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美人 第26節
陸韶手起刀落,扎進他的胸口隨后迅速拔出,鮮血灑了一地,他趴在地上掙扎不了兩下,人就沒了氣。 腰刀上的血順著刀鋒緩緩往下流,一下一下滴在地上,陸韶自兜里摸出嶄新帕子極細致的將刀面擦干凈,然后扔地上,腰刀插回刀鞘,他還是那副干干凈凈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殺人時的狠戾。 姬姮怔怔看著那帕子上的血,好像在她跟他接觸后,他的袖子里總是有數不盡的干凈帕子,給她擦臉,給她擦嘴,還給她擦眼淚,她從來對這些都不在意,她只當是奴才侍奉主子應該做的,這些帕子也是為她備好的。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帕子不僅僅是給她用的,還能用來抹掉血跡,掩藏臟污。 “殿下嚇到了?”陸韶柔聲笑道。 姬姮的目光轉到他臉上,他笑起來最是好看,兩眼彎彎,唇翹齒白,很有少年氣。 但那笑已經不能讓人覺得他忠實,從前他像狗,如今他更像一匹茹毛飲血的狼,他笑只會令人不寒而栗。 姬姮偏過臉,“沒有。” 陸韶翹了翹唇,去把門打開了。 院子里早被收拾干凈,那些齊王府門客全部被拖下去處理了,只空氣里還能嗅到血氣,他仰頭往天上瞧,那彎月隱在云層里,已經發不出光輝。 底下緹騎上前道,“陸少監,后院已經收干凈,還請過去歇息。” 陸韶頷首,回身朝姬姮走來,抬起手臂放在她身側,等著她搭手。 姬姮掃過一眼,兀自踏過門檻出去。 陸韶冷住臉,望著那纖細的脊背咧出一個可有可無的笑,半晌跟在她后頭入了院子。 —— 屋里寂靜,姬姮靠在榻上,眼眸微垂。 陸韶端水盆進來,蹲到地上,捏起她的腳踝放進熱水里,手里攥著毛巾,托好她的足認真招水洗。 她的腳將好被他一只手握住,沒用多大力,他手上動作輕柔,表情也溫和,嘴邊還掛著笑,像是極享受這種服侍人的感覺。 姬姮眉頭緊鎖,分明他也沒有對她做什么,但無端就讓她生出一種被掌控的不適,她想抬腳。 陸韶輕捏著沒讓她動,就手洗去腳邊沾到的血跡,低笑道,“殿下別動,這臟東西得洗干凈才好。” 姬姮抿著唇等他洗好。 陸韶洗完就將那兩只足放到榻上,躬身將水盆倒出去,他的姿態很卑微,走出去再進來,抱了新毯子蓋到她身上,做的活嫻熟又穩妥,仿佛一個尋常太監在伺候主子就寢。 他見姬姮睜著眼看他,忖度著笑,“殿下睡不著?” 姬姮一言不發。 陸韶眼睫輕動,探手要撫她的臉頰,被她撥開手,他還是笑道,“不要奴才抱著睡嗎?” 這口氣很平常,平常的仿佛他說的不過是一句問候語。 姬姮瞥他又側過臉,閉眸道,“你殺了齊王,等于你的身份擺在臺面上,劉乾不會那么好糊弄。” “殿下是在擔心奴才?”陸韶笑意加深。 姬姮擰住眉,“別跟本宮嬉皮笑臉。” 她不喜歡。 陸韶便正色道,“就像殿下先前說的,奴才在臺面上更是陛下的人,奴才是奉旨殺賊,劉乾即使懷疑奴才,也不敢對奴才怎么樣,更不用說,這次回京,9時光整理皇后娘娘必定萬劫不復,劉乾都自身難保,又豈會再盯著奴才?” 姬姮掀開一點眼皮,余光瞟著他,“你怎么知道皇后萬劫不復?” 皇后能坐上后位,靠的不是她自己,是她身后的英國公,英國公這次雖然戰敗,但根底還在,再加上姬鎏戰死,皇帝看在他們的面子上,也不可能輕易廢后。 “殿下還是不了解陛下,陛下的眼里,第一是大魏,其后才是兒女情長,皇后娘娘做下的每一件事都危及到大魏安寧,縱然陛下再顧忌英國公,也不可能再容皇后娘娘囂張,這個后位她保不住了,”陸韶道。 帝王的心思最難猜,也最好猜,甘于臣下,是最好的待君之道。 姬姮兩眼愣怔,她幾乎是被父皇一手帶大,母妃也寵著她,但她懂事后,父皇親身教導,宮里人都說,她是父皇最疼愛的女兒,只有她不想要的,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jiejie們也都讓著她,可這些全都是假的。 她聽話,所以父皇疼她,母妃聽話,所以父皇寵她,她不聽話,父皇百般打壓,母妃不聽話,父皇便將她冷落了。 她的長睫撲閃,片刻有淚光乍現。 陸韶抬指摸過那睫毛下的水珠,輕輕一捏,就碎了,她從呆懵中回神,又恢復成那副冷漠的神態,她說,“你出去。” 陸韶頓了頓,原想說她現今身份是他的女人,沒理由讓他出去,但見她臉色不好,便踱走開門,正要出去。 那門邊站著個姑娘,嬌羞一張臉期期艾艾的瞅他,“奴家憐憐見過大人。” 陸韶皺一下眉似想到什么勾一抹笑來,他饒有深意問道,“哪兒來的?” 憐憐當即眼底畜淚,哭哭啼啼道,“奴家是被齊王搶進府的,多虧大人救了奴家,奴家想報答大人,但奴家身無分文……” 她就差把以身相許四個字寫在臉上,這齊王府現今成了反賊窩,齊王的那些女人自然都不能留,她倒是機靈,想出獻身的主意來自保,卻是個有腦子的。 只是可惜。 陸韶笑的越發親和,眼眸微斜,邪氣道,“咱家是太監,你也愿意?” 憐憐揪緊帕子,只遲疑了一剎那,就立刻點點頭,手指也試探著要來搭他肩膀。 陸韶人沒動。 就在憐憐快要靠上他胸口時,他驟然被拽的往后一踉蹌,側轉頭就見姬姮赤腳站在他身旁,雙眸陰郁的瞪著憐憐。 憐憐攪著帕子看她,從她的臉看到腰,最后落在地上那雙纖足上,心內暗嘆妙人,若齊王還在,估計也得被搶進后院。 她訕訕笑道,“jiejie火氣忒沖了些,奴家也算是大人的人,往后咱們共同服侍大人,jiejie可別置氣啊。” 姬姮一腳踩在陸韶腿上,陸韶眼中滑過笑意,彎身將她橫抱起來,她將腦袋貼在他臉側,揚手照著憐憐的臉就給了一巴掌。 憐憐被打傻了,一手捂著臉哭叫,“你怎么打人啊!” 姬姮睨過她,轉頭埋進陸韶衣襟里,“關門。” 陸韶單手攏著她,空著右手欲關門。 憐憐急忙按住門,“大人……” 陸韶挑眉,薄唇吐出一個字,“滾。” 門哐的合上,憐憐傻在外頭,哭也不是喪也不是,一旁緹騎看夠了熱鬧,將她拉了下去。 屋內姬姮被陸韶抱著坐到榻側,他手臂環在她腰上,等她自己開口叫他走。 姬姮埋在他懷里很長時間,長的讓陸韶都快以為她要睡過去,她說話了,“她碰了你哪里?” 陸韶抿嘴。 姬姮狠揪緊他的衣領,張口吻住他,兇的近乎在撕扯。 腥甜在口中泛濫,陸韶扶好她肩膀,等她發泄完才慢慢回應著她,讓她逐漸軟化在這親吻里,輕摸著她的頭發,讓她的氣性消散,最后乖順窩在他身上,任他疼愛。 室內的氣息沉頓,她有些昏,他將唇貼在她耳邊小聲說,“她沒碰奴才。” 姬姮縮一下肩膀,臉朝旁邊躲。 陸韶捏著她的腮,專注凝視她,“奴才想問殿下一個問題。” “松手,”姬姮道。 陸韶撫了撫她的下頜,終究松開手,他的語氣卑微到了極點,“若殿下將來下嫁駙馬,還會要奴才嗎?” 