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70節(jié)
宮中女子榮寵興衰,哪里是那么容易說清的呢? 一場春雨綿綿下了兩日,再推開門便見到外頭草木都發(fā)了新芽,正是萬物復(fù)蘇生機勃勃的時節(jié)。 留恒趕著回京郊莊子里去,匆匆入宮與康熙、娜仁辭行,娜仁只來得及命人給他帶上許多吃食用具一類的東西,便目送著他離去了。 福寬也被留恒留在王府中,畢竟偌大的王府,即便主子不在,也有許多事情需要有人主持打理,福寬無疑是不二人選。 好在留恒身邊的幾個太監(jiān)都是福寬調(diào)教出來的,倒也能夠照顧得他叫人放心。 他走之后,緊接著,娜仁也打算去南苑小住一段日子。 說是小住,其實短則十天半個月,宮中有事隨時就回來了;長則三四個月,只要宮中沒有需要皇貴妃出面的大事,她也可以住下的。 康熙對此早已習(xí)慣,又略顯無奈,“這紫禁城、這京師就這樣留不住人嗎?阿姐你是,皎皎是,恒兒也是?!?/br> “恒兒可是實打?qū)崬槟銙侇^顱灑熱血的。”娜仁滿不在意,“宮中是好,可不能一直住著,偶爾換個地方,還有個新鮮勁。何況南苑的風(fēng)景可是宮中萬萬不能比的,再有一二好友相伴,登山、采茶、煮酒、聽琴,可比宮里自在多了。” 聽她形容,康熙輕笑,“好,阿姐你且去過你的神仙日子吧,朕就不留了,也知道留不住?!?/br> 他帶著些感慨自嘲道:“人都說這紫禁城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地方,其實呢,想留的留不住,又算什么好地方?” 聽康熙抒發(fā)這樣的感慨,娜仁情知并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娘仨,想了想,還是道:“過去的依然留不住,珍惜眼前人才是。” “……阿姐所言有理?!笨滴踵托σ宦?,又道:“等到出野菜的時節(jié),阿姐可要命人送一口鮮回來?!?/br> 娜仁鄭重地點頭應(yīng)下,“我曉得?!?/br> 康熙搖頭,無奈輕笑:能叫娜仁這樣認(rèn)真的,也就是這些吃食上的事了。 倒也不壞就是了。 他自己活成這樣,娜仁也被困在這里,能在這個范圍內(nèi)自在些,也是好事。 他希望娜仁健康、歡喜、順?biāo)欤杂啄甑饺缃瘢瑥膩砣绱恕?/br> 經(jīng)歷過寒冷的人總是格外地珍惜溫暖,幼年在宮廷中,不能生活在額娘身邊,后來有條件了,額娘又去了,能夠從頭到尾陪伴他下來的少數(shù)幾個人,娜仁算是其中最為要緊的那個了。 他能夠擁抱的溫暖不多,自然對僅有的溫暖格外珍惜。 掐指一算,當(dāng)年的宮女嬤嬤都出宮了,身邊伺候的只有梁九功還在;太皇太后年邁,不知還能有多少時候。而且太皇太后對他有教養(yǎng)之恩,其實算起相處的時間來,并不如娜仁或梁九功多。 宮外避痘所里的日子難捱,娜仁把他摟在懷里,握著他的手,二人倚著窗戶數(shù)星星哄他的時光,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懷的。 送走娜仁之后,康熙又埋頭批起了奏折。直到梁九功腳步輕輕地進來掌燈,康熙方才從奏折中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宮燈,轉(zhuǎn)頭一看,外頭天已經(jīng)漆黑一片,還淅淅瀝瀝地下去了小雨。 梁九功本來未敢擾他,見他抬頭,忙輕聲問:“您可要用些點心墊墊?” “不必了,換盞茶來吧?!笨滴跸肓讼?,道:“叫人告訴太子,下雨了,不必過來請安了?!?/br> 梁九功應(yīng)了“嗻”,又忙換了熱茶來。 晚間康熙多用參茶,提神但不似綠茶礙覺,此時端起痛飲半盞解渴,將茶碗放下之后忽然問:“外頭有星星嗎?” 梁九功笑了,“哎呦喂,我的爺呀,這樣下雨的天,哪來的星星呢?” 康熙喃喃道:“可惜了?!?/br> “您說什么?”梁九功沒大聽清,忙問。 