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美人 第51節
陸韶板起來臉,“這說的過分了,英國公怎么說也是明事理的人,哪兒就逼著娘娘到這地步上,您才得陛下寵愛,身子也沒復原,便是要皇子也得等上一段時間,掌印這話說的過分,都快把娘娘不當人了,隨意生產,這跟豬有什么區別,咱家聽著都氣憤!” 杜雪荷得到他認同,哭的顫顫巍巍,“可他說是父親催促,我能有什么辦法?” 陸韶做出關切的神情,柔聲道,“娘娘切莫太難過,英國公是您父親,哪有父親這么逼迫女兒的,再說您都升妃位了,陛下也疼著您,這孩子是遲早的事,英國公再不通情達理,也不可能這么著急,依咱家看,定是掌印假借英國公的名頭給您施壓,好叫您再順從他。” 杜雪荷頃刻被他點通,可不就是,她都是妃位了,她父親早先再不把她當回事,現在也該顧忌她的身份,她才是主子,她趕緊擦干凈臉,笑道,“多虧您提醒了我,我這就寫信給父親,讓他知曉我被劉公公壓迫成什么樣。” 陸韶翹翹唇,朝她行禮道,“那咱家就不打攪娘娘了。” 說著就要走。 杜雪荷急忙喊住他,“我,我在這宮里總歸需要人,陸總督往后還能幫襯著我嗎?” 其實她想的久遠,她傳信到家中,如果父親真像劉乾說的那般,她自然不能再依靠這些人,有陸韶也不怕,只要她能一直受陛下寵幸,往后在宮里也不難過。 再者,若父親還顧念她,跟劉乾決裂,那她更要找個比劉乾厲害的太監,到時候就不怕劉乾報復了。 陸韶壓了壓鬢角,勾唇笑,“咱家是奴才,娘娘是主子,奴才供奉主子,哪兒叫幫襯,這是咱家的本分。” 杜雪荷歡歡喜喜的笑出聲,“陸總督是好人,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這就稱上本宮了,到底是見識過權勢好處的女人,變臉比變天還快。 陸韶笑著出了佳芙宮。 —— 杜雪荷當晚寫了封書信遞回杜家,英國公看過信震怒不已,隔天就和劉乾斷了干系,速度之快,讓杜雪荷都驚奇。 不過不管怎么著,杜家跟劉乾劃清了界限,朝堂中依附杜家的臣子聞風而動,都自覺不再私下跟劉乾聯系。 一時之間,劉乾竟被排斥出朝堂,但他到底是御馬監掌印,手里不僅有西廠,還掌著內廷財源,只要他不出差錯,皇帝也不會立刻辦他。 劉乾這人心思陰毒,眼見杜家這般過分,自是也想還擊,他從甲子庫中抽調出朝官檔案,隨便挑了幾個外戚黨羽貪污受賄的罪證呈到皇帝跟前,皇帝正愁治不了這些人,當下將這幾人打入大牢,處以極刑。 劉乾一點損失也沒有,還被皇帝夸贊了一回。 那頭英國公一見形勢不對,便又親自去劉乾府上賠禮道歉。 于是兩人又和好如初,只叫杜雪荷一人膽戰心驚,她更堅定了再也不順從父親。 卻說劉乾這兩日車轱轆轉,好容易歇下來,這身上的傷一好,他就著手讓底下人找來一個小太監。 那小太監生的俊秀,除了身板瘦點,這模子也不比陸韶差,甚至更年輕些。 他轉頭就安排小太監進了直殿監,沒兩日這小太監便進到宣德殿做灑掃太監。 —— 姬姮在府中將養了小半個月,原也沒這么嚴重,只是公主府里要辟出園子供姑娘們入住,所以才耽擱了不少時候。 