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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誘宦在線閱讀 - 誘宦 第98節

誘宦 第98節

    陸瞻漠漠睞眼,片刻后一聲長吁,“何必妄自菲薄?你當初殿試上寫下那篇策論,不就是等著有伯樂賞識嗎?”

    些微訕笑后,方文濡問起沈家一事,陸瞻知無不言,縷述綦詳中,蠟燭灺了小半。

    方文濡蹙額半晌,昏黃的光照著一臉的困頓,“那兄這一路豈不是九死一生?這位竇大人既然與沈家勾結,又為何遲遲拖延?”

    “他在等你來。”陸瞻悶聲一笑,笑意一閃即逝,“你今日來了,他便不會殺我了。他信不過沈從之,也信不過我,只信圣意,你來,我知道是圣意,他也知道。能和皇上貼心,就比和任何人貼心要緊。”

    “可他將兄凌虐至此,如何開罪?”

    “要開罪還不簡單?他可以說是受沈家壓迫,卻又顧及王法正義,遲遲未殺我。”

    “那動用私刑……”甫講半句,方文濡自行截了話,將緊扣的眉心漸松開,垂下頭自呢自喃,“律法有書,凡非理在禁凌虐毆傷罪囚者,以凡斗傷論,不過杖幾十。”

    陸瞻凝目朝照不光的屋角望去,模糊的案椅成影,一切囫圇不清,“竇初是武官,熟讀兵法,十分懂得‘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的道理。只要合了皇上的心意,按律他不過稍受懲處,或可以反咬沈從之,得了圣心,往后前程比拜我或是拜沈家更為通達。”

    “真是個小人!”

    “小人有用,也是大材。不必憤而不平,你帶來的人留在這里,你去外頭找找云禾與芷秋,只怕她們會遇上沈從之派來的親衛,找到她們,明日一早就啟程回京。”

    “那弟先告辭了。”

    方文濡作揖而去,前腳走,后腳竇初便推門而入,拖了根杌凳坐在陸瞻面前,面上是若有還無的得意。

    一場緘默后,到底還是竇初先開口,“置之死地而后生,看來不單竇某懂兵法,督公也懂。”

    “慚愧,”陸瞻微微頷首,抬眼間,山雨欲來,“我當初舉薦竇大人,就是看重了竇大人是位聰明人。”

    “竇某也慚愧,不過是僥幸揣度出圣意。今日后,督公不用再受罪,竇某也能向皇上交差,雙贏之局。不過,他日督公倘若因今朝所受之罪,想找竇某的麻煩的話,恐怕也難了。”

    陸瞻亦笑,薄薄的眼皮似兩片刀,“竇大人總說閹人如何如何,可你瞧,常人與閹人是一樣的,大家也不過是逢迎圣意,御駕尊前討些好處。竇大人回京后,入了皇上的眼,自然會有差事派給竇大人,陸某哪里還有機會找竇大人的麻煩?

    半昏半暗的屋子里,竇初笑著頷首,仿佛是對從前屈尊降貴的報復,笑意恣意而張狂。

    另一抹恣意張狂的笑顏則蕩漾在云禾微醺的面上,人倚闌干,酒痕淹透,旖旎動人。芷秋閑坐一旁,翩然清姿,淡和月光,打著把芭蕉形紈扇,垂望樓下街市橫燈,正是熱鬧時。

    酒意醒得差不多,案上那姓朱的公子又捧著兩盅清水上來,遞與二人,“吃杯水醒醒酒,難為二位姑娘陪我們到此刻,我們都恨不得二位姑娘是本地人,好常得相見呢。”

    案上一群男兒唱和了一番,芷秋抿唇笑笑,打著扇請他在美人靠上坐下,“散戶藝人終歸不好,等尋著了姊妹,自然還求著公子相公們去捧場,照顧照顧我們姊妹二人的生意。”

    “好說好說。”

    說話間,云禾跪在美人靠上,兩個胳膊撐在欄桿上托腮,朝街下一指,“我說朱公子,你們濟南府怎么這樣熱鬧啊,入夜了街上還這么多人,還有不少姑娘小姐呢?這要在我們、我們寧波,姑娘小姐哪里能隨意上街走動?”