姬姮從他腿上下來,平躺好,涼聲道,“你是本宮的奴才,除非背叛了本宮,否則本宮怎么會不要你?” 陸韶嘴角泄出一絲苦笑,他是奴才,又怎么配跟駙馬相提并論,駙馬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親,也是和她相守一生的人,而他只是陰暗角落里覬覦她的臭蟲。 可他也想當她的駙馬。 他笑著臉上的表情逐漸陰狠,他要做她的駙馬,做她的男人。 —— 陸韶帶著緹騎在關中只停留了一夜,次日清早就整編齊王兵將,將其分撥成兩路,一路由他從緹騎中選出一名千戶衛帶領,仍駐守在關中和關外交界口,謹防女真族人突然偷襲。 還有一路則被他歸攏進緹騎,加起來有十二萬人。 陸韶帶著這十二萬人一路趕往遼北。 彼時皇帝在遼北已經吃了一次敗仗,接到陸韶的信后,他直接將所有兵馬撤進松山,只等陸韶前來。 這般苦苦等了快半月,陸韶率大軍停在狼山一帶,和皇帝里應外合擊殺高句麗敵軍。 高句麗完全沒想到會有人背后偷襲,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先前還揚言要讓大魏皇帝不能活著出遼北,這下卻叫他們直接打退,一直退出遼北邊界,深入高句麗腹地。 魏軍所向披靡,所到之處盡收在手,直逼近高句麗都城,眼看就要徹底將其攻占。 高句麗國主攜滿城將士百姓開門歸降。 陸韶長弓拉滿,一箭射穿他們手中的白旗。 皇帝緊隨其后手持長劍,當著滿城百姓的面砍下了高句麗國主的頭顱。 那頭顱懸在城墻上暴曬三日,自此世間再無高句麗,這塊土地和遼北合并稱為遼東。 打完勝仗,兩軍才有歇息的機會。 陸韶將姬姮和姬煥從狼山接進遼東。 他們進了藩司衙門,左轉穿過廊道入后堂。 皇帝背身坐在后堂里,他好像又老了一些,頭發斑白,身上的氣勢也頹喪。 后堂當中擺了一口棺材,姬姮牽著姬煥經過那口棺材,才發現里面躺著五皇姐姬鎏的尸首,她死了近三個月,尸首卻還是完好如初,眉眼鮮活,只在頸側有一道刀傷,除了沒有呼吸,給人感覺她還活著。 姬姮慢慢走到皇帝身后,她推一下姬煥。 姬煥忙趴到皇帝背上,高興道,“父皇!” 皇帝身軀震動,一轉頭就看到他們,立時滿面驚喜,他抄手將姬煥抱緊,驀地臉一冷,對姬姮道,“你們還懂不懂事?怎么敢跟著跑到這里?” 姬姮從荷包中取出一張紙遞給他。 皇帝一眼認出上面的字跡是齊王親筆,他越往下看越擰眉,直看到最后已經氣的額頭青筋迭起,他轉頭去看棺材里的姬鎏,抖著手想碰她的頭,但終歸沒下的去手,他啞著聲道,“是父皇不好,不應該相信你母后是個安分守己的人,父皇對不起你……” 他泣不成聲。 姬姮看著他哭,思緒飄出去老遠,好像從記事起,她從來沒見到過父皇落淚,更別說哭的聲嘶力竭,她母妃死的那天,整個后宮都如往常,她見不到母妃,他也不去見母妃,她想他應該不愛母妃,不然又怎會在母妃死后,可以如無其事的任杜雪荷入宮,他都沒為母妃流過一滴淚。 她遞過去帕子給皇帝,皇帝勉力收住,撥走她的手道,“你怎么把煥兒接出宮的?” 姬姮有些想笑,這個時候了,他依然對她存著戒心,只要她插手后宮,她就和母妃一樣,都是妄圖顛覆大魏。 “兒臣假傳您的口諭,命陸韶遣人入宮去接皇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