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58節
不知為何,留恒對此莫名堅定。也為了安娜仁的心,他從未表露過想要隨軍上陣之心。 如他所想的,如果留恒上了戰場,娜仁是絕對放不下心的。 歷史上的純親王一脈似乎并未傳承下來,她記不清究竟是哪一代出了問題,但她可以肯定她從未聽過純親王留恒這個名字。 比之實打實活到康熙六十一年的康熙,留恒的生死都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她不敢保證留恒上了戰場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歸來,而不是如他的阿瑪一般…… 所以她不敢賭。 但她又不會阻攔孩子奮斗上進為國立功,如今康熙不許,留恒自己對此不在意,倒是正好遂了娜仁的心愿。 不過這段時間娜仁又有了些別的擔憂,不為旁的,蓋因這段日子留恒常往京郊的道觀跑去,娜仁又撿起十幾年前的憂慮,生怕留恒出家了去。 這日是班師回朝后,四阿哥來向娜仁請安,留恒與他也一道過來了,小兄弟兩個坐在椅子上,娜仁命人看茶又端了點心吃食來,對四阿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你福晉牽腸掛肚的,可忙壞了。 我看她將那些東西也都預備得差不多了,倒也沒什么能幫忙的,只有些補身的藥材,與兩匣子治刀箭傷極好的藥,是我大哥這些年用慣的方子,他一直領兵,這些藥是他用著極好的,我向他要了方子來,命太醫院配的,你帶回去用著吧。戰場上刀槍無眼,若是落了什么傷可不是小事,真落下什么病根,你可還年輕著呢。” 她當然不是只配了一份,賢妃、榮妃和戴佳貴人那邊她也命人送過去了。戴佳貴人是通醫理的,她得了藥,度其方劑,便知道是極有效驗的,登時也沒耽擱,直接叫人送到了阿哥所去。 倒是四阿哥這一份,娜仁沒叫人送去永和宮,而是等他回朝之后才給了他。 四阿哥笑著應了,道:“多謝慧娘娘關心。前番汗阿瑪收到書信,言及長姐有孕,卻沒細說,怎得回京來兒臣一問,長姐卻未曾回來?” “別提這個了……”娜仁輕嘆一聲,“她倒好,有了好消息命人將信送了回來,可人幾時回來卻是遙遙無期。你汗阿瑪也急,昨個還和我念叨,你說她若是將孩子生在船上,或是生在異國他鄉,是個什么道理嘛,而且海上的環境,也不適宜女子養胎。” 四阿哥聽了,贊同地連連點頭,“汗阿瑪此言極是。” “可她也是個大人了,眼見著要為人母,我們做阿瑪額娘的,也不能強行要求她什么,她自己心里有數便罷了。”娜仁道:“我也是這樣勸你汗阿瑪的,總歸人家丈夫,她肚子里孩子的父親都沒急著回京,便知道人家小夫妻是心里有數的,我們干著急,也當不上什么用處。你長姐那個人你知道,主意正得很,性子又倔強,有時候想想,我能在皇宮大內養出這樣的一個孩子,也算是……空前絕后了。” 她說起來面上倒沒什么疾色,只似是無奈,又十分平靜。 娜仁相信皎皎是個心里有數的人。 四阿哥微微擰眉,不大贊同,“可海上風浪甚大,并不平靜,船上的環境與京中也是萬萬不能比的,還是更該勸勸長姐。” 大概這個時候,他連書信的腹稿都打好了。 娜仁見狀,無奈一笑,“你且勸吧,我是勸過了,人老人家半句沒聽進去不說,還反過來勸了我一通。……倒是留恒,你可以好好勸勸他,這繁華紅塵美景如云,他小小年紀,沉溺于那道書禪機之中,只怕移了心性。” 見她話鋒猛地轉到留恒身上,四阿哥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留恒卻無奈一笑,道:“娘娘放心,我真沒有要出家的意思。只是……您且等著吧,如今不過在實驗階段,若是真成了,那便是有利于國民的好事。” 娜仁狐疑地看了看他,最終還是決定相信自家娃。 不過等結果真的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還是吃了一驚,一口茶水含在厚重險些噴出來,雖然將將忍住沒有失儀,但還是連連嗆咳。 本來心情十分激動的康熙忙問:“阿姐你怎么了這是?” 瓊枝也忙湊上來給娜仁拍背,娜仁順了口氣,擺擺手,“一口茶沒咽對勁,嗆著了。你繼續說,留恒煉丹練出個什么?” “倒也不是正經煉丹練出來的,本是想著討阿姐一笑,用個詼諧有趣的說法,沒成想卻把阿姐激成了這樣,實在不該。”