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69節
這樣的人,如果真的成為了對手,想來是很可怕的。 娜仁就全然沒有這個憂慮了,那邊皎慈和皎茵終于行至梅樹下,由身量更高的皎慈翹著腳,折下了第一枝梅花。 鮮艷灼灼,在白雪映襯下分外耀眼,又仿佛與朱紅的宮墻遙相映襯,香氣清幽,凌寒綻放。 皎慈折下的這一枝品相極好,花朵綻放者立于枝頭風華招展,含苞者微微委枝將艷紅收斂,但偶爾清風吹過時,花苞微動,花瓣或舒或斂,別是一派青澀風姿。 皎慈越看越喜歡,仔細欣賞一會,方交給身后的宮人,然后踮起腳壓下更高的枝頭,供皎茵挑選。 未過一時,姊妹兩個均捧著紅梅,歡歡喜喜地奔著娜仁與通貴人過來。 娜仁與皎茵或有半師之誼,又占著“母女”之份,在雙方對對方都沒有排斥厭惡的前提下,身份便是天然的紐帶,何況還有一個極受皎茵推崇的皎皎,是娜仁親手撫養長大。 皎茵對娜仁有信賴、有尊敬、有依賴,或許在某種程度上,她能夠從娜仁這里,得到于敏嬪處得不到的認同。 不過皎茵是個孝順孩子,與娜仁親近,并不代表她忘了親生額娘。 見她懷里抱著兩枝梅花,娜仁微微一笑,心中更是滿意。 通貴人先接過了皎慈捧來的花,輕撫著她的額頭為她撣了撣在花木下頭上落上的浮雪,然后神情很溫和地道:“眼光不錯,這花的品相極好。” 皎慈于是一笑,溫和柔婉中又透著少女的嬌憨。 娜仁瞥到這一笑,在心中暗道:若說這些公主們,數皎慈被通貴人保護得最好了。她有手腕、有能力,沒有野心,卻能在宮中穩穩立足,不愁帝心,不怕風浪。 皎慈被她養得知世故而不世故,見過宮中人心險惡,卻仍能存善良悲憫之心,甚至還留存著幾分在宮中難得的天真。 這是通貴人小心呵護的結果。 皎皎、皎嫻相繼出嫁后,康熙最疼愛的女兒,便莫過于皎慈了。 或許也是因為,這一份被小心呵護,在宮中彌足珍貴的天真潔白。 但同時,她的性子又不會過分軟弱,堅強有韌勁,提得起筆握得住弓,行事光明磊落,又不會粗莽無知,過分天真。 為了在宮中養大這樣的皎慈,通貴人花費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與此同時,她又太舍得放手,舍得叫皎慈自己去撞、去碰、去受傷。 皇帝的寵愛在宮中總是最易引來陰私算計的東西,便是公主,也不能例外。 比之其余公主的生母,她對皎慈的保護可以說是外松內緊,大部分時候,只要不危及皎慈的生命,她都不會出手。 然而這宮中,哪里有那樣多會危及生命的事情呢?或許有,在娜仁鐵腕整肅過,又多年鎮壓的后宮中,有些手段,是絕不準對著稚子用出的。 故而通貴人對皎慈的生命安全頗為放心,舍得放手,大膽地叫皎慈跌跌撞撞地學會如何在人間行走。 宮中,便是一個小小的人間。能在宮中行走自如,日后無論到了哪里,皎慈都絕不會吃虧。 有時候連娜仁這個素來以心大自居的人,都不得不承認,比之通貴人,她可以稱得上是個婆婆mama的人了。 無論對皎皎還是留恒,她可以放任他們去做許多事,無論在世人看來時好時壞,是否叛逆不羈。但她又總是懷揣著許多不放心,皎皎身邊的麥穗與留恒身邊的福寬就是最好的佐證。 她與通貴人感慨過一回,通貴人聽了微怔,然后輕笑出聲,“都一樣。” 娜仁微微有些出神,皎茵懷捧著紅梅聲音輕柔地喚她,溫柔地軟聲道:“慧娘娘,您看看這梅花,開得好不好。” 娜仁被她喚回神,正要應她,一晃神間卻見有一披著雪白狐裘的女子亭亭立在梅樹下,娜仁的眼力極好,清晰可見她半張側顏上的眉眼,與眼角眉梢堆疊著、不自覺流露出的嬌媚風情。 與娜仁所熟識的一個人,相似極了。 登時,娜仁愣在原地,皎茵疑惑地回頭看,然后軟聲沖娜仁道:“娘娘,那是住在景仁宮西偏殿的瓜爾佳庶妃。” “幾時入宮的,我怎么未曾見過?叫她過來。”