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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渣夫變了 第26節

    “轟”地一聲,廊下的梁柱撐不住大火的灼燒倒了下來,磚瓦開始坍塌掉落。

    嘉禾躲避不及,腦袋被從上而下的磚瓦擊中。剎時眼前一黑,直直倒在了廢墟堆里。

    嘉禾閉上眼,過去曾經夢到過的所有記憶伴隨洶涌情緒頃刻間匯聚成團在她腦中炸裂開來。

    她沉入了遙遠的記憶中。

    后腦的鈍痛感逐漸消散,嘉禾緩緩睜開眼。周遭靜得出奇,風雪拍打著紙窗,喜燭忽閃搖晃。

    她穿著一身大紅喜服,長了凍瘡的手藏在紅袖之下,眼睛透過繡金邊紅紗喜帕朝門望去,無神的眼睛里藏著一點點微弱的光。

    父親獲罪,侯府被封,欠下巨債,被逼嫁給了從前最心愛的人。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她從未想過自己大婚的日子會這樣冷清寂寥。她從前以為那個人會騎著馬,踢開她的花轎門,風風光光把她迎過門當他的夫人。

    可惜沒有。

    她想至少他會回來揭開她的紅蓋頭。

    喜燭燃盡,她坐在喜床上,從天黑等到天明,那個人也沒來。天亮了,她再也撐不住了,沉沉閉上了眼。

    再醒來已是第二日黃昏,燒已經退了,屋外開始融雪,嘉禾身上蓋了被子可還是很冷,屋里炭盆里的炭快要燃盡,可她不敢喚人進來換。

    她怕下人們笑話她。沒有哪個新娘成婚是沒有喜宴的,也沒有哪個新娘洞房花燭新郎連影子也沒露的。

    連著好幾日,同在一個屋檐下,卻見不到他的人影,半芹總說:“大人在忙,怕是暫時無暇顧及夫人,夫人且安心養病。”

    嘉禾不懂為什么他說厭煩她還要替她還債娶她為妻。他說是為了自己的聲譽,可娶一個罪臣之女名聲難道就能好聽?

    他娶了她,卻又冷著她,那她到底算什么?

    是夜,她獨自躺在床榻上,兩眼望著紙窗,每當有人影經過,她的心便悄然提起。

    可每個人影都不是他。

    燒雖退了,可病根未斷,夜里天涼,稍稍有些風便忍不住要咳嗽。

    忽聽見門外有動靜,她想是半芹來了,卻沒想是沈云亭回來了。

    他瞧見她了,卻一句話也不跟她講。其實嘉禾早已習慣了他的冷漠,可心里還是一陣一陣地抽疼。

    成親后第一回 相見,他總該喚她一聲“夫人”才對,可他沒有,連一句話也沒想對她說的。

    解下衣冠,躺在她身側。

    與他躺在同一張臥榻之上,彼此之間卻像隔了山海。

    嘉禾不再多想,閉上眼睡覺,卻止不住一聲一聲的咳嗽。

    身側之人不耐地翻了個身,嘉禾捂著嘴躲進被子里悶咳。

    “程姑娘,你很吵。”

    這是他這些天來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嘉禾想,她也不想吵的。

    “勞煩你記得吃藥。”他又道,客氣又疏離。

    他找大夫給她開的那些藥,她都喝了,可風寒還是遲遲不肯好,也不知為什么。

    她也沒有那么討嫌,嘉禾想了想,起身穿上衣服,搬去了客房睡。這樣他便不會覺得吵和厭煩了吧。

    他沒攔著她,自此嘉禾便搬到了西苑客房。白日替爹爹抄些往生經,繡些帕子換錢,夜里早早入睡。

    沒有沈云亭的日子,倒也過得清閑,這樣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也沒什么不好。

    可三天后的一天早晨,沈云亭竟來了西苑找她。

    “立刻換件衣服,隨我同去江太傅壽宴。”

    嘉禾低頭看了眼身上穿了兩日的素色長裙抿了抿唇。

    她哪有別的衣服,唯一的那件也被唐露芝在大街上踩爛了,這件還是半芹替她尋來的。她本想等做些活計攢夠錢再替自己重新置辦的,只不過現下尚未來得及辦。

    沈云亭朝她皺了皺眉,拽著她去了成衣鋪、繡坊和首飾鋪子。置辦了整整三箱子衣服首飾。

    前頭剛廢了六千兩替她還債,現下又置辦了近千兩的衣服首飾,他舊時寒微,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積蓄怕是都用在了她上面。

    嘉禾都記在心里,她換了身新衣裙隨沈云亭去了江太傅府上赴宴。

    瑩白的雪地上散著喜炮燃盡后的紅色碎屑,銀朱站在門前迎客,見沈云亭來了忙迎了上來。

    沈云亭對誰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對銀朱亦然。

    嘉禾想了很多年也沒想明白當初沈云亭為什么會向銀朱求娶。

    大約喜歡是沒有道理的,就像他不喜歡她一樣,沒有理由就是不喜歡。

    入了府,沈云亭隨銀朱去見了江太傅,她則被婢女引至女賓席上。

    女賓席上坐著唐露芝,還有她的五堂妹程令芝,另還有一些從前飲宴常見到的熟面孔。

    女賓席上空了一個席位,是原本留給長公主大兒媳岑雪卉的,她方才不慎在前廳跌了一跤,摔傷了腿便回去了。

    席面上不時有人朝她看來,身后竊竊私語聲不斷。

    嘉禾多少聽到一些,說她是罪臣之女,怎么有資格來參加當世大儒的壽宴云云。

    好一會兒,銀朱才姍姍來遲。

    唐露芝調笑著埋怨她:“你怎地這會子才來?讓人好等!”

