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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韋策打斷了她。 他心里突突亂跳,一個弱女子,又那樣美貌,若是落在歹人手里,結果可想而知。可他又盼著,一切都只是虛驚一場,她會好端端地出現在他面前,像從前那樣笑盈盈地叫他,策哥。 “郎君說得對,青娘子不會有事的。”阿嬋忙忙地擦了眼淚,“要么再順著進京的官道找找?也許青娘子已經往長安去了。” “再等一天,”韋策長嘆一聲,“如果明天父親和外祖父還是沒有消息傳過來,我立刻往別處去找。” 他望著牛車消失的方向,拿定了主意:“我再去求求周御史,無論如何,都得見一見舅父。” 云州驛中。 先期趕到云州打探消息的裴氏門客黃綽匆匆走進來,向堂上坐著的裴寂和崔白行了一禮:“三郎君,崔舍人。” 裴寂起身還禮,問道:“楊刺史如今怎么樣?” 黃綽向左右看了一眼,裴寂會意,揮手命仆從都退出門外,黃綽這才上前,壓低了聲音:“楊刺史撞破了頭,還沒清醒,不過郎君,某查證過,一直到周必正進刺史府時,楊刺史都還在官衙中,并沒有逃跑拒捕的跡象,某還聽說,當時有人叫救命,據說是楊刺史的聲音。” 裴寂原本就有的懷疑更深了。楊萬石出身世家,又是太子妃的胞兄,應當很清楚他一身牽扯著楊氏族人和太子妃的前途,何至于拒捕逃跑?又何至于跑得這么沒章法,抓捕的人員都進了門,他才想起來要跑? 裴寂思忖著,又問道:“義倉的事可查出眉目了?” 黃綽道:“楊刺史盜賣的義倉儲糧,一多半以低價賣給了一個胡人商販安義克,周必正已經抓捕安義克,拿到了來往的賬目。” “什么?”崔白吃了一驚。 他原本還抱著希望,盼著盜賣儲糧一事只是謠傳,可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楊萬石盜賣官糧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那么燒毀義倉就很可能是楊萬石為了銷毀證據而做下的。 兩罪俱發,那就絕不是他們能解決的事情了,只怕連太子也沒辦法轉圜。 裴寂看他一眼,沉聲道:“有人證有賬目,也未必就是事實。” 他雖這么說,卻也知道此事棘手,太子雖然對楊萬石在云州的行徑全不知情,但楊萬石到底是太子妃的嫡親胞兄,此事一旦坐實,太子絕脫不了干系。 圣人近年來獨寵惠妃,朝野早有傳言說圣人想要廢掉太子,另立惠妃的兒子紀王為儲君,若是這時候楊萬石出了事,惠妃一黨必然會以此為契機,攻擊太子,動搖儲位。 該如何擺脫眼下的困境? 裴寂思忖著,又問道:“失火一事,可查出了內情?” 黃綽的聲音越發低了:“沈潛的兒子沈白洛在云州折沖府任職,失火當天奉上官之命帶一隊府兵往義倉去換防,沈潛則是與倉曹參軍胡延慶一同前往義倉清點賬目,幾人剛到不久,義倉就失火了,胡延慶和兩名府兵被當場燒死,十幾人燒傷,不過沈潛父子兩個都沒有受傷。” 裴寂聽出了蹊蹺。火勢既然嚴重到死傷十數人的程度,為何沈潛與沈白洛都毫發無傷,難道這火生了眼睛,專會避開他們? “沈潛之妻楊氏,與楊刺史同出扶風楊氏,是以沈潛與楊刺史一向來往親密。”崔白皺眉說道,“無論失火與楊刺史有沒有關系,只要沈潛有問題,外人都會覺得,他是受楊刺史指使。” 裴寂點頭道:“不錯。” 棘手之處正在于此。盜賣儲糧雖然嚴重,但只要能填補虧空,再加上各方斡旋,總還有轉圜的余地,但火燒官倉,致使官吏喪命,卻是不可恕的重罪,是以此案的要緊處,不在于盜賣,而在于放火。 裴寂又問道:“你可曾見到沈潛父子?起火時的情形他們怎么說?” 黃綽搖頭:“某沒有見到他們,周必正把人看得死死的,不準任何人探視,但某聽說,沈白洛傷得極重,只怕捱不過這兩天。” 裴寂心里一緊,眼前瞬間閃過沈青葙落淚的臉,問道:“能不能救?” “現在見不到人,什么也辦不成。”黃綽苦笑道,“郎君,還有一事,齊云縉今日一早進城,先去見了楊刺史,之后去見沈潛,至今還沒出牢房。” 裴寂心下一沉。并沒有消息說齊云縉奉旨查案,他帶的人也只是健壯家丁,并不是右軍府兵,可見的確不是來辦公差,可周必正居然放他進去了——要么是畏懼惠妃和霍國公府的勢力,不敢得罪,要么就是,周必正根本就是這兩方的人。 裴寂站起身來,向崔白說道:“子墨,你拿東宮令牌,先往府衙探監,我有些事要問問沈娘子,隨后就到。” 牢房中。 沈潛跪在鋪滿尖銳碎石的地上,脖子上鎖著重枷,枷上又壓著幾塊青石,壓得他的脊背彎成了一張弓,兩條腿更是疼得像要斷折一樣,沈潛嘶聲說道:“齊云縉,你私刑拷打朝廷命官,沒有王法了嗎?” 齊云縉萁踞坐在牢房前,輕蔑一笑:“跟某講王法?沈潛,你頭一天知道某么?” 沈潛想到長安城中連皇親國戚也得避讓他父親三分,口氣不覺軟了:“齊將軍,起火時我被打暈了,什么也沒看見……” “再加兩塊。”齊云縉打斷了他,“你沈家一門老小幾十口人,沈潛,你最好想清楚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