康熙似乎嘆了一聲,道:“可惜阿姐明兒個就要動身往南苑去,沒有賞星星的機會了。” 梁九功笑道:“娘娘便是去了,總是要回來的,星星常有,娘娘常在,自然有得是看的機會?!?/br> “你這話說得對。”康熙再度提起御筆,一面蘸上朱砂,一面道:“星星常有,阿姐常在,看星星的機會多的是。” 但被jiejie摟在懷里,兩人倚著窗戶數(shù)天上的星星的機會怕是沒有了。 他如今高出娜仁少說一頭,且有男女之防,總是遺憾。 正說著話,外頭還是有人來通報太子爺來了,康熙眉心微蹙,眸中卻帶上了笑意。 太子是冒著雨來的,晚間還要讀書,并不能在乾清宮多做逗留。 來了也不過是為了給康熙請個安,和他說幾句話,便又匆匆去了。 太子去后,梁九功上前稟道:“該翻牌子了,敬事房的人已經(jīng)來了?!?/br> 康熙端茶碗的動作微微一頓,搖搖頭:“罷了?!?/br> 梁九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那咱們是……還是去景仁宮?” 康熙斜他一眼,倒不打算追究他揣測圣意,收回目光,盯著茶碗中的參片,思忖片刻,沉聲道:“去坤寧宮,看看皇后?!?/br> 這皇后,指的自然是仁孝皇后赫舍里氏。 第153章 南苑里的生活一如既往的靜謐、美好。 清梨霍霍了愿景將近一年的時光,總算把娜仁盼來了,便拋開并不是太愿意配合她、總是板著臉的愿景,拉著娜仁開始風(fēng)花雪月。 采松花釀酒、取春水煎茶,烹茶要用冬日梅花上的雪水或山中泉心水,撫琴時要焚百花精露香,就連幾案上花觚中插的梨花選品相、形狀如何的都有嚴(yán)格要求。 即便是懷揣著一點點情調(diào)的娜仁都被她搞得無語了,深感自己和這些世家大族之后,風(fēng)雅恣肆之輩有壁! 恕她舌頭不靈敏,實在是喝不出梅花上的雪水、山中的泉心水和后院水井里打上來的水有什么區(qū)別。 要說有的話……梅花上的雪水更臟? 這話說出來,清梨八成是要擼袖子和她開干的。 所以娜仁很有眼色地閉嘴,往好了想,現(xiàn)在這個時候空氣污染并不嚴(yán)重,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尾氣和廢氣排放,雪水應(yīng)該也沒有那么臟……吧? 反正不管有沒有,喝都喝下去了,娜仁也不打算想那么多。 如果刨去清梨這個講究人屁事賊多的話,每天和她吃吃喝喝,聽她彈琴吹簫,還是挺快樂的。 當(dāng)然清梨一曲終了抬起眼看向娜仁并要求她也彈一曲的時候,娜仁就感到并沒有那么快樂了。 但她但凡敢流露出半分遲疑來,清梨銳利的目光就會讓她聯(lián)想到上輩子讀高中時候嚴(yán)厲的教導(dǎo)主任。 于是訕訕閉嘴,提著一顆心坐到琴案前,盯著清梨看起來平淡其實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慫得去觸弦的手都微微有些抖。 索性她在沒來南苑的這一年里,秉持著未來沒準(zhǔn)能靠這個吃飯的心,偶爾也會練練琴,指法純熟,靈性仿佛也被清梨早年的風(fēng)雅填鴨教育打通了。 雖然心中有些緊張,但真摸到琴弦的時候,卻莫名地安定了下來,流暢的琴音在指下弦上傾瀉而出,也還算過關(guān)……吧? 幸而一曲終了,看清梨眉目舒展,神情還算滿意,娜仁便悄悄松了口氣,然后不想承認(rèn)剛才那樣慫的人是自己。 清梨一面斟茶與她,一面語重心長地道:“姑母在世時常說,你是有天分卻不愿用心的,但凡你能每日抽出一刻鐘來練琴,定然遠(yuǎn)勝過我許多。如今看來,姑母所言果然不假。人生路長,總要有些堅持熱愛的事情,不然宮中長日漫漫,又有何意趣呢?” 她為了鼓勵娜仁,真是連自己的臉面都不要了。 娜仁看著她苦口婆心的樣子,就仿佛是從教導(dǎo)主任轉(zhuǎn)化成了班主任,倒是沒有壁,就是夸得娜仁自己都不敢相信。 清梨說得分外真摯,連她自己都快信了。 愿景含著茶輕咳著,快速將茶水咽下之后低頭悶笑兩聲,倒是知道清梨為何如此舍得。 不過是怕娜仁在宮中過得無聊罷了,好歹練個東西,打發(fā)時光也容易。 