    那朱公子朝下窺一眼,翹起一條腿來,“姑娘小姐哪里能隨意上街走動?今天是仲夏,我們這里有風俗要出門鬧夏,因此她們都得父兄丈夫許可出門逛逛,你瞧那些花燈,倘或不是節慶,哪里這樣熱鬧?”

    “怪道這么熱呢,原來今日仲夏。”

    云禾豐靘妖嬈,眼盯著樓下行人不住,倏見遠處人群里朝望月樓這邊擠來幾個男人,趁著花燈一瞟,云禾心內驟驚,忙翻過來睇芷秋一眼。芷秋得了信,捉裙挨到她身邊來,“怎么了?”

    她附耳過去,語調犯了急,“樓下有幾個人我認得!是沈從之的親衛,平日幫他辦一些私差的,他們尋過來了,八成是捉我的!姐,眼下如何是好?”

    芷秋面色一變,朝欄下瞥一眼,果然見一群穿袍扎袖的年壯男人打對街過來,瞧著就像是練家子的。障扇一瞬,芷秋心竅動起來,去拽那位朱公子的衣袖,“煩請公子幫個忙!”

    花前詩酒下,朱公子見她眼神凝重,不禁端正起來,“姑娘這是怎么了?”

    她垂扇朝下一指,“公子瞧那幾個人,原是寧波一位官家的家奴,平日里那官家總想著霸占我們姊妹,因此我們姊妹才逃到這里來投奔,沒想到他們竟然追了來。求公子幫我們周旋片刻,容我姊妹由后門出去。”

    幾位公子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見有不平事,自然仗義出手,“強行霸占樂女,就算是官家也是有違律法的事情,況且我朝明令禁止官員狎妓,他們竟敢明目張膽追到這里來,簡直目無王法!兩位姑娘只管帶著丫頭走,我們這里應付他們!”

    二人匆匆道了謝,拽著桃良驪珠下樓往后院踅出,剛跨過門檻,就聽見幾人在前頭明目張膽地喧嚷著搜尋逃妾,說話兒聲音漸近。芷秋忙拽著云禾往跑出巷口,流入街市里。

    不想上頭與眾公子周旋不下的一位親衛瞟眼在街市里望見云禾,猛地揮拳,將幾位公子掀翻在地后就朝樓下跑,“快!她們往右邊街上跑了!”

    三五男子在后頭緊追,四女捉裙在前頭奔命地跑,芷秋眼瞧著要被追上,忙問云禾,“你那些信函藏好了嗎?”

    “藏是藏好了,就怕他們搜身!”

    越往前越少人,只見兩邊鋪面緊閉,燈影昏昏。芷秋一手捉裙一手拉著云禾,只顧往前跑。

    頃刻那幾人已在一丈之后了,云禾跑得氣喘不定,看前頭有條岔路,正要拐過去,陡見前路奔來一匹棗紅駿馬,還未瞧清什么人,先聽見一聲激昂地呼喚,勃發出一生的歡喜,“云禾!”

    一聲喊得人魂定,夜巷中人影寥寥,風由四面八方涌來,帶著水墨清香,云禾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仿佛要從胸口里撲出去,擁抱他、親吻他,永不分離。

    ————————

    1唐杜甫《陪李北海宴歷下亭》。

    2貂珰:借指宦官。

    ▍作者有話說:

    輾轉一年,方大人云禾重逢了~  感謝小可愛們的營養液和評論,愛你們!

