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90節
自古來在皇帝壯年便被冊立的太子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何況是廢太子。 原本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朝掉落塵埃,誰不想上去踩一腳? 皎皎微微握緊了拳,閉了閉眼:她此刻最不希望的,就是有幾位已經在宮外開府的皇子出現在咸安宮。 如果他們出現了,那皎皎便不可能回避了。 人說手心手背都是rou,又說十個指頭也有長短,但對皎皎而言,除了留恒這個特例之外,她十個指頭不分長短,一加一加起來,也絕不會也不會大于一。 即便在太子之外的大部分人連手,她也絕不會因為他們人多而傾向他們。 她希望這件事最終不會有最壞的結果。 但現實還是叫她失望了。 在娜仁與豆蔻處了解了前因后果,皎皎休息一夜養精蓄銳,本打算第二日去咸安宮見二阿哥。 留恒絕不會攔她,康熙對此也算默許。 但前朝的風雨打破了皎皎原本的計劃,她緊緊盯著手持令牌匆忙叩開宮門,卻沒去延禧宮而是直奔永壽宮的大福晉,目光中透露出審視,一身威勢逼人。 大福晉心中油然升起懼意——便是面對康熙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懼怕過。 誰能想到,這素來和藹可親的長姐,冷下面容神情來竟然如此恐怖嚇人。 但大福晉牙齒咬了咬口腔內的軟rou,逼得自己清醒鎮定,向娜仁磕了個頭,“慧娘娘,媳婦可以以自己的姓名與膝下兒女起誓,我們爺,絕對沒有做過咒魘廢太子之事。” “是沒做過,還是沒做成?”娜仁目光似是平淡地看著她,卻叫大福晉升不起任何的隱瞞之心,低著頭,吶吶道:“雖有此心,但被我攔住了。三王爺用來作證的那道士被他買通了,但……我手中亦有證據,能夠證明我們王爺的清白。” 說完,不等娜仁開口,她又急急道:“早朝一散,媳婦便得到了消息匆忙入宮,但乾清宮此時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汗阿瑪親審我們爺,我們爺是個爆炭性子,又與廢太子有舊怨,三王爺有人證物證又素來舌燦蓮花,我們王爺絕對辯不清楚,媳婦必須進去。但……” 她進不去。 或許賢妃帶著她到乾清門,侍衛通傳,康熙有可能召見,但也有可能因厭煩直親王行事,同時也不愿見她與賢妃。 唯一能夠保證帶著她進入乾清宮的人選,就是娜仁了。 大福晉連聲哀求,拉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如果媳婦此時不去,圣旨一出昭告天下,我們王爺身上的臟水是怎么都洗不清了。” 若是大阿哥和這件事毫無關系也就罷了,可他偏生與那道人有書信往來,還贈給了那道人大筆的銀錢作為收買,叫那道人為他辦事。 堂堂皇子,天潢貴胄,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一個連正經道士都不是的江湖術士來做的呢? 大福晉不敢在此深想,生怕自己去得晚了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拉著娜仁的衣擺不斷哀求。 “好了。”娜仁揉了揉眉心,收回思緒,站起身道:“我帶你去乾清宮。” 一直坐在一旁的皎皎猛地起身,張了張嘴,但沒等她說出什么來,便被娜仁打斷了,“你如計劃,去咸安宮吧。我帶著你大嫂嫂去乾清宮,等會的事情、場面,怕都不是你愿意見到的。” 皎皎抿著唇,沉聲應了。 