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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 第7節

    說得也是。

    見外甥實在不開心,蘇允笙好心勸,指了指桑寧:“要不然,你就把她當作未來老婆也行。”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盛連潯立刻黑了臉,有點煩躁:“他一個男的,我當什么當。”

    等等,半天沒出聲,看著賞心悅目的臉,津津有味地聽著對話,說到這份上,桑寧忽然意識到哪里不對。

    男的,不會指得是她吧?

    桑寧自我審視了一下。

    天氣轉熱,她長發留得煩了,嫌礙事,昨天剛自己動手剪成了短發,無奈手藝實在不行,一剪刀狠一剪刀善,最后的成品像是被狗啃過,又短又亂,露著耳朵,剛洗完,沒來得及擦干,濕漉漉地貼在頭皮上。

    平時上學穿校服,在家里桑寧穿得最多的就是各種廣告衫,既舒服又不用擔心弄臟。

    現在她身上穿得這一件是超市搞促銷免費領的,白色純棉質地,料子輕薄柔軟,十分寬松,垂在膝蓋上方,背面印著一行藍色的字——大光明牛奶。

    眉眼清秀,又白又瘦,還真挺像個男的。

    盛連潯看不慣這個瘦雞似的小男孩兒整得娘們兒唧唧,鼻子細微動了動,眼神里帶著厭:“還噴香水。”

    桑寧立刻反駁:“不是香水,是洗發水,茉莉花香的,特別好用,誰用誰知道。”

    為了證明所言不虛,她還甩了甩那點可憐的短發,趁機推銷:“十二一瓶,買二贈一,合八塊,超值。”

    輕而淡的香氣悠悠襲來。

    利利索索地拋出來一串話,字字清晰,溫軟清甜的聲音意外的好聽。

    盛連潯一頓,脫口而出:“女的?”

    桑寧啪啪拍了兩下胸口:“那當然。”

    有那么一點意思。

    他原來讀私立高中,學校里的那些女生一個賽一個會打扮,許昀舟經常吐槽那些編發高手:“這個頭發得吃了多少蜈蚣精才能弄出來,潯哥你猜猜她們到底長了幾只手。”

    這個年紀,愛美又會花心思,很正常,只是實在沒想到還有姑娘會剪這樣的狗啃短發,穿得不修邊幅,讓他竟然連性別都看走了眼。

    有點奇怪,也有點意思。

    斂去剛才的煩躁,盛連潯哂笑,抬眼,視線掃了掃,輕飄飄地說:“真看不出來。”

    看在尾款還沒到位的份兒上,桑寧不和他計較,男的女的也無所謂,她忍辱負重,假裝沒聽懂。

    “準備一下,吉時已經到了,我們馬上開始。”

    迫于蘇女士的威嚴,盛連潯最終還是妥協,在張大師的指點下和桑寧一起完成“除災”儀式。

    張大師七十有余,須發盡白,穿著寬大的袍子,一走路飄啊飄的,看不出來是哪個派別,反正弄得仙風道骨,和電視里的老神仙一模一樣,別說還真像那么回事。

    兩人跨過火盆,腳踩在紅毯上。

    “一步無病無災,兩步平安喜樂,三步長長久久。”張大師捋著胡須,看著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喜慶地跨火盆,走紅毯,笑得一臉慈愛。

    特別晴朗的好天氣,天空是清澈的水藍,幾絲云像波紋般浮動。

    紅毯簇新鮮艷,綿延向前,映著兩邊花團綠草,陽光落下金粉,粼粼的,灑在旁邊少年的側臉上。

    桑寧忍不住偷看他。

    鼻峰拱起優越的弧度,薄唇,冷白皮,黑睫如鴉羽,尖尖的下巴,整個人顯得淡漠又孤傲。

    愛美之心誰沒有呢,拿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又一眼,桑寧偷偷想,嘴確實刻薄了點兒,不過她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這么好看的人。