    第95章 前程如火(七) [vip]

    細風陣陣, 佩環搖影,這一個仲夏的夜,時光仿佛靜止在一瞬間, 只有幾家鋪子前的燈籠曳動不停, 將清涼一縷一縷地迎送。

    馬背下來游郎, 一步步地捱近,可真當跟前, 方文濡又突兀地止步在三尺之外。欠了春情債,哪得詩可賣?他怕她怪罪, 不敢上前,只好岑寂地望著她。

    風露沾滿繡羅鞋, 云禾像是腳下墜著個千斤重的什么,亦使她不能往前,不近不遠地與他相對。他們分別太久了,比遠去的春天與來年的春天之間相隔更長光景。

    他與她想象中總是有些不一樣了,譬如他下巴一層淡淡的胡茬,像荒原里復蘇的一片芳草。云禾偏著臉將他反復鉆研, 漸漸地, 露與淚齊墜,吧嗒吧嗒墜在她濃艷的裙, 如火添油,令她像在絕境中焚燒的一縷烈焰。

    一抹如煙的艷色催迫了方文濡的雄心壯志,他又啟步走過去,帶著愧色牽強地扯一下唇角, “我走得太久了, 你都不認得我了?”

    云禾不說話, 眼睛滑過了恨、怨、愁……千般萬種, 都是熒熒閃閃的眼淚,如銀河絢爛。

    可“追兵”哪管得這些離情別緒,為首一人站出來,先朝云禾見了禮,說話卻不見客氣,“七奶奶,跟我們回家吧。”

    驟聽“七奶奶”,方文濡一顆心抖了抖,來不及細問,擋在了云禾芷秋面前,“你們是什么人?”

    “我們是小沈大人的親衛,”那人朝云禾翻翻掌,笑意凜凜,“這位云禾姑娘是我們府上的七奶奶,前不久走失了,大人派我們追回。我們一路尋到濟南,沒成想,方大人,真是巧啊,竟然在這里也遇見您。”

    方文濡聽得一頭霧水,回望云禾,云禾狠剜他一眼,忙兩把將眼淚擦了,“什么狗屁‘七奶奶’,你這么愛伺候你們主子,你怎么不撅了屁股做這個‘七奶奶’?!”

    那人臉色一僵,“你!”

    “你你你你娘的壞心爛肺,我看你是在放你娘的屁!”方文濡jiejie皆在,云禾膽也壯了起來,翻著腕子抵住腰,“我告訴你,你們奶奶白紙黑字寫著呢,將我袁云禾贈予月到風來閣為伎,契書現還在姑奶奶身上揣著呢!要捉拿我,叫她親自來!”

    “爺吩咐了,奶奶簽的文書不算數,特叫我等將七奶奶追回!”

    “他說不算數就不算數?王法是他沈從之寫的?”

    方文濡冷耳聽了半晌,摸清了是非曲折,沒功夫心痛,先叫云禾拿了契書出來瞧了一眼,“不錯,是你們家奶奶落款按過手印的,算不算不是你家大人說了算,是律法說了算。你們若是執意抓人,那就是強拐樂女,對簿公堂,你們沈家可占不到便宜。”

    “方大人,七奶奶的戶籍可還在我們家呢。”

    “有契約在此,過戶不過是公事公辦的事情,你們想反悔,那咱們順天府見!”

    那幾人深知方文濡受召進京,一時不敢妄來,只打下主意,使一人快馬回蘇州稟報,其余人一路跟從云禾,再聽令而動。如此這般,咬牙散去。

    長街里敲了二更梆子,街巷已無人影,方文濡牽著馬,一路將幾人送回客棧,格外要了間房,拽著云禾進屋去。

    屋內新點了兩支蠟燭,一火如豆,片刻竄得細長,在門窗投進來的風里昏昏搖曳。

    方文濡一路都想著細問“七奶奶”的事,可驟然進了屋,見云禾坐在榻上狠狠打扇,他又忘了問,只想著去抱抱她。因此忙叫了水來,扯著衣擺將周身的泥點子搓一搓,又洗了把臉,方才敢挪到她身邊去。

    “我的姑奶奶,你怎的不說話?”