如果真如大福晉所言,大阿哥并沒有咒魘二阿哥,那三阿哥拉來做人證的那道人、幾乎能夠板上釘釘把大阿哥打落塵埃的證據、言之鑿鑿的話語…… 皎皎定了定神,目送娜仁帶著大福晉離去后,沒帶宮人,披上斗篷,只身前往咸安宮。 娜仁與大福晉到乾清門的時候,賢妃已經在這里了。 半空中飄著雪花,雪不大,但賢妃身上已積攢了薄薄一層,她跪在宮門外,也不知跪了多久。 聽到大福晉的聲音,她神情微動,轉頭看過來,見她是與娜仁同行而來,心中更升起幾分希望,忙忙對娜仁道:“娘娘,知道,保清絕不是那樣的孩子啊。” 娜仁沉默未語。 歷史上大阿哥咒魘太子可是直到最后都沒有翻案,大福晉也說了,大阿哥確實動過此心,只是被她攔下罷了。 大福晉的話里究竟有沒有水分她聽得出來、看得出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絕對瞞不過娜仁,便坦坦蕩蕩地和盤托出。大阿哥或許沒將這事情做實,但他確實動了心,也做了先期準備。 臨門一腳的時候,被大福晉攔下,還算沒有構成大錯。 娜仁是不信那些咒魘、降頭一類的手段的,但太子自被廢之后,行為確有癲狂失常之處,在她看來是受了打擊,在康熙看來可未必。 大阿哥咒魘廢太子之事一出,可以說是在康熙心里,給太子的行為搭了個梯子。 而這些年來,太子黨與大阿哥一黨確實屢有交鋒,雙方都沒少動手段,所以康熙對三阿哥的話與那些證據,雖然會叫人查證,卻不會十分懷疑。 大福晉若是不來,那今日一過,圣旨一下,大阿哥咒魘廢太子之事,便算是板上釘釘了。 康熙心里認定了的事情,誰能翻案。 思及此處,娜仁沉了沉心,目光直接逼向門口的侍衛,聲音沉沉,不怒自威:“本宮要見皇上。” “皇貴妃娘娘……”那侍衛在娜仁面前,氣勢弱了一截,很是為難地道:“萬歲爺的意思,這會任何人都不許進去,直親王福晉與賢妃娘娘前后腳底來,我們也都通傳了,萬歲爺卻沒有見的意思。您這會過來,又帶著直親王福晉,只怕——” 娜仁道:“我不為難你們,你只需再通傳一次,就說是我帶著老大媳婦,老大媳婦帶著直親王沒有咒魘二阿哥的證據。” 侍衛清楚,這一位的性子,看著柔婉和煦沒什么脾氣,但不達目的是覺不會罷休的,而他們若是不通傳,叫這位也如賢妃一般在外頭等……都不需跪等,只要這位在這里淋上半個時辰的雪,等萬歲爺知道了,他們都沒有好果子吃。 不過幾息之間,那侍衛小頭領拿定了主意,咬咬牙,道:“奴才這就進去通傳,您到宮門下來避避雪。” 說著,他向后使了個眼色,乾清門內便出來三四個侍衛,站在風口上,將撲向娜仁這邊的寒風擋住了。 娜仁沖他微微點頭,然后問大福晉:“慌嗎?” “媳婦不怕。”大福晉抬著頭,目光堅定。她似乎答非所問,但這句話也叫娜仁心里有了底,轉頭看她一眼,笑了。 第170章 大福晉嫁入皇家多年,向眾人展露的向來是溫和柔婉、端莊恭順的一面,或者說眾位皇子的福晉,向他們展示的多半是這一面。 故而大福晉跟隨娜仁滿面堅毅、毅然決然地步入乾清宮時,即便狂風驟雪頃刻而至,為她演奏絕唱,伴她一身威勢,這些皇子們心中也只有茫然與輕視。 三阿哥舌燦蓮花,手握鐵證鑿鑿,大皇子自己都辯解不出一二三四來,只能委地連道:“兒臣無辜。”無力地等候康熙的發落。 這一深宅婦人到來,還說帶著什么證據,又有什么用呢? 或者說,他們更好奇的事,她能拿出什么樣的證據,證明夫君的無辜? 是說大阿哥與那道人往來書信皆是他人模仿筆跡偽造?那三阿哥在道人家搜出,帶著直親王府從錢莊提出銀票時記錄的銀號的銀票又是什么?莫不是有誰為了構陷大阿哥,特意在他府里埋了人手,拿著大阿哥的印信去提錢? 甚至康熙,在侍衛通傳的那一刻,他心里確實微微生出些期待來,但轉瞬又擰起眉,“阿姐怎么摻和進來了。”知道娜仁不會無的放矢,他才命人通傳,但對大福晉并未抱有多少期望。 