽高到前世鼻子的位置,徐奕則依舊還是比他稍微矮了一根食指指節的高度。 空國老臣,龐隱,叩見皇太孫。這年邁的男人,竟是直接對著徐奕則跪下,那一下,當真是結結實實。 徐奕則一時竟也怔愣在了原地。 您是空國最后遺留在外的血脈,所以,這一件事,唯有您,才能完成。 徐奕則終于回過神來,但依舊還是不知龐隱想要做什么。 請您進宮,與如今的新皇見上一面,如今新皇病重,需要您替代他,幫助他。 徐奕則微微一愣。 書房內,一時寂靜得可怕。 但須臾后,徐奕則笑了。這位前輩,莫不是在開玩笑呢? 龐隱似是沒有想到徐奕則會這般平靜地回他這么一句,一時竟也不知該接著說什么。 讓我扮演皇帝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什么時候傻了才會做吧? 我有什么好處? 而且,你怎么不找其他人呢? 難道我還長得跟那新皇一模一樣? 即便長得一樣,那又能確保我和他一樣高,一樣胖瘦? 你做事是不是太隨性了些? 龐隱未曾想過對方會突然發難,這倒是與他之前看到的徐奕則給人的感覺不同,稍微鮮活了些,倒是的確像個十八歲的少年了。 不過,他早就從羊仲寄給他的書信中得知,這孩子自小便與眾不同,所以,能說出這番話,倒也正常。 只是,這注意點竟然可以如此清奇的嗎? 龐隱些微感到詫異。 偏偏卡殼了一瞬的龐隱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在短暫的呆滯之后,竟然認認真真地回了徐奕則一句。 你們,作為雙生子,自是一模一樣的,也自然是一樣高,雖說您稍微壯實了些,卻也沒關系,只需穿上冕服,旁人自是看不太出。 徐奕則: 第4章 初次見面 徐奕則目前的心情不太爽。 至于為什么不太爽,因為他在那場談判后,輸了。 他必須去做那什么鬼替身。 龐隱那老頭最后竟然威脅他。 他看向坐在馬車中,與他面對面坐著的龐隱。 自從他被迫上車后,他一路上都沒有給他好臉色。 對方像是知道徐奕則是在做最后的反抗,淡淡一笑,臉上因為他的動作翻出了皺紋,不免又蒼老了些。 您莫不是恨透了老臣? 對方的問題直白,徐奕則抬眼瞥了他一眼,同樣直白答復。那是自然。 龐隱淡然一笑,蒼老的臉上滿是胸有成竹。但您作為空國的皇太孫,便有這個使命,您逃脫不開,您有這責任。 徐奕則心中冷笑,但他知道眼前這人的忠君思想,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再者,他既然已經默認了這件事,也便不會出爾反爾。 羊家人,都需要您,若您不去,羊家定會面臨滅頂之災。 我父親若是知道你以此威脅我,定然會后悔養育了我十八年。 龐隱沒有在乎徐奕則的嘲諷。 這是無可奈何之事,羊兄定也是同意的。 龐隱微微一笑,又道:自今日起,羊家的徐奕則便已經死了,而活著的,只能是那皇宮之中的九五之尊。 徐奕則對此,不評斷什么,只是覺得這老頭膽子倒也挺大,竟是能夠做出偷梁換柱這種事情。 當然,自己也當真瘋,竟也是同意了。 * 馬車一路朝著京城駛去,馬匹日夜兼程,這一路竟是跑死了整整三匹馬,終于在第二天,來到了徐國京城。 京城的繁華,全然不是邊遠諸侯城可以比擬的。 街道旁,滿是亭臺樓榭,有讀書人在茶莊里高談闊論天下事,又有青樓女子在□□之下,明目張膽地招攬客人。 吆喝聲、車流聲,不絕于耳。 徐奕則撩起了馬車車簾的一角,觀察了好一會京城的情況,這才重新又將簾子給放了下來。 龐隱看著他的動作,樂呵呵地問了句。怎么,不想出去轉轉? 你會讓我去嗎?徐奕則翻了個白眼。 徐奕則根本不信這龐隱會放他出去,如果他真的如同龐隱所說,跟如今剛剛登基不久的晗緒帝長得一模一樣,那么他便不會讓他隨意走動。 徐奕則的話,令龐隱心中又對他高看了幾分,他凝視著徐奕則看了好一會,若當年是您被留在宮中,不知現在宮中又是個什么情況了。 這與我無關。徐奕則如今的確是有些抗拒假扮皇帝這一事的。 徐奕則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假扮皇帝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即便這讓他扮皇帝的人勢力大約也很牛,但若有一日,這事情被捅出去,那誰知道對方保不保得住他。 