娜仁不是不明白她cao心的地方在哪里,也清楚清梨cao心得有道理。 宮里的嬪妃們?yōu)槭裁礋嶂誀幎??真是因為她們享受爭斗本身帶來的快感嗎?不,是因為有“斗”之后帶來的好處、利益,能夠使她們的生活便好?/br> 那康熙不在宮中時,大部分的爭斗也是沒有意義的,她為什么還要們沒事找事掐架? 并不是因為有什么利益上的碰撞了,只單純是因為在不斗了之后,她們其實是不知道應(yīng)該干什么的。 而被娜仁戲稱為養(yǎng)老俱樂部的西六宮,刨去翊坤宮的宜妃姐妹倆,啟祥宮里端嬪每日一成不變地禮佛誦經(jīng),兆佳氏自皎定出嫁后便沒了奔頭,后來也開始跟著端嬪誦經(jīng)了;儲秀宮里的通貴人每日蒔花弄草,固定早晚各練字半個時辰,并且與同宮的袁貴人一樣沉迷養(yǎng)娃;咸福宮里更不必說了,戴佳貴人在庭院中開墾出了幾塊小藥圃,幾乎是將宮中大部分能利用的空地都利用上了,萬琉哈貴人常年在小廚房霍霍米面糧油,手藝永遠(yuǎn)以龜速進步。 每個人,都有自己在做的事,心里才不空。 宮里生活的人,最怕心空了。 心空下來,早晚有一日,會真正活成如一潭死水般的樣子。 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和她們比起來,娜仁做的事情就顯得雜且多,這幾年里,從前傾注了大半精力的話本子也不大寫了,更多時候是歪在炕上看書。清梨冷眼旁觀了幾日,總覺著不是這個事。 不然今日,她也不會苦口婆心地念叨這一場。 娜仁對此心知肚明,這會坐下喝了口茶,笑著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都在宮里活了這么多年了,該活什么樣,我心里還沒點數(shù)嗎?” 她之所以不再執(zhí)著于話本子創(chuàng)作,或許是看開了吧。 她曾說過,如果她的文字能對人有一點點的影響,哪怕只有一個人,是她所希望的、好的方向,她便心滿意足了。 如今,她也算是如愿以償。 甚至在她封筆之后,伴云入宮還帶給她幾封來自讀者的信,信里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或許沒有規(guī)整的格式華美的辭藻,但一個女人,從小女孩兒到為人妻、為人母,十幾年的光陰都在幾張紙上寫進。 其中的心酸、委屈、憤懣不平,幾乎透紙而出。 但最后,信里流露出的希望與光明,也是真的。 她說她與入贅到她家,卻在外頭另養(yǎng)外室生子,又意圖謀取財產(chǎn)的“丈夫”和離,說她說服了她的父母,開始試著打理家中的產(chǎn)業(yè)。 她不打算再嫁,她說她希望家里的綢緞莊能夠在她手上更進一步,她還說,會給她女兒創(chuàng)造一個能夠容許她長大后自己選擇未來的家庭環(huán)境。 多好啊。 娜仁讀到后面的時候,覺著希望幾乎要透出紙面,仿佛太陽升過地平線,驅(qū)散黑暗,大片金色光輝盡在眼前,未來可期。 娜仁給每一封信都回了信。她送給這位勇敢的女士“未來可期”四個字。 即便是陌生人,娜仁也由衷地希望她能順?biāo)煨腋!?/br> 看窗外,陽光正好。 這些她并不打算與清梨和愿景細(xì)說,這是只屬于她的笑瞇瞇,并不準(zhǔn)備分享給任何人。 回宮時正是夏日,娜仁本是不大樂意的,但康熙再三來信,把自己說得多可憐,娜仁想想自己也在南苑住了好幾個月,于心不忍,便啟程回宮了。 回去之后聽人一說才知道,這小子哪有他說的那么可憐孤獨沒人陪?!分明美女伴身美滋滋! 聽著宜妃酸溜溜的話語,娜仁略感無奈。讓她驚奇的是賢妃竟然也開口了,隱隱表達(dá)出對瓜爾佳氏的不滿。 這就難得了。賢妃都是在宮里大浪淘沙幾十年過還能站穩(wěn)腳跟的老人了,五妃之首,育有皇長子,皇貴妃之下第一人的地位穩(wěn)固,都是當(dāng)瑪嬤的人了,怎么瓜爾佳氏還能惹了她的眼? 看瓜爾佳氏的樣子,也不是輕狂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