但公主府就那么大,那些女童讀書識字尚且方便,但那二十個女兵訓練就麻煩了,不說練武,就連騎馬都跑不開。 到底耽擱了下來。 這陣子姬姮都沒準陸韶入府,陸韶也規規矩矩的沒有到她跟前晃。 那夜就仿佛是真的不存在。 夏季一過,入秋天涼的快,清早頂著太陽也不覺得熱。 姬姮進宮不算早,到宣德殿時被告知,姬煥在明禮堂早讀,她不便過去打攪,便進殿內等著。 宣德殿內寬闊,往左是書房,姬姮進去揀了本史冊讀著玩,瞧這筆跡應該是魯昭謄抄的,這人做事很有自己的路數,抄個史冊后頭還附帶著自己的見解。 她看著不覺入神,也不知過多久,那窗臺前的花盆忽然掉地上砸碎,一個小太監趕忙過來,佝僂著背掃碎屑泥土。 姬姮放下書,踱步到窗邊,垂視著那個太監,他穿的一身雜色盤領衣,是最低等的灑掃太監。 那太監立時匍匐在地,給她磕頭道,“奴才叩見九殿下。” 姬姮乜著他,“抬頭。” 那太監便仰起臉來,姬姮瞇著眼眸在他臉上巡視,這是個極秀氣的太監,他的面上還帶著怯懼和稚氣,這一幕讓姬姮回想起當初見到陸韶時的情形,他也像現在這般膽小,讓他殺個人都害怕的發抖。 可是陸韶長起來了,那股子膽怯不再顯露,他比劉乾更可惡,殺人都不眨眼,也逐漸脫離了她的掌控。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叫什么?” “奴,奴才小玄子,”小玄子訕訕道,他的頭一直抬著,眼睛不由自主望著她,這樣漂亮的女人在后宮里都鮮少能見到,但是劉公公說,他要想辦法接近她,然后貼身伺候,光是想想他就已經開始飄飄然。 這名兒才是太監該有的,什么陸韶,只聽名字就知道不像個好東西,她那時當真是昏了頭才留他在身邊。 姬姮伸出來手。 小玄子抖著胳膊要碰。 那邊屋廊下,陸韶手腕上掛著一件輕裘,手里拎著食盒,就站在一盆蘭草邊看著他們,眸色寒的發戾。 姬姮嗤的一笑,照著小玄子的臉猛地給了一巴掌。 小玄子被打的發懵,匆忙趴地上道,“奴才錯了,求殿下開恩……” “滾!” 小玄子忙不迭跑遠。 姬姮別過臉,挑起眉看向廊下站著的陸韶,抿住笑,折身回書房側靠到案幾上撥著筆架上的毛筆。 陸韶踏進書房里,從食盒里端出來點心湯碗放桌上,慢聲說,“殿下這會兒進宮,臣估摸著沒用早膳,便去御膳房討了些點心吃食,您先墊墊肚子,等小殿下下學還有些時候。” 姬姮眼尾余光掃著他,未置一詞。 陸韶揣度不出她的想法,但也猜她不愿看到他。 他們有十多天沒說過話,沒見面,她不想陸韶,但陸韶卻已經想她想的發瘋,他的臉還笑著,視線定在她身上轉不開,從那眉眼滑到腰身,每一寸都不愿放過,只想揉在手掌心,叫她再也無法逃脫。 “臣先告退。” 他挪步準備退走。 “慢著,”姬姮散漫道。 陸韶弓著腰等她發話。 姬姮斜過臉,發絲順著她的背傾瀉,她面無表情,抬手沖陸韶勾了勾。 陸韶走到她面前低聲道,“殿下要臣做什么?” 姬姮的目光在他臉上游曳,冷聲道,“坐下來。” 陸韶唇角微勾,彎身坐到她身旁的杌子上。 果然下一瞬,她抬著腿跨過來,陸韶便想攬住她,叫她揮開手。 陸韶索性繃直身板,看她要干什么。 姬姮睥睨著他,“本宮曾說過,你敢壓著本宮,本宮就殺了你。” 陸韶回味出來,她這是在計較那夜的事,叫她屈居人下,她就記仇到現在,所以這會子是來討債的。 “臣早已忘了做過的事情,殿下若是氣不過,想殺臣,只管動手。” 姬姮拍拍他的臉,“本宮不殺你,本宮要營地。” 陸韶嘆了口氣,無奈道,“您就二十個人,要什么營地?” 姬姮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兇惡道,“你給不給?” 陸韶任她掐著,眼中蘊出笑,“京中營地只在蒼南山那一帶,九營都駐扎在其中,劃給您,九營呆哪兒?” 姬姮撤了手,肅寒著面要下地。 陸韶干脆摟住她,哄道,“臣給不了營地,但臣送您一塊草場,地方不大,就在金鯉門附近,離北城近,出行方便。” 姬姮稍稍思索,草場比營地要好上許多,營地終究太顯眼,但草場是玩樂用的,絕不會被人發現她練兵。 陸韶抱她坐到桌前,捏起來點心要喂給她。 姬姮甩開他的手,厭煩道,“收起你這副姿態,本宮不是你圈養的寵物。” 陸韶薄唇緊閉,未幾沉沉說,“您誤會了,您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臣不過是您手底下的狗,臣只是怕您餓,并沒有其他歪心思。” 姬姮哼笑,抓起桌布扯開,那些糕點湯水灑了一地,桌面光滑,她摁著陸韶仰躺在桌上,“侍寢。” 陸韶怔了一下,隨即周身起火,想翻身起來抱她進內室。 姬姮按著他譏笑,“就這樣,別想讓本宮遭罪。” 陸韶喉間發緊,試著跟她商量,“殿下,您受不住。” 姬姮揪住他的衣領,惡聲惡氣道,“你以為本宮傻?你就是個服侍人的,想騙本宮給你睡,本宮不殺你都是仁慈。” 她就是耿耿于懷那天夜里,她要討回來。 陸韶垂著眸子,掩下心間竊喜,還是心疼道,“臣照著您說的做,您……” 姬姮伸手將他嘴捂住,“你再說一個字,本宮就剁了你!” 陸韶胸腔砰砰跳動,她仰著脖頸,傲慢的根本不容他再反抗,他小心托著她的腰肢,探手解下那衣帶。 —— 這間書房算不得大,里頭只擺了四個書架,加幾張桌椅,地兒就占完了,兩人的動靜隔著門聽不太清,直過了半柱香,里頭傳來一聲咔嚓聲。 一切都靜下來。 陸韶開了點門,系好衣裳出來,轉進盥室,再出來時端了盆水進書房。 地上全是稀碎的糕點,書桌旁的杌子塌倒,姬姮側臥在桌邊耷拉著眼,腮邊頸側近是緋色,艷紅的唇張開吐氣,瞧著累過了頭。 陸韶抱她起來,單手扶著她,另一只手擰干毛巾給她擦拭,小聲道,“還有半刻鐘,小殿下就回來了。” 姬姮眉心微蹙,懨懨道,“你現在滾。” 她現在極度厭惡陸韶,無論怎么欺負他,到頭來都是她受罪,好像他根本不會受傷受累。 陸韶幫她穿好衣裳,將衣擺理齊,放她下地,還沒站穩,她就摔下去,陸韶只得半摟著她放到椅子上,拿來毯子將那兩條腿蓋好,眼瞅著她要睡過去,也沒舍得叫醒,默默把書房收干凈,才到外頭叫京墨進來守著她。 姬姮沒睡多長時間,姬煥就回來了,他哭了一路,兩只眼都哭腫了。 姬姮沒好氣問他,“是又挨魯先生的罰了?” 姬煥趴到她腿上,哭唧唧道,“我再也不想理魯先生了,他拿今年秋闈的卷子讓我瞧,我瞧了半天也認不得幾個題,他還抓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