似是知道自己再說話,也如同踢到鐵板上,龐隱呵呵一笑,不再多說了。 是夜,一輛低調樸素的馬車進了皇帝后宮的某個隱秘的入口那應是一廢棄的宮殿,正門上方門框上部的橫梁,由粗重厚實的實木雕制而成,花紋繁復,有仙鶴騰云,也有靈蛇盤亙。 雖說,這廢棄的朝官府邸之中,已經布滿了灰蒙蒙的灰塵污垢,但依舊能夠看出它昔日的繁華。 龐隱披著一件冬日的大氅,蓋住了自己單薄的身形,同時也遮蓋住了自己臉頰,在這黑夜之中,甚至看不清他的眼睛。 此時的徐奕則,同樣也套上了一件能夠遮蓋自己容貌的蓮蓬衣,將他俊朗的樣貌,深邃的眸完全掩蓋了起來。 待到此時,便也只剩下龐隱和徐奕則兩人了,其余人等等候在府邸之外放哨。 龐隱帶領著徐奕則走向了這座府邸的別院,別院前,有一座假山搭成的私人園林,假山之中,道路蜿蜒曲折,看不清前方的來路。 或許是由于許久未曾打理,那假山中,也已經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青苔。 龐隱在假山之前,停下了腳步。 徐奕則微微挑眉,詢問他停下來的緣由。 龐隱卻說:之后,便需要由您自行前往了,老臣在此為您送行。 你這服務完全不到家。徐奕則忍不住嫌棄。 雖不知徐奕則這口中所說的服務到底意味著什么,但微笑總是對的。 于是龐隱維持著良好的微笑表情,伸手示意對方請。 既然人都已經到這,便沒有了逃走的可能與機會。 再者,這龐隱的那套威脅,到底是讓徐奕則妥協了。 現在只能進宮之中,再行思考之后該如何做了。 徐奕則是從來不懼未知的危險的,若在前世,遇到類似的事情,他甚至可能更加興奮,他喜歡刺激的生活,畢竟無牽無掛。 但如今卻不是了。 他還有羊家的親人,為了他們,他也必須走的穩重。 他轉身便打算向前走。 卻聽身后人喚他。 殿下,一路保重。 初聞對方如此敬重,徐奕則的腳步微頓,他默默地閉了閉眼,最終還是轉身看向了龐隱。 龐隱蒼老的臉上,微微帶上了一種難以掩飾的擔憂。若有危險,定要與老臣聯系,臣定當竭盡全力。 徐奕則一時無言,他當真是不知道這龐隱到底是如何想的。 強行要自己進宮的是他,現在為他擔憂的也是他。 徐奕則不免想起了十八年前,那人勞心勞力,夜以繼日將他送入羊家的那段日子。 雖然龐隱大約是以為自己不記得的,但是那段時間,龐隱對自己的愛護卻是被他一直記在了心里即便這是由于他的身份,由于龐隱忠于已滅的空國。 他到底不是龐隱,理解不了亡國的悔恨與痛苦,同時也了解不了他此時又將他送入宮,讓其代替成為徐國皇帝,心中的所思所想。 于是,他最終只是轉過身,背對著他,伸手在半空中,揮了揮手。 再見了,老頭。 他說完這句,再也沒有回頭。 假山的路,有著它的一套規律,即便徐奕則不曾動腦筋,也能走向既定的方向。 終于,他停在了假山某處晦暗的角落。 他盯著眼前的山洞足足看了半晌。 若是不注意觀察,這洞xue大約是無法被看見的。 徐奕則探身向前,鉆進了幽深的洞xue之中,確認可以鉆入,便大半個身子探了進去。 果然,如他所料,在這洞xue之內,是有著通向別處的暗道的。 這暗道看起來很新,像是剛剛挖好了一段時間而已。 徐奕則心中想法百轉千回,最終沿著這暗道一路沿著唯一的出口走去。 暗道黑黢黢的一片,徐奕則幾乎要靠著墻,才能夠繼續朝前走。 走到半路,徐奕則便有了一絲不耐。這地洞,怎么連個火把也沒有! 他煩躁,郁悶,可惜沒有用。 沒有,便是沒有的。 徐奕則忍不住懷疑讓他前來的家伙是不是在故意逗他玩,其實根本就不想要讓他進宮。 若是如此,倒也正好,反正他也不愿進宮。 最好的結果就是他跟對方說個清楚,對方也與他達成一致,放他出宮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徐奕則覺著自己也是無聊透頂,在這種事情竟然能夠想到這么些不切實際的事。 只不過,他還來不及自嘲一聲,便看到了出口。 一道暖黃色的光自那出口處隱約泛出,將這陰森森的地道修繕得稍微有了那么一絲的暖意。 