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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卒立刻往枷上添了兩大塊青石,沈潛被壓得撲倒在地,臉撞在碎石上,鮮血淋漓,可沒等他喘口氣,獄卒一把拽起他,撿起掉落的青石一塊塊往枷上摞著,耳邊傳來齊云縉陰沉的聲音:“再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還是想不清該怎么說,這枷以后就別摘了。” 沈潛眼睛里充了血,腦子里嗡嗡直響,只覺得全身的血都要爆開,噴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里。模糊的目光觸到齊云縉陰鷙的面容,沈潛一陣絕望。 已經六天了,韋家的人沒來,東宮的人也沒來,就算他被齊云縉弄死在這里,又有誰知道?更何況他還有父母兄弟,還有妻兒老小,他根本算不上太子的親信,又何必為太子送命? 枷上又壓下一塊大石,沈潛撲倒在地,斷斷續續說道:“是,楊萬石放,放的火,是他……” “來人,”齊云縉站起身來,“畫押!” 獄卒拖著沈潛簽字畫押,齊云縉邁步向外走去,一名仆從迎上來,低聲回稟道:“郎君,裴中允與崔舍人來了,住在館驛,那個女娘也跟著。” 很好,都來了。齊云縉微微瞇了眼,道:“看緊了,別讓那女娘跑了!” 云州驛中。 裴寂轉過長廊,走向后房,推開虛掩的門,沈青葙聞聲站起,帶著點局促叫他:“裴郎君。” 她正在梳頭,一手握著梳子,一手握著頭發,鴉青色的頭發太多太密,從指縫里溜出來,拂在臉頰邊。 裴寂眼前閃過一副畫面,她浴后嬌懶,濕著頭發坐在他懷中,他拿著布巾給她擦,一低頭時,咬住一絲沾在她唇上的發。 裴寂在恍惚中伸手向她,低聲喚道:“青娘。”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加更一次,愛你們,么么~ 第6章 像死灰復燃,春草復生,裴寂心中迅速升起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愛意,一時間情難自已,恍惚著向她越走越近,聲音越來越低:“青娘。” 他神色太曖昧,喚她的語氣太纏綿,沈青葙在片刻的怔忪后,急急向邊上閃躲,不安地叫他:“裴郎君。” 不,她不該這么生疏地叫他郎君,她一向都是叫他三郎,她心愛的裴三郎。裴寂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再又上前一步,伸手去拈沾在她頰上的頭發。 卻被她急急躲開,于是他的手指便蹭著她的耳廓,挨著她的發絲一晃掠過,終究是落了空。 肌膚相接的剎那,帶出一股難以抑制的顫栗,裴寂又有了那種溺水般的感覺,喑啞著聲音叫她:“青娘。” 他越逼越近,沈青葙無處可躲,身邊是桌,身后是墻,身前是他,她被他禁錮在這狹小的方寸間,眼看他黝黑的眸子越來越近,越來越低,沈青葙在極度的窘迫中生出一絲怒意,忽地停止躲閃,高聲叫他:“裴中允!” 愛欲被瞬間打碎,裴寂停住步子,低頭看她。 她薄面含嗔,紅唇緊抿,凜然不可侵犯,這模樣讓他想起安邑坊前,她毫不留情那一刺。 心口突然疼得無法忍受,裴寂捂住左胸,一連退開幾步。 她終歸還是,拋棄了他。 而且已經,忘記了他。 沈青葙乍得自由,忙緊走兩步,打開了門。 她在防備他。她把他當成了什么人?他若是浮浪子弟,昨日那般情形,他早就要了她。愛意消褪,裴寂沉聲道:“沈娘子,我這就去見令尊,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沈青葙想不到他要說的竟是這個,一時忘了其他,急急道:“可否帶我一起去?” 話一出口,看見他冷淡的神情,沈青葙心中一緊,下意識地低了頭:“裴郎君,我,我擔心家父母,想去看看他們。” 許久得不到回答,沈青葙抬起頭,正對上裴寂沉沉的眸子,瞳孔又黑又深,像不見底的深淵,盛滿了她看不明白的情緒,沈青葙心中一動,在窘迫中驀地又生出一絲熟稔,試探著叫了聲:“裴郎君?” 裴寂轉臉看向門外,道:“怕是不行。” 他語氣淡漠:“雖說罪不及出嫁女,但義倉之事你是人證,令兄拒捕傷人時你也在場,一旦你露面,周御史必定會拿住你押往京城,到時候我也沒法子回護。” “我不怕,”沈青葙上前一步,帶著幾分哀懇說道,“我既然回來了,那么就與父母兄長一道,有什么罪責,我情愿承擔!” 裴寂回頭看她,道:“令尊把身家性命押在你身上,令兄犧牲自己的性命助你逃跑,你就是這么意氣用事么?” 沈青葙吃了一驚,他怎么知道這許多內情? 裴寂觀察她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對了,沈潛把內幕告訴了她,可她至今還在隱瞞,說到底,她根本不信他。 心中生出一股不平,裴寂轉過臉,道:“你是覺得,韋家會救你們?” 他語聲平淡,沈青葙卻無端覺出了一絲嘲諷,抬頭看著他,遲疑著說道:“姑丈與家父一向交好……” “已經十多天了,”裴寂打斷了她,“消息早在長安傳開,韋郎中身居要職,若是有意相救,早該有所安排,可據我所知,韋郎中近來托病告假,閉門不出。” 沈青葙吃了一驚,想要繼續追問,可他眼睛一直看著門外,并不看她,分明是不想再聽她說,沈青葙一陣難堪,鼻尖便酸澀起來,踟躕著說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