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ding，不念disding，我讓你學(xué)英語，你就學(xué)成這個鬼樣子？”

    許盡忱扯了扯嘴角：

    “我說過，本科考不上沒關(guān)系，只要你雅思過了7，我就可以送你出國鍍金，但就憑你現(xiàn)在這口英文，李維多，你是打算讓我把你送去印度鍍金？”

    印度大概是英文最不標(biāo)準(zhǔn)的……英語通用國家。金融老實說做的不差，十年漫長牛市，漲幅趕英超美。但只漲不跌的市場其實很危險，尤其阿三高度依賴投資，制度混亂，銀行壞賬率已經(jīng)高到11.7%。之前首席分析師賈沈推薦了幾只孟買的股票，許盡忱嗤之以鼻，所以才會嘲諷“送她去印度鍍金”。

    但平心而論，她學(xué)的很快，發(fā)音還帶著一點倫敦街頭霧氣蒙蒙的腔調(diào)，配著她微微沙啞的聲線，還有點性感。

    可離他想要的標(biāo)準(zhǔn)，還是太遠(yuǎn)了。

    許盡忱食指抵著眉心：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3.75加6.91加4.5加7.31等于幾？”

    李維多：…”

    “企業(yè)并購最基礎(chǔ)工作就是計算貼現(xiàn)現(xiàn)金流，連十以內(nèi)的加減法都不熟練，李維多，是徹底愛上了端茶倒水，打算給我打一輩子雜？”

    許盡忱閉了閉眼。

    “出去。”他說。

    李維多乖乖端起桌上冷掉的咖啡殘渣。

    “……回來。”

    他把厚厚一疊處理好的文件推到一邊，似乎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她。

    又或者，只是不甘心好不容易把她召回來，這么快又不能再看見她。

    “如果我是一位個股投資人，和我分析一下今天上午的股市情況。”

    李維多頓了頓，開始復(fù)述今早FM電臺播音：

    “美聯(lián)儲加息，外圍市場下跌、人民幣貶值，香港資金撤離，隨即港股下跌內(nèi)陸聯(lián)動。到今天上午，深指跌6.07%，上證跌5.22%，破16年最低，出現(xiàn)放量的大陰線。美股下跌了百分之三……三點幾，暫不建議盲目抄底……”

    “你在和我背書嗎？”

    許盡忱打斷她，抬起頭：

    “什么叫美股下跌了百分之三點幾？到底是3點幾？”

    李維多端詳了一下杯子上三條小金魚：

    “3點……3？”

    “三條魚就是3？那我要養(yǎng)四條魚，是不是整個股市大盤都要抖一抖？”

    他手里的筆終于抗拒不了地心引力，“啪”一下被他摔在她腳邊，幾滴墨水濺到了她蒼白的腳背上。

    “你是垃圾嗎？”

    “……”

    李維多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垂著眼。

    “滾出去，通知研發(fā)開會，再把《證券分析》前二十章手抄一遍。”

    “……是。”

    李維多看著一片狼藉的地面，不敢去他面前拿紙巾，又穿著及膝裙，只能半跪下來，用手指慢慢抹干凈了地上的墨水。又把他昂貴的鋼筆套好，放在桌角。

    這才微微躬身，從辦公室里退出來。

    一轉(zhuǎn)身就看見整個總裁秘書辦的人，都在看著她。

    其實秘書辦人也就四五個。但恰好有幾個實習(xí)生上來跑腿拿文件，一眼望去居然有十來個。此刻個個狀如鵪鶉，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被掃到臺風(fēng)尾。

    畢竟剛才辦公室里許盡忱總冷冷的聲音，真是……太嚇人，也太丟人了。就連時常被罵得狗血淋頭的秦宋柯，也覺得總裁一句“你是垃圾嗎”，比別人罵一個小時還難堪。

    只有和她稍熟一點的張純朝她笑了一下，蔻丹手指點點自己袖口——張純是最常見的那類金融民工，沒半點背景，勝在神仙努力，不僅硬生生在半年內(nèi)從小分析師做到了associate，居然還拿下CFA。

    李維多低頭，看見墨點沾在袖口，微微滲開，像一個小小的黑洞。

    估算了下許盡忱今天的行程和會議可能的安排，李維多說：

    “半個小時后開會，公關(guān)和研發(fā)，十五人左右，加兩個會議筆錄。”

    秦宋柯看了看會議室安排：

    “可以，但大會議室被警方借用問話，只有七號空著。”

    “行。”

    她身影消失后，一個實習(xí)生小聲和另一個實習(xí)生說：

    “可怕，我要是被人當(dāng)面罵垃圾，這工作肯定干不下去了。”

    另一個正是之前被賈沈罵的那個。她斟酌了一下，沒好意思說“打雜”這個詞：

    “聽說這位小jiejie只負(fù)責(zé)一些……特別簡單的工作，學(xué)歷也不是很高，才會這樣的吧。”

    “這話你聽誰說的？你舅舅賈沈？”

    張純看著電腦，聞言頭也不抬道：

    “他是不是還和你說，李維多是個高中沒畢業(yè)、大學(xué)只讀了函授、連本科都考不上、靠后門才進(jìn)LCC的小打雜？”

    實習(xí)生嚇了一跳，沒想到這么小聲說話也能被人聽見，一下慌亂：

    “不是學(xué)姐，我沒這個意思。”

    “誰管你有幾個意思，我只管我理解到了幾個意思。”

    張純敲完電腦上最后一個句號。她本就長得好看，穿GUCCI新一季希臘風(fēng)白色連衣裙，細(xì)長眼線勾勒眼尾，抬眼時無端多了幾分嫵媚：

    “只是看在你舅舅的份上，提醒你一句，李維多是這里資歷最老的人，她跟許總的時間，比公司成立的時間還久，否則首席分析師按小時計價，許盡忱總時間按分鐘計價，你以為誰都有這個資格，被許總花半個小時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