    下一秒,財迷算盤不禁打得啪嗒響,桑寧馬上考慮如何將這份美貌變現,如果搞點他的照片混在明星照里賣,應該會相當暢銷。

    他個子高,目測超過了182,肩寬腿長,走一步她要兩步才跟得上,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走了段路,盛連潯放慢了步伐,桑寧松了口氣,不至于跟得太勉強。

    路窄,紅毯也窄,兩個人并肩走,靠得很近,微風細細帶動衣擺,偶爾會摩擦在一起,茉莉花香縈繞鼻端,淡雅好聞。

    盛連潯淡淡垂眸,看見發型狂野的小姑娘老老實實地跟在身邊,眼睛卻不老實,骨碌骨碌轉,不停地往這邊偷看,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倒是不令人討厭。

    這個想法倏地闖進他的腦子。

    蘇允笙在后面看得饒有興致,舉起手機拍下兩個小可愛走紅毯的背影。

    他大外甥一向眼睛長在頭頂上,也不知道隨誰,冷冷淡淡不愛搭理人,話也少,整天獨來獨往,以前和他哥盛連景也不太對付。

    可畢竟血濃于水,盛連景出事后,他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一言不發,意志消沉,后來才慢慢走出來,性子卻更冷。

    蘇允笙一度擔心,自己最喜歡的這個外甥性格這么難搞,以后會討不到老婆。

    偏偏長得好,腦袋又聰明,成績拔尖,競賽各種金牌,連體育也是強項,特別招小姑娘喜歡,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可惜的是大外甥誰也不喜歡。

    或許真是八字合適,想不到這小子還會照顧這個初次見面的“小護身符”,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天注定?

    蘇允笙摸著下巴,對著背影照欣賞了好幾遍,嗯,好像確實有點般配。

    一直走到紅毯盡頭,張大師拖著長腔悠悠地喊:“禮成!”

    蘇允笙小舅舅格外賣力地鼓掌,嘴里嘟囔著“恭喜恭喜”。

    盛連潯和桑寧安靜地覷著對方,都沒什么表情,總覺得哪里不太對的樣子。

    蘇允笙喜氣洋洋,張大師也喜氣洋洋,蘇允笙拱拱手,邀請張大師中午一起吃個便飯,他早已經安排妥當:“大師,海參鮑魚讓多備下了,補補您的仙氣。”

    張大師滿臉可惜,時間趕得緊,哪有心思吃午飯,他飄飄的大袖口往上一擼,露出來腕上閃亮的大金表,沉甸甸的,分量特足,迎著太陽,差點閃瞎了桑寧的眼。

    大師瞥了眼時間,帶著著急:“來不及了,來不及了,行程多,我還得趕去下一家。”

    大師,尤其是戴著大金表的大師都這么努力,你還有什么理由咸魚?

    桑寧特別容易喝進去雞湯,一股勵志之火在心間熊熊燃起。

    殊不知,蘇允笙送走張大師,在巷子口,又悄無聲息地塞進大師手里一個紅包:“演得不錯。”

    火災事故已經過了一年有余,他姐和他外甥的狀態始終不怎么好,總得換個環境或者有點精神寄托,蘇允笙費了不少力氣才想到這個法子,別說,這個大爺演得有模有樣,一直做個群演真是可惜了。

    隨著“張大師”的那聲“禮成”,這就算搬完家了。

    蘇越喬早就買下了桑寧家隔壁的房子,知道兒子挑剔,已經里里外外整修一新。

    房子雖小,又簡陋,可盛連潯自己住足矣,還能開辟出來一間當廚房。

    重新粉刷了墻面,鋪了地板,添了各種家具,蘇允笙眼光好,因為疼外甥,秉承“房子可以破舊但生活不能”的前衛想法,花了不少心思,裝修比買房花得還多幾倍,住得也蠻舒適。

    大姐忙,身體也不好,平夏又是傷心地,她不肯來,全靠蘇允笙張羅。

    家里就只有這么一個金疙瘩,對他好也是自然。

    蘇允笙交代:“連潯,北市離這遠,照顧起來不方便,你媽打算給你雇個阿姨,負責做飯和清掃,其他事兒都不用管,你安心在這里住一年,管他真的假的,就當寬她的心。”

    蘇允笙眼神黯了黯:“你媽也經不起什么刺激了。”

    盛連潯眼皮半垂,沉默了片刻,說:“我不喜歡陌生人動我的東西。”

    蘇允笙樂了:“那你自己做飯,自己打掃,你行嗎?”

