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 第17節
陸清知垂手站在蔣淮野的身側,蔣淮野和盛連潯說話,他則一直在觀察桑寧,細白的臉,清純漂亮,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轉過臉好奇地盯著盛連潯和蔣淮野看。 只是看得久了,那副眉眼之間突然給他一種熟悉感,好像在某個很特殊的地方見過,腦子里有什么閃過,太快,陸清知沒能抓住。 他拎了個凳子,自顧自地坐在桑寧旁邊,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桑寧還沒說話,趙小虞搶答:“這是我好姐妹桑寧。” “你是,小虞?”離得近了,陸清知才發現這個長發小美女似乎之前碰見過兩次,想了想,應該是拍他照片的那一個。 天吶,陸清知竟然叫她小虞,那么親切溫柔,真是人美心善啊! 趙小虞像一個合格的小粉絲,眼睛晶亮地看著陸清知,淪陷在偶像的溫柔里。 小虞同學不知道的是,眼前這位之所以叫她小虞,完全是因為他忘了她究竟姓什么。 和那些溫柔啊親切啊,一分錢關系都沒有。 “桑寧,”陸清知叫她的名字,右手肘支在桌子上,五指虛攏著撐在耳下,臉側過去,暈開的光從陸清知的身后打過來,越過微垂的肩線,柔柔地覆蓋在他的面孔上,像是籠著一層淡霧,“我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他眼神灼熱地看著她。 多么拙劣的搭訕,浪蕩的蝴蝶也不過如此。 桑寧微愣,然后歪了歪腦袋,輕輕笑,牙齒像排列緊密的小貝殼,白白的,晃在眼前:“當然啦。” 是讓他心動的那種純真可愛。 只是下一秒,陸清知笑容凝滯。 “難道你,”她反問,“不像人嗎?” ▍作者有話說: 第17章 不知道哪里在放煙花,不太絢麗,小朵銀花接連在夜空中迸濺,亮得耀眼,邊緣線條如流星,長長地滑過然后墜落。 大家的注意力霎時間被半空那幾朵明亮的花吸引,仰著頭欣賞,周邊喧鬧聲漸弱了下去。 恰好卡在這個空隙,桑寧清越的聲音里帶了點笑,脆生生的反問簡單明了,聽得格外清楚—— “難道你不像人嗎?” 多么巧妙的問題,瞬間把兩桌人都問蒙了,幾個人愣在當場。 說不上來哪里不對,但怎么聽都不對。 只有盛連潯毫不意外,他坐在那兒,懶散地支著腿,把汽水瓶隨意地按在桌面上,左手食指撥弄著細長的瓶頸處,掌心發力,瓶子快速地轉動起來。 在“惹人生氣”這件事上,她可太會了,但凡出手,絕對不會讓人失望。 片刻后,蔣淮野清了清嗓子打破安靜,以手擋臉,向另一邊側過頭,強忍住笑意,悶悶不樂一晚上的顏蔻終于撥散了心頭的陰郁,她個性坦率,直接笑出聲來。 多稀奇啊,那么擅長三言兩句撩動芳心的陸清知,在小姑娘面前竟然也有吃癟的時候。 陸清知只是微微一愣,眼里很快漾開笑,這個小姑娘,比他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 像是朵鮮活的小玫瑰,開在原野里,看似溫柔漂亮,實則莖上長著微刺,花瓣之上,灼燒著火焰。 想靠近,就要付出代價。 不過他愿意。 要知道是這樣,他早該來見她,何必等幾年。 盛連潯忽然五指收攏,用力一按,汽水瓶停住,瓶口處正好對著陸清知。 右手虛握成拳,抵在嘴邊輕咳了兩聲掩飾那點尷尬,陸清知收回手肘搭在膝蓋上,單薄的襯衣本來就松垮,又解開了三顆扣子,寬大的領口敞著,隨著他的動作稍稍下滑,鎖骨的形狀清晰,連接著頸側的線條往下延伸。 不羈又落拓。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箴言,不可違。 桑寧發誓她真不是故意要看,只是欣賞藝術,誰讓花蝴蝶離她那么近,腰自然而然地挺直了些,小眼神兒不自覺地就瞟過去,順著他的領口往下勾,這只多情花蝴蝶的皮膚好得讓她咋舌。 光線不夠好,瞥了又瞥也沒看到什么傳說中的腹肌和人魚線,桑寧正想要不要不著痕跡地挪挪板凳,手剛摸到塑料小板凳的邊緣,沒來得及有動作,頭頂忽然被一只手輕輕壓住,熟悉的淡香靠近,拂過來。 溫暖干燥的手掌寬大,像是故意一樣,往前額移了移,蓋住了她的眼睛。 “沒禮貌。”盛連潯的聲音低沉而緩慢,“走,回家了。” 桑寧有點不明白,不知道是說她剛才頭腦風暴“是人不是人”這個奪命題沒禮貌,還是說她現在偷看陸清知沒禮貌。 不過看看時間,確實該回家了。 沒禮貌的桑寧跑去找孟臨柯要他的筆記,孟臨柯事先準備好了,厚厚幾本,叮囑她抓緊時間看。 