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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又發瘋了?!”守門那老頭兒一拍桌子,顫巍巍道,“這都是天樞山的貴重文書,哪怕一頁紙也缺損不得……你這當掌門的,是要帶頭造祖宗的反嗎?” 話沒說完,段青泥上前一步,居高臨下道:“老爺子,我有話要問你。” 老頭子撅著嘴巴,眼睛瞪得溜圓,看樣子是不肯多說一句。 段青泥便抬起一腳,踹倒一邊摞老高的書堆,又隨手拎了只茶壺,作勢要往上面澆開水。 “掌門!掌門不要?。?!” 一群人頓時攔上來,紛紛以好言相勸。老頭子僵了半天,最后實在拗不過,也只好道:“……你問,你問便是了!” 段青泥收了茶壺,開門見山地問:“在符陽殿,有哪位先代掌門或是長老首徒,名字喚作祈周的?” “祈什么……?” “祈周?!?/br> 段青泥找來紙墨,彎腰伏到桌邊,一筆一劃,認真寫下此人的名字。 當日同是在符陽殿,他見過祈周隨身帶的玉牌,那絕不是尋常弟子應該有的,他的身份至少與老一輩的高層人物同等。 然當“祈周”二字落于紙上之時,周圍一眾人等議論紛紛,皆是一臉茫然陌生……半天過去,竟無一人出來指認。 “就是祈周啊!” 段青泥急聲道:“那天一堆人圍著他,口口聲聲喊‘祈師兄’……就這么一號人物,難道沒誰認出來嗎?” 在場所有人面面相覷,各自對視了許久,最后終于有個開了口:“掌門,沒有祈周這個人。” “您……是不是記錯了?” “別說誰家大師兄,剛入門的新弟子里面,也沒有哪個是姓祈的?!?/br> 段青泥渾身僵滯,面色瞬間白了下來。他回身去看那老頭子,老頭子也連連擺手道:“我守在這里幾十年,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怎么可能,難道還是幻覺不成? 或者說,根本就是我瘋了? 段青泥怔在原地,整個人神魂飄蕩,忽有一種難言的撕裂感。仿佛他說過的話、經歷的事,到頭來都只是一場空無,如今已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他試著往前走兩步,卻又是一個趔趄,碰倒了旁邊的書柜,成堆的卷軸一股腦地涌了出來,很快淹沒至腳踝處。 “……” 段青泥頓了頓,隨手拾起一卷,正待翻開它一頁邊角。 這時嘎吱一聲響,暗樓大門被人猛地推開。一道如雪的身影陡然自身前站定,伴隨他低至極點的冰冷聲線—— “段青泥。大白天的,你又來這里發什么瘋?” 慕玄領著一眾弟子趕來,他們個個身著勁裝,大汗淋漓的模樣,想是不久前在殿外集體練劍,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 段青泥雙目微偏,見那幾許鋒利劍光,將他后頸照得發涼。 ——卻在此時,一個可怕的想法涌上了心頭。 “師父。” 段青泥忽而一笑,道:“能否讓我也學一學劍?” 慕玄聞言,顯是一愣。低頭看了眼劍,又看了眼他,失笑道:“你?” 段青泥點了點頭。 慕玄嘲道:“你怕是當真病得不輕。”雖這么一說,他還是轉過身,喚柳如星道:“……如星,既然是掌門意愿,不如你親自上陣,與他對練罷。” 此話一出,眾人又立馬議論開了,四面八方隨之沸騰一片。 都知道長嶺這位新任掌門,脾氣剛烈,一身治不好的瘋病,是個又癡又傲的怪人。 今日瘋到符陽殿來,鬧一整圈,忽然又說要練劍——這一回,沒人猜透段青泥的想法,更不知他這一通折騰是為了什么。 尤其于慕玄而言,前幾次對峙吃了大虧,本不想再與他正面交鋒,卻不料姓段的送上門來,主動求著被教訓……如此大好機會,又豈能輕易放過? 于是當機立斷,帶一眾人將戰場轉向庭院,慕玄扔給段青泥一把木劍,又朝柳如星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站到空闊的地方。 眾目睽睽之下,柳如星雙手握劍,緊張得滿頭是汗:“青泥師兄,這刀劍無眼……可不是鬧著玩的。” 段青泥道:“少廢話,有種就砍?!?/br> 柳如星偏著頭,畏懼地掃了眼慕玄,似在反復確認著什么。得到師父的肯定之后,錚的一聲銳響,利劍適才出鞘,寒光下拉開一道細長的影子。 段青泥拿的是木劍,只因他雙手無力,尋常兵刃根本握不起來;而柳如星是實打實的真劍,過后不論如何出招,總歸不免磕磕碰碰。 慕玄本意并非傷人,有這么多雙眼睛盯著,辦大事是不可能的,頂多只挫一挫某人的銳氣。 卻不料柳如星一劍掃出,段青泥表面拉開架勢,實則于那劍鋒靠近之時,他神色驟冷,倏而張開雙臂,竟是徑自朝它迎了上去! “師兄?!” “掌門!” ——霎時之間,內外眾人皆是變了臉色。柳如星眼都瞪紅了,此刻還待收劍,偏是為時已晚。 千鈞一發之際,劍尖與心臟,不過半指距離。 忽然只聽一聲驚天巨響,一股勁風陡自耳畔來,自上而下沖向柳如星的長劍。那瞬間幾乎未看清發生了什么,但只見那鋒利劍身被生生壓彎了下去,碾成一道極其詭異的弧度——而后又是咔的一聲輕響,長劍自中端節節斷開、崩裂,頃刻碎為一地粉塵,隨風飄然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