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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是假的,想辭官卻是真的。”徐蓮生諾諾地答道。 “你對朕很失望,是嗎?”宋澤輕聲問道。 “臣不敢。” “那你為什么要辭官?” “恕臣直言,我再也受不了和鄭方杰同朝為官。”徐蓮生抬眼直視著這個剛剛君臨天下的男人,逐漸提高聲音,“我明白,他用處很大,你要靠他去制衡那些心里不服你的人。我不會要求你殺了他,只求你恩準我遠離京城,眼不見為凈。 這些年,我已經成了我兒時最厭惡的那種人,道貌岸然、冠冕堂皇,我在這個官場熬得快爛了!我不能既丟了報仇的機會,又丟了我自己!臣已年過不惑,只想安安靜靜終老于市井。” 宋澤面色平靜,輕輕吐出三個字:“朕不準。” “那請皇上隨便把我貶到什么地方,去當個知縣吧。” 宋澤嘆了一聲氣,牽過他的手,捂在雙手掌心,像呵護一只受傷的麻雀。接著緩緩說道:“陜西旱災為什么會死那么多人?你jiejie沉冤難雪,根源在哪?只因為鄭方杰有權勢? 不,整個朝廷從根本上爛掉了,自上而下,成體系的貪墨、結黨營私,百弊叢生。你jiejie秋娣不是一個人,而是千千萬萬個人。像你一樣心懷仇恨的人數不勝數,否則朕怎么可能一舉成事?” 徐蓮生點頭:“我知道。” “你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其實,斗爭才剛剛開始而已。朕給你講講,你閉門謝客這些天,都發生了什么吧。各地民變尚未徹底平息,后來者蠢蠢欲動。寫檄文罵朕的大臣帶著全家自盡了,很可惜。朕帶來的人,與舊臣不睦,明爭暗斗。當然了,和睦才有鬼。” “那你想怎么辦?” “朕想在有生之年自上而下徹底肅清吏治,掃清積弊,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少不了像你這樣知心的人做幫手。況且,朕希望隨時都能見到你。不然會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在太仆寺少卿任上這幾年,臣也貪了不少。陛下整治貪官的時候,臣恐怕也在其中。” 聞言,宋澤松開徐蓮生的手,又猛然將他攬入懷中,牢牢箍住他的腰,嘴唇緊貼在他耳邊:“朕知道你是個好官,愿意包庇你,放你一馬。再敢提辭官,朕就把你一擼到底,讓你去喂馬、掃馬糞。” 徐蓮生默不作聲。唉,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更別提對方是皇帝了。 “今天,朕來就是想告訴你,既然你心里堵著氣,那朕愿意為了你改變計劃,再沖動一回。明天早上,你必須來參加朝會。” “好……知道啦。別人都是越老越和藹,陛下正相反,年輕時那么溫柔,老了反而兇巴巴的。”辭官無望,他只好拉著長音,順著男人的心意說話。暗中想道:你都當皇上了,還能有多沖動,難道一刀砍了我的仇人? “現在,朕心里也堵著氣呢。”宋澤話鋒一轉,將他壓在床上,“就用徐大人來泄泄火吧。” 第27章 前路漫漫 不到五更,徐蓮生就被王福叫醒:“老爺,該起了,準備上早朝了。” 他腰酸背痛,迷糊著喃喃道:“我告病假了……” “您忘了,昨個皇上來過,讓您必須上朝。” 他頓時清醒過來,起床洗漱,隨意吃了兩塊點心,坐轎到午門之外,開始下轎步行。天色微明,泛著朦朧的青色,午門外已有不少朝臣在等候。 看見徐蓮生,幾個關系不錯的同僚拱手問候道:“徐大人貴體安好?” “托列位的福,好多了。” “你膽子還真是大,皇上剛開始理政,你就告假。” “我病得稀奇,未痊愈時面目可憎,見不得人。” 閑聊片刻,徐蓮生看見鄭方杰的轎子到了。他上前寒暄,鄭方杰也很關心他:“徐大人的病終于好了?老夫很是憂心啊。” “剛好,昨天該到您府上通稟一聲,我給忘了。” “無妨,沒事就好。” 鄭方杰封了侯,連從前那些最愛彈劾他的清流都唯唯諾諾起來,不咸不淡地問候幾句,為他讓路。鼓聲響起,宮門即將開啟,他理所當然走到最前面,位列百官之首。 旭日東升,朝臣列隊走進午門,徐蓮生耳邊只有朝服衣料的摩擦聲和腳步聲。忽然,有個魁偉的身軀擠過來,拍了拍他肩膀,沉甸甸的大巴掌砸得他一個趔趄。 “哎呦我的天——” “嘿,徐大人,我才看見你!好久不見,聽說你生病了。”張大寶的嗓門兒依舊大得驚人,身上的官服用料看起來較其他人多出一倍。 “勞你掛念。”徐蓮生小聲嘀咕, “你說啥?能不能大點聲啊!你病好了嗎?” “張大人,進了午門就不能隨便聊天了。”徐蓮生目不斜視,低聲說道,“禮部官吏會監督我們的言行舉止,誰要是失儀,會被記下來然后罰俸的。” “哦,這樣啊。我不是言官,不怎么參加常朝。”張大寶目前任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品級看似不高,卻被宋澤暗中加了許多實權,管轄著整個京城的治安。 “那你今天怎么來了?” “皇上讓我來的。我住得遠,四更就起來了,困死我了。” 徐蓮生點點頭,示意他不要再說話了。 群臣上殿,朝拜過后,無人奏事。徐蓮生忍著腰背的酸痛,舉目望向龍椅,正與宋澤目光相撞。他心跳亂了亂,垂下眼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