康熙自顧自在心里也把說法圓上了——畢竟娜仁對留恒去道觀這件事一向頗為敏感,這會反應如此激烈倒也是情有可原。 思及此處,他在心中輕嘆一聲,對留恒頗為憐惜——真是在外頭無論立了多大的功,進了永壽宮都得乖乖盤著聽訓。 這樣一想,康熙更是滿心的唏噓,但在娜仁的追問之下,他還是笑著道:“咱們恒兒發明的這東西可不了得,凝固之后堅硬如石,所廢之料又不難得,可未于國有大用,為國立大功!此物若是應用于國家水利之上,不知可以免去多少場災禍。” 娜仁聽著,又問:“那是種什么土,如此厲害?” 康熙見她如此有興致地追問,心覺十分難得,便也細致地與她解釋:“是石灰石、黏土調制配比而得,其中工藝并不算十分復雜,不過如此構思難得。這燒窯制瓷如今也有千年,道教燒丹煉汞更是歷史悠久,竟然無人將這東西練出,而是由咱們恒兒發明出來,可見這頭腦緣法啊,不是人人都有的。” 說起這個,他頗為驕傲自得。 其實也難怪,雖然滿人入關也有幾十年,但一直以來,因為人口基數問題,也因為文化源流問題,不得不展臂擁抱漢文化,某些時候,康熙是會感到隱隱的不甘的。 如今所有火藥、指南針乃至宣紙、活字印刷這些都是漢人發明,再向久遠追溯,絲綿紡織、農物種植,也都是關內大地上先開始盛行。 可以說素日里,一穿一行、一食一用,都源于漢人。 這樣想來,即便如今滿人坐擁江山,于文化上,大部分的滿人還是不大自信的。若再往大了說,在火器一事上,康熙頗為忌憚的愿意,無非是在其上有建樹的是漢人。 他常說先祖在馬背上打贏了前明的紅衣大炮,可其中付出了多少人命鮮血,代價何等慘烈。火器是何等的利器,若是掌握在手,我軍如虎添翼,他就不清楚嗎? 但因己方沒有人能夠掌控這項技術,他便只能持打壓態度,免得真有反清復明的勢力掌握此等利器,然后將火銃口對準大清。 對他這些心理,娜仁多少了解,也不想對此發表感想。 只是有時候,想起因為在科技上固步自封導致后人付出的慘烈代價,她開口想勸,卻又覺著無力。 這些話扯遠里不提,只說當下,聽著康熙的形容,娜仁總覺著這東西莫名熟悉,但聽了配方配比,她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聽康熙描述,心中存了幾分期待。 又聽康熙說,要將那東西取名為“純王土”,娜仁一口茶水又險些噴了出來,嗆咳好幾聲,才瞪圓了眼睛看向康熙,“你這取的是什么名字?” 一來土,二來……純親王府已有了戰功赫赫的先王,她真的不希望,如今位上的純親王也聲名遠揚。 如今康熙在位,他自然不會忌憚留恒,但誰能保證日后君主對純親王這個鐵帽子王爵便不會有所忌憚呢? 康熙自然是了解娜仁的,對娜仁的所思所想,他心知肚明,當下即道:“此名簡單質樸,朗朗上口,叫人一聽便知道這土是純王發明的,其實若非純親王土叫起來太費口舌,朕覺著純親王土也是極好的。” 言罷,他微微一頓,又十分篤定地對娜仁道:“保成不是沒有容人之量的人。” “……那后代帝王子孫呢?”娜仁輕嘆著道:“難道代代帝王,都能容得一個在百姓間聲名遠播的鐵帽子王嗎?” 她不想與康熙說未來即位之人未必是太子,其實以留恒與四阿哥的感情,她并不擔心留恒會在雍正朝被忌憚,若是即位之人是太子,或許她才會存有幾分擔憂。 而雍正之后……歷史上那位乾隆爺,可不是什么心胸開闊選賢舉能之人。 若論小心眼,雍正乾隆這爺倆絕對能在清朝帝王史上傲視群雄。 但雍正有一個好處是他不會隨意猜疑真正親近之人,便如歷史上的怡親王,雖然青年早逝,那他未曾受帝王猜忌,也算臣子善終。 而如今看來,留恒與四阿哥的關系是很鐵的,他們倆比日后的十三阿哥與四爺,多了好幾年的形影不離,革命友誼是自幼打下的,更是不同于旁人。 娜仁這樣想著,心里亂七八糟的,總覺著不安心。 好在后來聽說留恒一力抗住,沒叫這名字傳出去了,兩方僵持不下。康熙有借此宣揚滿人宗室之能的意思,但留恒活得清醒,娜仁能想到的顧慮,他自然也能想到。 這樣的僵持最后由娜仁打破,在她親眼見到那實物之后,驚呼一聲:“水泥?!” 然后她又不由懊惱:其實當日聽康熙形容敘述,她便感到有些熟悉,卻又死活想不起來是什么。如今親眼見到實物一看,可不就是水泥嗎? 隨即記憶便紛涌而來,當年死記硬背過的化學式也勉勉強強記起一辦,化學苦手的娜仁苦笑一聲——這都什么事啊。 