賢妃與阿姐素來交好,胤禔也是阿姐看著長大的,或許大福晉病急亂投醫,阿姐一時心軟,便帶著她過來了。 康熙如是想著,在乾清宮殿門被推開之后,看到娜仁與大福晉,見大福晉面上不帶分毫惶惶,堅定沉穩,他也不過是略一揚眉,沉聲免了她們的禮,對娜仁道:“暖閣里頭暖和,阿姐進去暖暖吧。” 娜仁瞥了一圈,這明間里滿滿當當地擠著皇子、內侍,又為尋溫暖點著火盆,實在悶熱,不如暖閣里闊朗通氣,便也沒遲疑,干脆地點點頭,帶著瓊枝轉身進了暖閣里。 然后便是大福晉的主場了。 娜仁特意在靠近明間的榻上落座,梁九功的徒弟捧了熱茶進來給她暖手,又在軟塌旁的小桌上擺了一大攢盒的點心果子,見榻上只有個引枕,怕娜仁靠著不舒服,又忙取了兩個暗囊來。 娜仁笑吟吟地和他道了謝,態度很是和煦,小太監笑著道:“都是奴才應當做的。奴才就在這邊候著,您有什么吩咐便說。” 娜仁沖他點點頭,沒說什么,那頭大福晉的聲音忽然響起,先是清越動聽、婉婉悅耳的,捏著三阿哥呈上的證據一條條地反駁,但并不算有力。 至少娜仁聽著,便覺著她此刻的說辭并不算高明,雖然辯出了這些證據中可疑的部分,卻也僅此而已。 若是普天下的案子,每一個都這樣辯,上位者偏又聽取了,只怕二三年內,天下牢室空矣! 三阿哥眼角眉梢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的得意來,將方才微微提起的心放下,鎮定地抬起頭,對大福晉的辯駁,句句應對自如。 康熙也不免感到失望,沉聲道:“老大媳婦,這不是你能胡鬧的地方。” “媳婦沒有胡鬧。”大福晉說著,緩緩叩首向康熙行了一禮,然后話音語氣徒然一變,眉宇間銳利盡顯,目露寒光如利刃出鞘,盯住了那來作證的道人。 見她轉變槍頭,三阿哥心道不妙:這道人哪里見過皇家威嚴,大福晉可是皇宮、王府中沉浸多年的,在宗室官眷中素有賢名,不是等閑之輩。他是不怕她,可不代表著道人對著她還能應答如流。 來之前,道人被教過如何應對皇上的提問,卻沒有學過如何應對貴眷。 幸而……不過是個女人罷了,若論威嚴氣勢,怎能與汗阿瑪匹敵。方才與汗阿瑪應答,那道人答得不錯,想來此時,也無甚大疏漏……吧? 坐在內殿的娜仁原本微微闔目,聽著明間里的動靜,此時大福晉語氣一變,她便坐直了身子,知道——好戲來了。 大福晉是聰明人,知道這會如果在皇上面前和三阿哥撕開了,最終也不過狗咬狗一嘴毛,被康熙各打三十大棍,大阿哥的罪名卻洗脫不開。 故而她雖然暗指有人構陷大阿哥,更多的鋒芒卻對準了那道人,口口聲聲說他挑撥天家兄弟感情,又說他在大阿哥沒有特意招攬的情況下便提起自己能夠用巫蠱咒術害人,初入京師便揮霍無度流連酒家與煙花之地,其背后之人定另有算計,所謀不小。 然后她又呈上一個扁匣,請康熙過目,其中竟然是關于大阿哥喜好、性格分析的書信文字,另有厚厚一沓銀票,卻是分為兩部分被絲帶纏繞著,牢牢壓在匣子底部。 康熙不過拿起略一翻閱,面色便更為陰沉,目光冷冷地在殿內的眾皇子身上一一掠過,最后看向大福晉,氣勢沒有絲毫收斂,一國帝王的威嚴之勢盡數撲向大福晉,叫她如被猛獸大蟲盯住一般,或許比那還要可怕,險些窒息。 但她沒有絲毫退縮,甚至跪在地上還挺直了自己的腰脊,定住神,一字一句,沉重有聲,清晰地傳入殿內所有人的耳中。 “這些銀票被分為兩部分,其上者乃是與書信一同從道人租賃房屋中暗格中搜查出來,尚未來得及使用,其上銀號媳婦已命人去錢莊問訊,正在調查之中。另外一部分,乃是媳婦從他所至舊家、風月之地甚至他所賃房屋背后主人、租賃房屋所用只牙人處拿來的。” 言及此處,大福晉又行一禮,這次并未起身,而是長長地將頭貼在交疊的手背上,穩穩地道:“媳婦有罪,以王府之勢、持王爺之令牌,調動家中小廝,威逼百姓與內務府,取得銀票為證,業以用同等數額銀票補償。