    銀朱臉上掛著歉意:“對不住讓各位久等了,我實在是有事才耽誤了。”

    席間有人笑問:“是什么事那么重要,還能讓你把大家伙給落下了?”

    銀朱微微一笑:“我在東街開了間詩社,還差一塊像樣的匾額,正想個字好的人替我題字。”

    “還有誰能比你寫的字更好?”

    銀朱眸光轉向嘉禾,輕笑:“那自然是有的。你說對吧?沈夫人。”

    席間眾人的目光隨銀朱的話向嘉禾瞟來。

    嘉禾一愣,比銀朱寫字更好看的人是……

    只聽銀朱道:“我猜思謙肯定沒告訴你,他剛為我開的詩社題了字。雖說思謙一字難求,不過想來夫人應該不會介意的。畢竟夫人是思謙的枕邊人,不過是幾個字,夫人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話音剛落,周圍嘲笑聲四起。

    “咦,程嘉禾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能不難看么?可從沒聽說沈相給她提過半個字。”

    “倒貼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如愿嫁了,還沒抓住沈相的心嗎?”

    “她成親了?怎么連喜帖也不發一張。”

    “從來沒見過有誰成親連喜宴都不辦的。”

    “說什么不喜鋪張、一切從簡,我看是人家壓根沒把她放在眼里,不想讓人知道娶了她罷了,哈哈哈哈。”

    ……

    程令芝站出來“幫”她說話:“你們別說了,三jiejie已經夠苦了,她不是故意不發喜帖的,只是……”

    只是沈云亭從來沒把她視作該珍重一生的妻子罷了。

    七年都捂不熱他冰冷的心,成親短短十日又怎么可能?沈云亭心里認定的事,誰也沒法動搖。哪怕再過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讓他動心。

    嘉禾默默離開了女賓席,躲在院子里的梅花樹下,直到壽宴散席,她做好了決定——

    與沈云亭和離。

    她準備了一夜,備好了和離書和說辭,敲開了沈云亭書房的門。

    他埋首書案,知她進來,連頭也未抬,用慣常冷漠的語調問了句:“你來了,有何事?”

    嘉禾呼了口氣,將準備好的和離書遞了上去,抿了抿唇試著用疏離平常的語氣同他道:

    “大人,我想同您和離。”

    她這輩子第一次當著他的面稱呼他為“大人”,如同他稱呼她為“程姑娘”一樣陌生。

    沈云亭捏著她給的和離書,冷寂的臉上浮現出驚愕和慍怒。

    嘉禾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緩緩道:“我知大人并不怎么喜歡我,卻逼不得已娶了我,大人從未把我當成是您的妻子,從今往后大人也不必為難了。”

    “這封和離書上寫明了,我是心甘情愿要與大人和離的,大人沒有忘恩負義、落井下石。我在上面畫押了,所說之話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大人不必擔心落人口實,在史冊上留下不必要的污點。”

    “我祝大人和離后能求得所愛,一切安好。”

    “還有,大人替我置辦的衣物首飾,尚未用過的,我都退還了給了店家,這些是退還之后還回來的錢。”嘉禾將銀錠子交還給沈云亭。

    “除此之外,大人還替我還了爹爹欠下的六千兩債。”嘉禾誠懇道,“這筆錢暫時我還沒有,不過我會想辦法還給大人的。”

    她把所有的話都講明白后,書房忽陷入了沉寂。

    過了好一會兒,沈云亭隱怒的雙眼鎖著她,沉聲問了她一句:“怎么還?”

    嘉禾垂眸想了想,正要回話,唇猛地被他堵上,他忽然似疾風驟雨一般侵襲著她,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吞吃入腹。

    他將她整個人摁到書案上,兇巴巴地在她耳邊道:“這么還,懂了嗎?”

    “和離書?”他褪去了平日的淡然,冷冽的眉眼被欲氣所侵染,他撞著嘉禾,“誰準你給的?”

    “我……”嘉禾閉著眼,緊咬著下唇瓣,“我不要你了,沈云亭。”

    “沈云亭,我不要你了。”

    沈云亭似沒聽見這話一般,故意避開她的話,只反問她:“你說我從未將你當做是我的妻子?那你告訴我現下我們在做什么?”

    他道:“只有夫妻能做這些,我只對你這樣。”

    “你覺得我沒把你當妻子?”他笑,“好,那便如你所愿,從今往后一得空我們便這樣,請你清楚明白地記得——你是我妻子。”

    嘉禾眼角掛著一絲淚痕,不去看他。

    “你自找的。”他道。

    ……

    一整夜未合眼,次日一早,沈云亭穿戴好衣冠,收起昨夜瘋樣,恢復了往日疏冷。

    “是你先招惹我的,程嘉禾。”沈云亭看向虛弱躺在臥榻之側的嘉禾,“我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