    這不商機就來了嗎,桑寧特別自來熟,往這邊靠了靠,舉起手自薦:“小舅,我會做飯,我會打掃,我還會武術,絕對能保護好小少爺!雇我!”

    她早就看出來這位盛連潯同學絕非池中物,非富即貴。

    這一聲“小舅”甜甜的,叫得順嘴,蘇允笙聽得心里酣暢,小姑娘可真討人喜歡,遠親不如近鄰,如果她愿意搭把手,自然是最好的。

    就是不知道這個事兒精大外甥怎么想。

    他拿眼神詢問盛連潯。

    盛連潯什么也沒說,肩膀一塌,癟癟的黑色雙肩包滑下來,他用食指勾住書包帶子,推開門,往里一丟。

    沒反對,這是默認了。

    蘇允笙笑瞇瞇地對桑寧說:“好呀,那我家小盛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小舅,”她杏眼彎彎,顯出幾分秀氣可愛,“包在我身上,準保讓小盛滿意。”

    盛連潯靠在門框上,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活潑的她很像一只小奶狗,白白的,又可愛,圓圓的大眼睛透著機靈,興沖沖地搖著毛絨絨的尾巴。

    一瞬間,盛連潯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沒規矩,叫盛哥。”

    士可殺不可辱。

    就算辱,也不能一辱再辱。

    桑寧可愛的笑臉轉過來,背對著蘇允笙,直面他,笑意收得干干凈凈,盛連潯看見她翻過來一個大大的白眼,鼓了鼓臉,像胖青蛙同款,問:“那你叫我什么?”

    他扯了扯唇角:“世界第一小短腿。”

    桑寧嘖了聲,惋惜地搖搖頭。

    這個小盛,帥是帥,可惜長了張嘴。

    第8章

    小舅的本職是狂野賽車手,一門心思搞事業。

    一周后在尋陽市有一場摩托車越野賽,蘇允笙自稱是“奪冠大熱門”,本想在平夏多待幾天,但時間上確實不允許,于是幫盛連潯安頓下來后就匆匆飛往尋陽。

    盛連潯獨自在花枝里住了下來,成為桑寧的隔壁鄰居。

    按照合同上的約定,她不能不管他。

    管他吃飯,偶爾幫他做清掃,不過盛連潯的家像樣板間,也沒什么可打理的。

    就連盛連潯轉來平夏三中,桑寧也早早放出話去:“這個美人是寧姐罩著的,欺負他就等于欺負我。”

    甚至在盛連潯去報到的那天,桑寧還專為他搞了個儀式感,叫了兩排人站在學校大廳兩側,鼓著掌夾道歡迎。

    誓要給他賓至如歸的享受。

    想必盛連潯是有點滿意的,畢竟陣仗搞到這種程度,他雖然沒什么表情,冷黑的眼珠籠著一層不悅,卻也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說了一句:“有意思。”

    這已經是褒獎了,付出的心血總算沒白費,桑寧神清氣爽,正好是下課時間,人多嘈雜,蓋過了他最后的那個語氣詞。

    “有意思嗎?”

    趙小虞也被逼著在歡迎隊伍之列,儀式結束,人群散去,她挨到桑寧身邊,嘖聲:“我說桑寧,你這是給盛連潯當老媽子啊。”

    桑寧不在意:“誰會嫌錢燙手?我這叫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