    話音甫落,就遭到云禾一記冷眼,“你是哪位大人?我憑什么要同你講話?”

    “我太久沒回,你想是生氣了?”見她又扭回去,方文濡忙去追她的眼,“我也實在是沒辦法,在寧波時想著送了貨船出海,就要馬不停蹄趕回蘇州接你的,誰知海上不平,叫海寇將我擄了去。我好容易才逃出命來,那天就要啟程回蘇州的,不想又趕上皇上傳旨下來召我進京,圣旨哪敢違抗?我便只好轉道去了京城。”

    死里逃生的一番遭遇在他口中講得平常,但云禾卻聽得揪心,茫茫深海,不知他是如何熬過去的。

    就要詢問始末,終歸又三緘其口,仍舊乜來一記冷眼,帶著幽寂的恚怨,“你同我說這么多做什么?我不管你,跟我不相干,你愛上哪就上哪去。橫豎,我就當你死了。”

    “我死了?”方文濡將一只手爬到她肩上去,“我死了你怎么辦?豈不是要做寡婦了?”

    云禾扭扭肩頭,將他的手扭了下去,長袖拂風,燭光跳躍幾下,撲在她鼓鼓囊囊的一片艷腮上,“哼,人都說你死了,朝廷里都報了喪,我早就做了一年的寡婦了。”

    說著轉過臉來,眼角斜挑,目光挑釁,下巴卻有些微顫抖,“你猜怎么著?前腳聽見你死,后腳我便帶著嫁妝嫁了沈從之,那嫁妝,還是你走前給的銀子辦的!我在他們家吃香的喝辣的,做了個闊奶奶,好不逍遙自在。你到底死沒死同我有什么干系呢?我做別人家的小老婆,比做你的窮酸小老婆體面得多!你就是不死,也得做個活王八!”

    話音甫落,顫顫巍巍的下巴上已經掛了一滴淚,她似又所感,忙倔強地拈著絹子蘸干,誰知蘸干一顆,又一顆。

    窗外一彎弦月,如美人的新眉,淡而溫柔。方文濡只覺她的淚水是落在了他的心甸里,將他在沿途風干的五臟六腑再度滋潤。從別后,是非顛簸忽而滑過,至眼前,恩情未變,還似當時。

    倘若有什么變化,大約就是方文濡此刻已經能坦然面對這個“活王八”的身份,無怨無尤,不恨不悔,甚至還能笑出聲,“說起這個活王八,我有個故事要講給你聽,你知不知道,你也險些做了個雌王八……”

    他刻意架起眉峰餳起眼,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果然引得云禾歇了置氣,匆匆將眼淚一抹,“什么個意思?你背著我討大老婆了?!”

    方文濡慢悠悠地撩起衣擺翹起腿,拂一把衣擺上的水漬,“大老婆麼還差一點,主要是那女子家世不大好。也無妨,做個小妾還是湊合的,回頭我叫她來拜見你,認你做jiejie,你們倆一道伺候我。”

    皓月當軒,千里寒光鋪面而來,云禾呆怔半晌,心酸復心酸,酸成一片海將她淹沒。

    緩緩下沉中,海面投來一束光,明燦燦的,像是銀子的光,晃得她神思倏地清明起來,睞目鄙夷,“就你那點子俸祿,還想討小老婆?我看你是在做夢。你瞧你這身衣裳,還是從前我叫師傅給你裁的,走了這一年,既然討小老婆,老丈人就沒舍件衣裳與你穿?”

