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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葙發現了,在詫異中怔怔地看住他,許久,搖了搖頭。 裴寂松一口氣,還好,他沒來晚。 “裴三,”齊云縉一躍下馬,抽出了腰間金刀,“納命來!” 裴寂長臂一展,將沈青葙緊緊攬在懷中,急急閃躲。 親衛們發一聲喊,齊齊上前護住裴寂,齊家的健仆正要上前,又被裴氏部曲攔住,殺在一處。 韋策瞅準時機,掙脫壓制他的健仆,跑向沈青葙:“青妹別怕,我來了!” 他伸手想要拉過沈青葙,裴寂卻向邊上一閃,神色中便帶出了幾分威壓。 韋策一愣,正要說話時,身后刀光凜冽,齊云縉當頭劈了過來。 “策哥小心!”沈青葙驚叫一聲。 韋策躲無可躲,眼見金刀就要落下,直驚得動彈不得,下一息,裴寂一腳踢開他,合身護住了沈青葙。 一綹黑發被刀風割斷,飄搖著落在了地上,韋策趔趄著摔倒在地,慌亂的視線中看見裴寂著緋衣的手臂,緊緊摟著沈青葙的腰。 一絲后知后覺的疑慮慢慢生出來,韋策倒在地上仰望著裴寂,他幾次相救,真的只是,君子心腸? 沈青葙被裴寂摟在懷里,想掙,卻掙脫不開,眼角的余光只瞥見齊云縉的金刀越來越低,刀柄上鑲嵌著七色寶石,流光溢彩,與主人一般,都是華美又致命的兇器。 當一聲,一柄鐵锏架住金刀,郭鍛從天而降,沉聲道:“齊將軍,得罪了!” “又是你,”齊云縉扯了下嘴角,“賊囚漢,今日叫你有來無回!” 當當當,金刀步步緊逼,鐵锏寸步不讓,刀兵相接,迸出星星點點的火花,卻在這時,裴寂溫雅的聲音響了起來:“齊將軍,你的部下已全數被擒,今日之事,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刷刷刷,齊云縉接連幾刀逼退郭鍛,一回頭時,果然看見齊家的健仆已全數被擒,裴氏的部曲越來越多,正往近前圍堵,眼見他是有備而來,齊云縉嚓一聲收刀還鞘,狹長的眼眸向沈青葙身上一瞥,冷哼一聲:“掌中之物,看你能躲幾時!” 他翻身上馬,厲聲道:“走!” 裴氏部曲不由得去看裴寂,裴寂微一點頭,沉聲道:“放人。” 馬蹄聲急,齊云縉窩著怒火,一鞭加上一鞭,在大街上橫沖直撞,齊家的健仆追在他身后一路狂奔,剎那間走了個干凈。 沈青葙用力一掙,脫出裴寂的懷抱。 懷中驟然一空,裴寂悵然若失。 韋策急急上前,將沈青葙護在身后,向裴寂躬身一禮:“裴中允屢次相救之恩,韋策銘感五內,他日定當答報!” 裴寂略一點頭,目光越過他,落在沈青葙身上:“沈娘子,前路兇險……” 他想再說些什么,終歸又無話可說,便邁步向外,道:“珍重。” 沈青葙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耳邊聽見他低聲吩咐道:“去牢房。” 牢房。沈青葙一個激靈,飛快地跟了上去:“郎君,可否帶我同去?” 裴寂垂目看她,許久,點了點頭。 他看了眼躍躍欲試的韋策,從袖中掏出一個盒子遞給沈青葙,低聲道:“牢房中守衛森嚴,我只能帶你一個人進去,你再改裝一下。” 沈青葙接過來一看,是盒黃粉,俳優們做戲時,多有涂黃粉扮滑稽取樂的,沈青葙一顆心沉到了最底,他竟早就備好了易容的物件,原來就連她這一求,也都在他意料之中。 天羅地網,要她如何逃脫? “青妹,”韋策追過來,低聲道,“還是我去吧,牢里人物混雜,你去太危險。” “不,我要去。”沈青葙用手指蘸了黃粉,飛快地涂在臉上。 前路兇險,她這次進京,也許就是生離死別,她想見阿耶阿娘,想見沈白洛。 黃粉很快涂滿面頰,沈青葙又要來眉黛,在鼻子底下添了兩撇髭須,雪膚花貌盡被掩蓋,乍一看,只是個黃黑面孔的普通男子。 從人牽來馬匹,沈青葙翻身上馬,跟上了裴寂。 蹄聲得得,帶著佳人遠去,韋策站在道旁目送,只覺得她越來越遠,越來越縹緲,讓他覺得看不清,也留不住。 “郎君,”阿嬋低聲問道,“那位緋衣郎君是誰?小娘子與他仿佛很是熟稔。” “他是……”韋策沒來由地一陣煩躁,轉身往客棧里走去,“快去收拾行李,等娘子回來,立刻出發!” 牢房門前。 周必正看了眼裴寂身后的黃瘦男人,道:“他不能進去。” “她是藥僮,過來給大夫送藥。”裴寂側身讓開道路,沉聲道,“去吧。” 沈青葙低頭提著包袱,刻意邁著大步,從他身邊進了門,牢房中潮濕腥臭的氣味撲面而來,眼睛有些澀,便只能努力瞪大了,壓抑住澎湃的情緒。 “右邊是女監。”裴寂緊跟著走來,低聲提醒。 沈青葙放慢步子,待他走到前面,這才默默跟上,還沒走到女監,早聽見一陣呵斥聲,沈青葙下意識地快走幾步,隔著冰冷的鐵柵欄,就見阿娘楊氏站在牢房正中,臉色蒼白,嘴唇緊抿,侍婢阿施護在她身前,正與兩個獄卒理論:“昨天已經搜過身了,今天又來?你們根本是無理取鬧,我家夫人乃是五品誥命,豈能受你們這般羞辱!” “到了這里,還說什么誥命?”獄卒笑著拖過阿施,“我先搜你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