徐奕則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朝著那出口走去。 * 燈光乍現,甚是刺眼。 徐奕則站在出口處,微微眨了下眼,因為刺眼的燈光而稍微酸澀的眼睛才稍微舒適了些。 一人,背對著他,站在一木棺之前,安靜得像是古墓中的陪葬品。 這違和的感覺,看得徐奕則以為自己走錯了路。 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出聲問:你就是來接我的人,你是誰? 對方的背影挺直得過分,如同一棵冬日中不懈的松柏。 見那男子不曾回應自己,徐奕則自討沒趣,聳了聳肩,向他走近。 當他即將走到男子的身后,打算伸手抓住對方的肩膀之時,卻是被那男子一下子握住了手腕,同時用力一擰,竟是已經將他的整只手轉了過來。 由于拉扯扭曲,徐奕則在大喊的同時,竟然也只能湊著向著對方的方向借力。 對方順勢放開了對方的手。 徐奕則趕緊收回了自己的手,一邊甩著自己吃疼的左手,一邊警惕地與那人保持了三步的距離。 他的雙眼緊緊盯著如今已經正面對著他的男子。 那是個長相極其艷麗的男子,頭發有些微卷,眼眸深邃,鼻子立體,紅唇皓齒,長相尤其攝人心魄,只要是見過他的人,就絕不會忘記他。 即便是前世曾經見過無數漂亮十八線小明星的徐奕則,見到此人,也忍不住嘆一句驚艷。 你是誰?徐奕則微微瞇起了眼睛,眼前的人,極其危險,他的直覺告訴他,此人,絕對不能招惹。 李純淵,你應當稱呼本宮一聲純淵皇后。 當那男子開口的一瞬,嗓音低沉沙啞,卻像是鐫刻在了徐奕則的心間,令他久久無法回神。 第5章 初次交鋒 竟是皇后?! 徐國的皇后? 要找他的人,竟然是皇后? 這倒是意料之外,但若是仔細想來,卻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徐國正是急需發展之時,中原一統剛過十八年,經過先皇徐乾的努力,積攢了些微的財富,稍微從戰斗后的虛弱復原。 但偏偏,此時的徐國內憂外患,外有外族人時不時地擾民,內有如今的攝政王,也就是先皇的表弟藺彰把持朝政,竟然隱隱已經有了衰敗之相。 新皇雖然有心改變一切,可惜身體羸弱,手段仁厚,總是差了那么一些。 徐奕則有著自己的評斷,而他對如今局勢的掌握,也有著他的一番道理。 若是這新皇還有那么一絲不甘,他便不會交出自己手中的權利。 只是,皇帝讓皇后找上他,到底是因為什么?難道是分身乏術,需要一個替身做個擋箭牌? 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不好好地那些實質的好處,也太虧了。 徐奕則想明白這些,便又恢復了笑意,他的身形不太莊重地歪斜著靠在背后的墻上,雙手抱胸,戲謔道:如今的皇帝找我到底有何事?我想,定不是找我一敘多年未見的兄弟情深吧? 李純淵似乎由于徐奕則懶洋洋的模樣而微微蹙了蹙眉,眉宇間稍微顯露出了不悅。 在皇陵之中,竟然如此不敬。他的聲音低啞,卻依舊讓徐奕則聽了個真切。 徐奕則的身形因為皇陵二字,而微微一頓。 他松下了雙手抱胸的姿勢,同時邁步向前,看向了之前他便已經看見的棺木。 棺木之中,一位面色蒼白的男子就這么端正地睡在其中,他的嘴唇已然青紫,全然一副破敗死相,若是徐奕則沒有猜錯,這人應是已經去世幾日了。 或許是皇陵之中的溫度較低,尸身保存得很好,甚至還未腐敗。 徐奕則的臉色就因為這尸身,瞬間變得陰沉。 他幾乎是立刻大罵出聲。你們這是設計在誆騙我,你們一個也沒有說過,他已經死了! 這棺木之中的男人,自是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新皇。 新皇登基不過一年,雖然聽說他的身體的確不太好,但徐奕則怎么也想不到,對方竟然差到直接駕崩了。 你們想要瞞天過海,讓我一輩子做這個假皇帝,你們太荒誕了!因為憤怒,徐奕則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就連續不斷地狂罵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