把筆記塞進書包里,桑寧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讓他把心放肚子里,不忘重復:“下周考試,前一千。” “快走吧你。”孟臨柯實在受不了她把這個傲人的名次一個勁兒地掛在嘴上。 “走啦拜拜。” 回家的路不長不短,步行回去就當消食,盛連潯一肩背著粉書包,一肩掛著自己的背包走在前面,桑寧仍抱著她的寶貝酸梅湯,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 陸清知望著那兩個背影越來越遠,許久沒有移開目光。 “蔣哥,幫我查查那個丫頭住哪兒。”蔣淮野比陸清知大四歲,但他很少叫哥,骨子里傲得很,這回倒低頭低得快。 蔣淮野敏感地察覺到了什么:“喜歡她?” 他又覺得不對:“你什么時候開始喜歡這種清純掛的了?陸清知,你可別跟我說搞出了什么一見鐘情,渣男不配那么高雅的詞匯。” “我應該喜歡什么樣的?”陸清知喃喃,不知道是問他還是問自己,喉嚨里溢出低低的笑,“我只喜歡她那樣的。” “哦,不對,”陸清知的語氣輕如晚風,“我只喜歡她。” —— 時間有點晚了,夜里起了淡淡的霧氣,路燈只開了一側,霧氣抱成團,被暗黃色的光裹住,月光溫柔地灑下。 盛連潯人高腿長,影子拉得更長,桑寧吃得撐,努力消化,一會兒停下,一會兒往前跳,踩著他的影子走。 粉色書包上的長耳兔搖晃,桑寧突然想起來:“盛連潯,剛才那個好漂亮的女生,她也有一個暴力長耳兔,和我的一模一樣哎。” 盛連潯“嗯”了一聲:“我早看到了。” 在那個黑漆漆的巷子里,在他沒決定要不要出手之前,就看到了。 昏暗的巷子,混亂的人,兔子的長耳朵從縫隙里擠出來,他看得分明,和桑寧的那只分毫不差。 幫顏蔻的理由他沒有敷衍,確實只是順便。 “真是巧。” 酸梅湯依舊抱在手里,寶貝似的,喝了那么久才下去一點點,盛連潯瞥了她一眼:“如果不趕緊喝完,剩下的一瓶都不給你。” 桑寧立刻化身吸水機器,扔了吸管,抱著玻璃瓶直接喝,喝了大半才想起來他:“盛連潯,你要不要嘗嘗,很好喝的。” “不喝。” 桑寧晃了晃剩下的酸梅湯:“我書包里有新的吸管,真的很好喝,不喝算了。” 稍頓,瘦長且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盛連潯拿走玻璃瓶:“有多好喝?” 他直接對著瓶口,仰頭將剩下那點兒一飲而下。 “你你你!” 桑寧指著他,指尖晃啊晃,下一句怎么也說不出來。 這個人少爺毛病一大堆,哪怕別人給他夾菜,桑寧悄悄觀察過,他雖然不拒絕,但從來不會吃,竟然會喝她的飲料。 桑寧一把從他手里搶過來玻璃瓶抱著。 盛連潯向來不愛喝這些,飲料只喝可樂,破天荒的,他竟然有點意猶未盡,舌尖一頂,掠過嘴唇,是甜的。 “我什么,”盛連潯偏頭看她,“我買的我不能喝?” “不是這個意思……”桑寧急切地說。 他停步:“那是什么意思?” 桑寧語塞。 盛連潯低低笑了聲:“好了,走吧。” 他步子放得緩,桑寧并肩走在他旁邊,兩個人的影子合二為一,正低著頭踢一顆小石子,突然聽到旁邊人問:“陸清知好看嗎?” 沒頭沒腦的。 沒想到盛連潯也這么八卦。 “好看啊。”桑寧誠實地點點頭,不管對陸清知的印象是好是壞,那張臉無可挑剔。 沉默。 “書包自己背。”硬邦邦的語氣。 她看了眼盛連潯淡漠的表情,又小心地補充:“不過沒有你好看。” 這句話也是真心實意的。 盛連潯沉沉的目光軟了些,書包勾在手里,沒再說讓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沒過多久,回到了花枝里。 盛連潯大發慈悲,宣布今晚可以不用“加餐”,讓她快樂到底自由放飛,桑寧小小的歡呼,跑得特別快,生怕他反悔。 書包往桌子上一扔,桑寧直接躺倒在軟綿綿的小床上,暗嘆做咸魚真的好幸福。 兩分鐘后,微弱的理智還是把她拉了起來,桑寧思想斗爭了半天,才終于拖著步子走到書桌前,擰亮臺燈,翻開書包,一樣一樣往外拿東西,邊感嘆:“桑寧,你真是好樣的,太努力了!” 想往前沖,想要贏,又怎么能浪費時間停下腳步呢。 一燈如豆。 伏在書桌上,桑寧唰唰落筆,寫得認真。 按照計劃,她先復習完單詞和筆記,寫了會兒數學題,轉頭看了眼墻壁上的時間,還可以熬一會兒,桑寧又掏出孟臨柯的英語筆記,認真謄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