若汗阿瑪要治兒媳在內城任意妄為之罪,兒媳絕無怨懟不服之心。但有一點,這些物什想來也足以證明我們爺是遭人算計,府中家丁為證,那日爺雖起此……喪盡天良之念,但仍有不忍之心,媳婦稍加勸阻,便命人回去物什,并不許道人再上門。” 康熙捏著那些銀票,嗅了嗅底下一沓上的脂粉香,略一揚眉,盯著大福晉未語。 三阿哥先站不住了,抬起手指著大福晉,道:“荒謬!簡直荒謬!你說這些東西是從這道人住所搜出的來就是了?便是你帶人去搜,也定然都是你的心腹,搜出什么東西、留下什么東西,還不都是你說了算?再說,你說大哥經你勸阻便未曾行事,又說以府中家丁為證,你府上家丁,自然不敢不為大哥說話,貴府之人的證詞,有何可信之處,安可上呈天聽?” 康熙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扳指,目光從三阿哥、大阿哥身上劃過,仍盯著大福晉,尚未開口。 只見大福晉抬起頭,甩袖擺出一家大婦、宗室王妃的派頭,與三阿哥對峙也分毫不顯氣弱,“三王爺!請您慎重行事,我終究是您的長嫂!我夫君一日不休我,我便是你的嫂嫂!普天下,有哪家的小叔用手指著嫂嫂說話,又口口聲聲置兄長于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地,且不容他人反駁?” 她目光灼灼,黑亮的眼眸中如有一把烈火在燃燒,叫三阿哥竟一時語滯。 剛才被三阿哥壓著引經據典暗罵的大阿哥忍不住扭頭看向自己媳婦,眼睛都亮了。 然而大福晉顯然沒有襯三阿哥氣弱再進一步的意思,而是鄭重地向康熙行了一禮,道:“媳婦還有幾句話,請汗阿瑪念在與我們爺多年父子之情的份上,聽媳婦說完。此話畢,王府上下,再無可辯之處。背后之人步步緊逼,我們爺也確實不爭氣動過那等大不肖的念頭,如今做與沒做,都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媳婦斗膽辯言,請汗阿瑪細聽。無論您信與不信,媳婦都沒什么可說的了。隨后,任您處置。” 她又給康熙磕了個頭,分明這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氈,她這一個頭磕下去,額頭竟然登時通紅了,足可見用了多少力道。 她一字一句,堅決地道:“任您處置,王府上下,絕無異言,即便含冤,輸人一招,也當,無話可說了。” 這話說得可不大好聽。 明里暗里指康熙若是聽了她的話,還要處置大阿哥,就是冤枉了他們,都冤枉了好人,自然也就不算明君了。 一直隱做壁上觀的四阿哥登時眉心微蹙,心道不好,連忙看向康熙。 卻見康熙并未震怒,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大福晉,似乎輕輕呵笑一聲,然后都:“你說。” 大福晉便沉穩有力地道:“其一,三王爺方才說,媳婦即便帶人搜尋這道人居所,也必然帶近身之人,所得證據并不可信,此點荒謬——” 三阿哥緊緊盯著她,“哪里荒謬?” “哪里都荒謬。”大福晉仿佛絲毫沒感受到他目光中逼人的寒意,鎮定自若地揚起下頷,道:“媳婦去搜查道人住宅時,所帶不只有媳婦近身之心腹、王府中家人,還有從四弟、七弟、八弟府中借來的精干小廝,內室搜查,媳婦怕周身侍女不得力,均是這些各府小廝進行,東西也是在眾人眼下從暗格中取出的。……內城宅邸均是內務府所有,房型、設施內務府均有記檔,這暗格,自然也是瞞不過的。” 三阿哥聽聞“內務府”三字,背后忽然浮出一層冷汗,他想起他什么地方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