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 第16節
顏蔻咬了咬唇,又問:“為什么救我?” 畢竟一個人要對上四個流氓,身手再好也危險。 盛連潯低垂下眼,視線凝著,看顏蔻掛在包包上那只表情很拽的長耳兔,隨著她的動作左搖右晃。 “順便?!?/br> 多一個字都懶得說,十分冷漠。 顏蔻摸了摸鼻尖,有點尷尬。 沒想到出了巷口,兩人仍然往同一個方向去。 光線亮了許多,顏蔻偷偷看他,膚色冷白,極清俊,脖頸到肩背的線條挺直流暢,整個人透著一種難以接近的孤傲。 正猶豫要不要問他叫什么名字,顏蔻忽然聽見不遠處有個女生開心地大聲喊:“盛連潯,在這邊啦!快來!” 非常明顯的,那一瞬間,身邊人的冷感迅速退掉,顏蔻甚至清楚地看到盛連潯的眼睛染上了點點笑意,提步向那邊走去。 隔了兩桌,陸清知也聽到了那聲喊,剎那間身體僵直,這個聲音…… 指尖微微一顫,陸清知怎么也沒想過,這個聲音,竟然會在這里聽到。 ▍作者有話說: 盛連潯:我聽說你們昨天有人喜歡那個姓陸的,嗯? 第16章 直到顏蔻在對面坐下,對面招牌上的彩燈被遮了大半,光影錯落轉暗,陸清知才回過神來。 “剛才一起的那個男的是誰?眼生,沒見過,不介紹介紹?” 剛才眼見他們并肩從黑巷子里出來,她亦步亦趨地跟著,不時悄悄抬眼看,臉上是蔣淮野從來沒見過的溫順,男生姿容出眾,氣質冷峻,不怎么搭理她,隔幾桌落了座。 蔣淮野莫名有些煩躁,聲音低沉,含著怒,盛水的瓷杯重重地擱在桌面上,茶水飛濺,有幾滴落在陸清知的手背上,不燙,是溫熱的。 顏蔻罕見地沒有和他頂嘴,她一句話也沒說,想去拿水壺,用熱水洗一下碗盤,卻見自己的餐具早已在眼前擺好,已經過了水,沾著水汽,干凈得發亮。 她突然眼睛酸澀,想哭得要命。 三個人的氣壓很低,陸清知沒出聲,只是伸出手指,壓住手背那幾顆已經變涼的水滴慢慢拭去,留下一道濕潤的痕跡。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繼續從身后傳來—— “盛連潯,你怎么才來啊,再過一會兒這些rou串要全部被吃光了,你什么也蹭不上?!鄙幇岩粋€鐵盤推到他面前,新鮮出爐的烤串飄著濃郁的香,她即使垂涎欲滴也一直忍住,就是等著他先吃第一口。 盛連潯挑了最上面那串,咬了一口,不愧是她喜歡的燒烤攤,味道確實很好。 “是不是絕了?” 他輕笑:“是絕了?!?/br> 桑寧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串,一口下去消滅大半根,邊咀嚼邊滿足地沖孟臨柯豎大拇指:“孟叔這個手藝,不認我當干女兒可惜了,我能把咱家攤兒吃垮。” 孟臨柯哭笑不得,他還是頭一回聽到這么夸人的,不愧是她。 “東西咽了再說話。”盛連潯掃了她一眼。 桑寧又從他面前拿了一串烤魷魚須,吃東西的時候最乖,“哦”了一聲,兩邊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吃得專心。 他們四個人,正好分坐在小木桌的四面,鐵盤大,孟叔給得分量足,堆得高高的,花樣也多,兩個人吃一盤,孟臨柯和趙小虞當然合用一個,另一個留給盛連潯和桑寧。 看她吃得香,盛連潯不動聲色地把鐵盤移到她面前。 —— 親耳聽到和電波傳出來的聲音還是有差別。 背對著那桌,陸清知沒回頭,只是用耳朵仔細捕捉那道聲音。 他捏住罐裝的冰啤酒,水霧漫過鋁制瓶身,凝成細小的水珠,沾在修長如玉的手指上,他單手勾住拉環,稍加用力,拉環被扯開,白色的泡沫爭先往上涌。 少了幾分鄭重知性,多了兩分甜柔可愛,聲音更清脆,笑起來的時候純真又動人。 陸清知勾起嘴角,仰頭灌下一大口啤酒,喉結上下滑動,入口先是清爽的甜,再品又有些苦澀的回味,而后覆上來麥芽香。 真是讓人上癮。 —— 一茬人來一茬人走,周遭始終熱鬧。 “我提議,”畢竟是接風宴,趙小虞舉著汽水,張揚地笑,“我們敬潯哥一杯,歡迎你來?!?/br> 孟叔不讓喝啤酒,他們只好用飲料代替,桑寧站起來捧場,語氣豪邁:“盛連潯,歡迎你成為我們的朋友,以后天塌下來寧姐罩,你呢,就永遠跟我走?!?/br> 無論是朋友還是熱鬧,對盛連潯來說都是久違而陌生的。 他甚至覺得有些無措。 沉默許久,盛連潯沒動彈,只是坐在那里。 三個人面面相覷。 就在他們以為盛連潯不會做碰杯這種看起來很傻的舉動時,他突然舉起手中的汽水玻璃瓶,微欠身,伸到中間,四個人的汽水碰在一起,玻璃相觸,叮當作響。 “歡迎,潯哥以后多傳授我點學習經驗?!睂W習狂魔孟臨柯到這種時候都不忘學習。 趙小虞聽得腦袋痛。 “謝謝。”他眼中噙著笑,薄淡的冷感消散,而后特意單單和桑寧碰杯,“仰仗你,以后跟你走。” “我很欣賞你的智慧,潯哥不愧是學神?!鄙帥_他比了一個“很棒”。 盛連潯將橘子汽水一飲而盡,空玻璃瓶在手心里攥了很久。 那個枯燥的,灰暗的,空曠的,孤獨的世界,突然打開了一扇門。 光照進來,或許,不止是光。 熱風吹過,幾個燈泡挨著掛在樹上,暈出柔和的光線。 說說鬧鬧了一陣,孟臨柯去給爸媽幫忙,趙小虞只顧保持優雅的吃相,速度慢,吃得沒完沒了。 桑寧飯量小,心心念念要吃垮燒烤攤,實際上只是個戰斗渣,沒吃多少就飽了,雖然美味,但辣椒多,油大,她迫切地想喝點什么解膩。 橘子汽水已經空了瓶,只能將就著喝點茉莉花茶,桑寧半彎著腰想去拿對面的小鐵壺,還沒摸到,一個冰冰涼涼的玻璃瓶遞過來,塞進她手心。 “信遠齋的桂花酸梅湯!”桑寧又驚又喜。 里面的冰已經化了大半,可以看到浮動著隱約的輪廓,可觸感仍冰涼,外面溫度高,水淋淋的玻璃瓶被提前纏上了一圈紙巾,桑寧捧著酸梅湯,手掌心冰涼且干燥。 是盛連潯買給她的。 桑寧知道,附近沒有什么大型超市,如果想買這個,需要跑很遠。 她昨天只是突然想到,隨口念叨了兩句想喝,當時盛連潯冷眉冷眼,說她“吃喝高手,偷懶冠軍”,吃得多會困,讓她有余力多學習。 可是今天就買了來,他晚到,或許就是因為去買酸梅湯耽擱了時間。 笑在嘴角邊根本忍不住,好開心。 桑寧插上吸管,默默地用牙齒把塑料管最前端咬扁,這樣每次只會吸一點點上來。 她不舍得喝完。 玻璃瓶里是深琥珀色,信遠齋的酸梅湯口感偏酸,帶著微澀,冰涼和青澀從舌尖蔓延,占據整個口腔。 像蟄伏心底的少女心事。 “怎么想起來買酸梅湯了?”桑寧聲音很小,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 為她買酸梅湯。 只要這句話最前面加上的限定詞是他的名字,一切就有了美好的意義。 心里交替升起甜蜜的泡泡,明明里面裹著糖漿,那么重,竟也能輕飄飄地飛起來,一直飛,一直飛,漫過心臟的位置繼續向上,似乎只要一張口就要冒出來。 只有拼命、拼命隱藏,才不能讓旁人看出端倪。 盛連潯沒什么情緒,隨口解釋:“順路,就買了,還有幾瓶帶回家喝,一次喝個夠,管飽了好好學習?!?/br> “哦。”她低應了一聲。 原來是這樣。 所有的泡泡頃刻間碎落,糖漿灑下來,化作讓人焦灼的黏膩,鋪得到處都是。 沒什么特別的。 只是順路而已。 那時候他們還不知道,“順路”的另一個名字,叫心甘情愿。 —— 顏蔻一晚上都不在狀態。 她平時像個無法無天的混世小魔女,這次確實被嚇到了,又不敢說出來,只是沉默,澆著紅油的小龍蝦鮮香麻辣,顏蔻剝了幾個就失去了胃口,吃在嘴里味同嚼蠟。 這頓飯吃得沉悶,陸清知和顏蔻都各懷心事,蔣淮野那說不清的余怒始終梗在心間,只顧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突然,他余光瞥見顏蔻的手腕和小臂上有新鮮的淤傷,很明顯的手指印,不知道下了什么樣的狠手,紅紫交錯,顯出幾分猙獰。 蔣淮野一把抓過她的手,小心地觸上那些淤痕,顏蔻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要把胳膊縮回來。 蔣淮野不給她這個機會,聲音冷得像冰:“誰干的,到底怎么了?” 陸清知也蹙起眉頭,斂了情緒,認真地看向顏蔻:“說話?!?/br> 眼見實在瞞不住,顏蔻只好把晚上遇到的事簡單復述一遍,隱掉許多細節,故意說得輕描淡寫,然后看向角落那桌的盛連潯:“好在他幫了我,那些人被嚇跑了,沒什么事?!?/br> 蔣淮野兩側太陽xue附近的青筋跳得厲害,竭力維持平靜:“下次晚上不要自己出門?!?/br> 另一只手搭在桌下,竟然微微顫抖,他在后怕。 那群不入流的東西,蔣淮野隨后抬頭,和陸清知視線交匯,兩人什么都不用說,對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 既然知道了是盛連潯出手幫了這么大的忙,蔣淮野不能不說句感謝,提了兩瓶酒過去。 盛連潯不喝酒,也不想多說,拒絕了“一起去續個攤”的邀請,說:“舉手之勞。” 趙小虞不吃了,三大帥哥齊聚身邊,她眼睛都看不過來,哪還顧得上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