娜仁一樣下巴,便有人過去傳召,那瓜爾佳氏被喚住,便轉頭來看。她頭上落了些自梅樹上掉落的雪花,發間的鸞釵以蜜蠟點綴,耳邊配有珊瑚耳鐺,更襯得容顏嬌艷,媚態幾乎透體而出。 但與此同時,她目光卻又冷冽凍人,舉手投足間優雅自如,幾分清冷壓住眼角眉梢堆疊著的風情,兩相矛盾,卻又在她身上很好地中和,取出一個趨近于平穩的中間值來。 幾乎是見到她面容的一瞬間,娜仁心里的某個部位提起、又松下去。 她與清梨太像,卻又不像。 便如此時,瓜爾佳氏步履款款從容地行至娜仁身前,溫順莊重地行了一禮。即便她們的眉眼面容那么相似,娜仁也能清楚地區分出二人。 她身上沒有清梨的灑脫,清梨也沒有她這樣的冷,與冷意下的野心。 方才娜仁問出的問題,由瓜爾佳氏親口來答。 她輕垂著頭,仿佛十分溫順馴服地道:“妾年初經選入宮,居景仁宮后西偏殿。家父三品協領,祜滿。” 娜仁微微瞇了瞇眼,先叫她平身,然后口吻溫和地問:“你入宮也有近一年了,怎么我卻沒見過你?” 瓜爾佳氏聲音清脆悅耳,泠泠動聽,此時不急不緩地徐徐輕聲道:“妾入宮便染恙,面生紅疹,顏色丑陋,不宜見人,故而閉門靜養……” 想來是養好了病,康熙巡幸塞外的大隊伍已經動身,回宮后娜仁沒放多少心思在東六宮那邊,故而今日才是初見。 娜仁又仔細打量她,她很坦蕩,并未如宮中一般女子,即便野心勃勃地想要向上爬,卻又裝出溫婉柔順的模樣。 她直接地將冷意與野心都表露出來,毫不避諱,反而更叫人喜歡。 當然,這“人”并不會包含宮中的大多數女人。 娜仁對她說話時的態度十分溫和,這在通貴人的意料之中——如果沒有對方先犯事的,娜仁對所有女性的態度都非常不錯,何況這一個還生得格外出挑。 但娜仁后來又邀瓜爾佳氏常到永壽宮喝茶,這就是通貴人意料之外的。 瓜爾佳氏恭謹地告退之后,娜仁見通貴人的目光還落在她的背影上,便問:“怎么,這可是皇上的人。” “正經些。”通貴人輕描淡寫地看了她一眼,復又道:“我只是好奇,你為何會如此對她青眼有加。” 娜仁貼著她的身子,將頭靠在她的肩上,仰著臉沖她嘻嘻笑著,問:“怎么,吃醋了這是?” 通貴人平靜地推開她的頭,又重申一遍叫她正經些的話語,然后若有所思地道:“我以為你更喜歡淡泊不爭的那一類人,如端嬪、戴佳貴人……” “你看你是嗎?”娜仁撇了撇嘴,“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通貴人并不在意她的攻擊,而是由若有所思地看了皎茵一眼,然后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地道:“也好,將野心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來的人,相交反而放心些。” 她不像太皇太后、烏嬤嬤等人,覺著娜仁好像一個小傻子,隨時有可能交友不慎被人背后捅一刀。 她倒是覺著,真有一天娜仁交友不慎,那背后被捅一刀的那個,可未必是娜仁。 對此太后深有同感。 是什么讓太皇太后和烏嬤嬤不能直視娜仁的腦瓜子呢?是娜仁這些年深入人心的癡纏賣乖撒嬌功底。 是什么讓太后如此清醒呢?是二人多年來的唇槍舌戰互不相讓狐朋狗友狼狽為jian。 斗嘴使人清醒,溫柔鄉使人沉淪而忘乎所以。 當然,太后還是有保持著作為長輩的慈愛的時候(憑借夫家輩分成功上位,美滋滋),那就是在玩奇跡娜娜,把娜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時候。 塵埃掩不住明珠的光輝,偌大宮廷也掩蓋不了美人的絕色。 除夕宮宴上,瓜爾佳氏手持團扇,泠泠唱了一支《點絳唇·蹴罷秋千》,并不是時下流傳的調子,應當是她自己的譜的曲,有少女羞怯,也有矜持清冷,轉頭回首間風情傾瀉,身姿盈盈。 