    方文濡剔過笑眼來瞧她須臾,忽然一把將其摟在懷里,“瞧瞧,聽見我要討小老婆,連氣也來不及生了。袁云禾,你跟我裝樣子,嗯?你一顰一笑,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明明傻乎乎的,非覺著自己聰明得很。”

    “誰傻乎乎的?!”云禾掄著拳在他胸膛一通亂砸,砸得他齜牙咧嘴一番,打得這樣,一個卻不松手,一個也不強掙。

    他將兩臂漸漸收攏,幾如收攏他廣袤的天地,暫時遺忘了那些壯志凌云的抱負,滿足得不能再滿足地闔上眼,他想,此刻她就是他終身的理想。

    云禾不過假意推拒幾下,真真地將下巴慢擱在他肩頭,在他膝上,在他胸膛,好像就免了人世的顛簸流浪,而她不再是個任人宰割的低賤樂女,是被他捧在手上的稀世珍寶。

    一想到自己也是個珍寶,云禾瑟瑟睫毛,抖下許多眼淚,洇在他肩頭。她偏著臉安穩地停靠在他肩膀,望著他的脖子,將難以啟齒的話十分輕松地講了出來,“我跟沈從之睡過了,你在意嗎?”

    她感覺到方文濡稍稍一滯的呼吸,某些本能之后,他轉來溫柔的笑臉,“你從前也跟好多客人睡過,他與他們,有什么不一樣嗎?”

    云禾蹙額想一想,沈從之的五官面龐始終無法在她腦中聚起來,是散亂的、如煙的,像以往的每一個過客。

    不像他,不管分離多久,她始終記得他每一句話,每一寸笑臉。于是她扣緊方文濡的脖子,搖搖頭,“沒什么不一樣,就是比別人有錢些。”

    “那不就得了?”方文濡伸出指端在她鼻尖上點點,骨頭縫都莊重起來,“云禾,我走了那么多路,一步一尺,每天就離你越來越遠。可走得遠了,我就想不起那些事情,只想你,就單單是你,你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是不是鬧著要消減斤兩。我想明白了,你是樂戶倡伎也好,千金小姐也罷,你只是云禾,我的云禾。我們分別已經太久了,再沒有時間去在意那些多余的人或事。”

    云禾淚涔涔的杏眼像兩輪月,閃爍著喜樂,伸出手將他長了淺淺胡茬的下巴摸一摸,“你好像老了些,”說著,笑容里露出一絲蒼涼,“我也好像老了點。”

    “那不是老,”方文濡垂眼抓住她的手,guntang的一滴淚掉落在她臉上,“是塵埃落定,踏實了。”

    她將臉埋在他胸膛里,漸漸地嗚咽起來,越哭越兇,多少眼淚都流向他的胸膛,多少聚散離合,都走不出他這片浩瀚的天空。

    半晌,一把哭嗓悶悶作響,“你曉不曉得?除了小時候被牙子帶出縣里,我沒出過什么遠門,轉來轉去都在蘇州。走的那天傍晚,我其實很害怕,山野的夜里,到處都是獸嗥,天氣熱了,路上還有蛇,常常將我嚇破了膽。但我想著,你只身進京科考,也走過那么遠的路,我只是在走你曾走過的路,我就一路挺過來了。”

    嬌滴滴的女仙娘哪里吃過這些苦,方文濡想,但不代表她不夠頑強,她曾熬過常人沒有熬過的苦。他的憐惜里生出一股欽佩,因此愛不再單薄,變得更滂沱更豐滿。

    他俯下去吻她,由衷地贊揚,“你真是我的女英雄。”

    將云禾夸得起了羞意,捶他一拳,“鬼的英雄!”翕然又吊起眉來,眼淚還未干,“你方才講那小老婆是怎么個事情?你不講個枝枝節節出來,我不依你,誰都別想進我的門!”

    方文濡摟著她顛一顛,眉目明朗,“按你說的,我那點俸祿,都不夠你一人花的,還養得起誰?沒有小老婆,說來唬你的。”

    “我不信!”云禾從他懷里掙下來,坐到對榻橫目盯著他,泛著水光的眼里露出精明,“你這個人但凡講事情,總有個影在里頭,必定是有這么個因,你才編得出這些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