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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泥微微仰臉,望向眼前不遠處,那道從天而降的熟悉身影。 與此同時,自他袖中,宿命軸的指針開始瘋狂搖擺—— 至片刻掙扎后,它終于從3走到了4的位置,堅定不移地停了下來。 那一刻,段青泥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發瘋也好,發狂也罷。他只是用自己的性命,做了一回不遺余力的賭注。 賭他每到危急之時,必有一人憑空出現,哪怕是刀山火海、閻羅殿前,這個人也定會趕來拉他一把。 而現在,是他贏了。 那人是一襲素衣,腰懸玉牌,單手扶穩他的面具。 彼時背對段青泥,壓低聲道:“……為了詐我,值得?” “值了。” 段青泥冷冷說罷,抬手一揮木劍,正中那張空白面具——稍一施力,便將它挑了下來。 落地一聲輕響。 面具后的那副五官,果決、凌厲,也不失一絲殘忍的柔軟。那是段青泥無意窺見過的,冰雪融化后的神秘一角。 “……” 祈周回過身來,兩人目光相觸,入眼的確是玉宿的面龐。 “為什么?”段青泥凝聲問道。 他走近一步,未能觸碰對方的身體,又猛地頓住了腳步。 此時此刻,腦內忽襲來一陣巨大嗡鳴,伴隨某種不知名的強烈波動,猶如鋪天蓋地的浪潮一般,他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連帶整具身體也失去力量,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倒下去…… 這個時候,仍是祈周趕上前來,及時托住段青泥的后腰。只是他們都沒能站穩,半空之中掙扎片刻,又齊齊失力倒在了地上。 沒有聲音,也沒有痛感。 段青泥摔進祈周懷里,再睜開眼時,更為詭異的一幕就此發生了。 他們周圍的世界,變成了一幅徹底靜止的畫面。 ——所有人、物、景……包括吹動的風,都停在祈周摘掉面具的前一秒,一動未動。 甚至不遠處的柳如星,尚保留著出劍時的動作,其他瞪眼睛的圍觀者,亦成了一堆天然的雕塑,好似在瞬間喪失了體內的靈魂。 “這是……怎么一回事?” 段青泥艱難地開了口,強撐著就要站起身來,卻感到肩膀一沉,被祈周輕輕按了下去。 “你不該摘我面具的,阿青。”祈周嘆了一聲,道,“這樣下去,我再出來就更困難了。” “什么意思?玉宿不是一直在嗎?”段青泥問。 “我和玉宿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段青泥盯著他的臉,愈發恨得牙癢癢,“這他娘的不是你本人嗎?怎么,你倆還搞共享賬號?” “你聽著,我的時間不多,能提供的信息也有限。” 祈周摁著他的肩膀,一字字道:“首先,你已經看到了。我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只要我摘掉面具,以真容現身,這里的時間就會靜止。” 段青泥目光微顫,在與他對視之時,已說不出一句話來。 “所謂的祈周,也是不存在的假身份。他們見到我,會下意識做出反應,但過后不會保留任何記憶。”祈周認真地說,“所有人里……能記住我的,只有你。” 段青泥深吸一口氣,瞬間全想了起來。 那日符陽殿重逢時,他幾乎快抓破了腦袋,把《倦仙》從頭到尾回顧一遍,愣是沒想起有叫“祈周”的這號人物。 當時還當是記性不好……如今才知道,他這哪是忘了,而是壓根就沒有這個人! “你……到底是從哪里來的?”段青泥摁了摁額頭,已經開始混亂了,“你是玉宿嗎?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祈周:“我是玉宿,也不是玉宿。” 段青泥:“拜托你,說人話。” “玉宿和其他人一樣,對我的存在沒有記憶。” 祈周看著他的眼睛,緩緩地說:“阿青,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就是一盤散亂的棋局……你我深陷其中,不過是被主流擺弄的棋子,隨時用來填補空缺罷了。” 聽到這里,段青泥的表情再次變了。 他啞聲問道:“……你對這些,究竟了解多少?” 祈周微微俯身,于他耳邊低道:“我知道的,比你還多。”段青泥聞言,頓時有些僵住,卻又聽祈周道:“但我……一個字也不能說。一旦說了,我們都會變成‘棄子’。” 棄子。 段青泥想到最開始時,404對他說過的一句話——錯一步,就會死。 看來這不是假的。他沒有主角光環,一路憑感覺走到這里,往后若做錯一件事,說錯一句話,都有可能落得死無全尸的下場。 “告訴我,祈周。我該怎么做?”段青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不想死在這里,也不想給人當一輩子棋。” 祈周將目光下移,望著他手里那枚宿命軸,無可奈何嘆了一聲。 “我本想憑一己之力,幫你走到12的位置。但如今摘了面具,已對主線造成了影響,我不能再這樣頻繁出現了。” 段青泥看向那張面具,心情突然有些難以形容。 合著我拿命掀了他的馬甲,這件事情還是做錯了啊…… “阿青,我們得改變計劃。現在不能殺了玉宿,這段時間,你必須先依靠他……”祈周道,“等時機成熟,我自有辦法將他取而代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