殿內懸燈萬盞,各個邊角燭臺上的蠟燭更是不計其數,照得殿內亮如白晝。瓜爾佳氏身著一襲水紅衣衫,窄褃掐腰顯出楊柳細腰,亦襯得脖頸修長。纖纖玉指輕輕搭在白玉骨綾面宮扇的扇柄上,通身除用紅梅枝挽發外,只有零星的珍珠為飾,于發間、耳畔熠熠生輝。 朱唇輕勾間媚意橫生,眉眼低垂間嬌態顯露,卻又因眉目間的清冷而不顯風塵之色。 縱嬌、縱媚、縱艷、縱是風情萬種,亦不失清冷高潔、優雅從容之姿。 回首時團扇輕動,一雙美目欲露不露,有眼角的含羞媚態,有眼中的清冷出塵,也有舉手投足間屬于大家閨秀的優雅從容。 好矛盾、好奇妙、好美。 娜仁看得入神,也不顧周圍嬪妃們的眉眼官司,自顧斟了杯酒,捏在手上,帶著笑欣賞歌舞。 她應當是場上最從容愜意的那一個了。 其余嬪妃們拼了命的回想這一個的來歷,與她同住一宮的敏嬪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坐在公主席上的皎茵一邊叫meimei安靜欣賞歌舞,一邊面帶憂色地望向敏嬪。 一曲終了,瓜爾佳氏手中團扇生花,只是輕輕一轉,卻仿佛挽出花朵一般,叫人目不暇接。 娜仁本欲拍桌鼓掌叫聲好,但畢竟是宮宴上,還要收斂些。何況人家妙目流轉遞風情的人可不是她,正主在旁邊呢,她還是收斂點為好。 然后一切自然是順理成章的,帝王可以長情自然也可以多情,何況所謂的長情,不過是還忘不掉舊時的人事。 所有的感情都會經歷歲月的考驗,有的歷久彌堅,有的則會被逐漸消磨得淺淡。 在瓜爾佳氏第一次抬起團扇半露容顏時,佛拉娜便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康熙,然后滿目了然,平靜地收回了目光,又淡淡地一笑。 仿佛諷刺,又似是釋然。 這天地之間,歲月悠長,有些人、事、情……罷了吧。 康熙……娜仁也說不清他到底是長情還是多情了。 他對清梨一直以來耿耿于懷,娜仁知道。 但他又絕不會在風波已過之后為清梨改名換姓,與她再續前緣。直到今日,自清梨離宮的那一日起,近二十年間,二人從未見過。 若說念嗎?哪能不念呢? 若說見嗎?還是不見了吧。 而瓜爾佳氏的出現……算是最好的時機吧。 再向前,康熙在逃避,瓜爾佳氏與清梨相仿的面容會使她此生注定無緣圣駕;再往后,也不知他還會念著清梨多少年。 瓜爾佳氏能夠入宮,入宮之后又被冷置這小一年的時間,足以說明康熙如今,對當年事,或許有遺憾,或許難以忘懷,但已不是如一塊逆鱗軟rou一般不可觸碰,耿耿于懷了。 而清梨呢?也放下了吧。 或者說她一直以來耿耿于懷的,更多的是她的家族,而不是與康熙的感情。 自她接手并且開始整頓家中舊日殘余勢力那一日起,就說明她已經將這些盡數放下的。 昔日的隱瞞、利用、算計,都被她放下。隨著家族大廈傾倒,或者她日后含笑九泉,被帶到黃土之間,不足為外人道也。 還愛嗎? 那樣奢侈的東西,需要小心呵護、用心培育,對如今的她與康熙而言,都太金貴了。 話遠了。 只說宮中,自除夕夜宴上一支《點絳唇·蹴罷秋千》后,瓜爾佳氏的光芒似乎不是景仁宮的偏殿可以掩蓋住的了。 上元之內,康熙未到低位嬪妃宮中留宿。 如往年的慣例,在乾清宮獨居到初五,然后在只有新年時候才會有人煙的坤寧宮連宿三日,又在永壽宮三日,自正月十二開始,輪流在五妃宮中留宿。 上元節獨居乾清宮,第十八日才開始宣召嬪妃侍寢。 在此期間,他已經幾番厚賞瓜爾佳氏,有時是開內務府庫房取的顏色料子、花樣首飾,有時是外頭進來的新鮮玩意、珠寶綢緞。 這使得清寂落寞有幾年的景仁宮再度繁華熱鬧起來,然而這熱鬧卻并不是由雖然住在后殿卻掌握實際上主位之權、并且曾為景仁宮帶來上一場繁華的敏嬪,來再度掀開帷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