其實她對這些東西記憶真的不深,她當年學文科,化學物理都學得稀巴爛,是和她的歷史、政治形成鮮明對比的稀巴爛。 若是她能記著這些,早就在外呼風喚雨改善人民生活水平,沒準連皇帝都反了,建立民主共和制了。 可這不是沒那水平么。 在她的記憶中,水泥似乎不是波蘭人就是英國人發明的,和中國人是沒大關系。 但如今,這玩意在清朝出現,其中的變數……無非是一個留恒。 娜仁不由轉頭去瞧留恒,難不成……不會,這小子打小就是由她帶大的,腦子里想得什么,她一打眼便能看出來,若真是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人,她不可能看不出來。 沒有人能夠在兩個時代無需適應便無縫銜接,現代人穿越過來,最初總會有些不同之處,比如她當年,出生一聲沒哭,小的時候睜著大眼睛發呆,把她阿布和額吉嚇壞了,生怕她出生就是個傻的。 但留恒小時候的表現,絕絕對對是個正常孩子,該哭哭該鬧鬧,性子也完全是他阿瑪和他娘的結合體,怎么看怎么不想是個穿越過來的。 那就是科技樹技能點亮了? 如今娜仁是愈發肯定歷史上沒有留恒這個人,這樣算來,也算是她的蝴蝶翅膀對這世界有了些影響吧。 娜仁長長舒了口氣,神情變幻莫測。 然而留恒聽到娜仁叫出的這兩個字,卻瞬間一喜,拍掌叫好:“‘水泥’,此名生動形象簡單質樸朗朗上口,乃是此物命名的不二之選啊!” 少見他情緒如此激動的模樣,可見為了避免自己的名字從此和這土聯系到一起,留恒是很豁得出去的。 康熙眉心微蹙,卻也緩緩道:“此物用時以水調和,水泥二字倒也適用。不過阿姐怎么想出這個名字了?” 他略帶疑惑地轉頭去看娜仁,娜仁眨巴眨巴眼睛,十分鎮定地指了指庭中的兩個木桶之中的東西,“水、泥,和一起,水泥。” “倒是生動形象,簡單直觀。”康熙失笑,又斜睨了留恒一眼,點點頭,道:“也罷,既然恒兒不愿以自己的封號為此物命名,那就叫水泥。這名字雖然簡單樸素,但細細琢磨,倒也有可取之處。” 原本安靜立在一旁,正盯著那調和出的水泥發呆的太子聞言,眸光閃爍,又微不可見地輕輕松了口氣。 娜仁將之盡收于眼中,心中微微一嘆,面上卻笑道:“那這名字算我取的嘍?你們爺倆僵持這么久,沒成想最后竟是我坐收漁翁之利。” 康熙笑道:“阿姐這名字取得極好,細細琢磨,可取之處甚多,百姓們定然也容易接受。” 留恒默默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直到康熙睨他一眼,方才淡定地收回了目光。 啊,今兒個的天可真是好。 風和日麗、萬里無云。 正想著,天邊忽然響起轟隆隆的雷聲,梁九功忙稟:“萬歲爺,您瞧那邊烏云都聚起來,怕是要下雷陣雨了。” “把這些東西撤掉吧。”康熙道:“咱們且回殿中避避雨,總算是來了一場雨了。” 娜仁笑著點點頭。 留恒這算是一波激起千沖浪,前朝后宮的目光再度聚于這位小小年紀承襲王爵,身體先天不足又常往道觀走動,本來被斷言為此生怕無甚功勛,不及乃父半分的小純親王。 前朝是因為明白水泥之中,而后宮,多半是因為皇帝對于“水泥”的看重。 娜仁的永壽宮再度門庭熱鬧起來,不少嬪妃湊過來拍她馬屁,把她夸得天花亂墜,多會教育孩子,仿佛她是當代蒙臺梭利一般。 當然也有明里暗里說酸話的,宜妃便是其中之一。 她這個人,膽子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對娜仁她是怕的,也存著尊敬,但一酸起來,也就顧不上什么了。 五阿哥跟著康熙出征一場,回來不過得了些尋常賞賜。要說阿哥們都是如此,倒也沒什么。但如今忽然出來個留恒,卻不是皇帝親子,但打小在宮里長著,又襲了他阿瑪的爵位,從前頂多是因康熙的話,叫人當他如皇子一般的待。 可如今他發明個泥巴,叫皇帝十分重視,對他萬分抬舉,竟連幾個在前線立過宮的皇子都不如他! 宜妃對此分外不滿,在娜仁面前難免說幾句酸話,倒是不算十分難聽,她也不敢在娜仁面前十分放肆,不過是說些什么“早年見小純親王身子不好,卻沒想到還有今日的出息”,或是“倒是可惜,純靖親王竟然無緣見到兒子建功立業的一天。” 這本不是什么太刻薄的話,正常婦人拈酸吃醋起來都能比這個話要狠。 但落在娜仁耳中,她卻覺著分外刺耳。 留恒的身子不好,是先天胎里帶的不足,但即便是這樣的不足,也是阿嬈傾盡一身元氣盡力添補過后,留下的空缺,這些年,娜仁與唐別卿花了多少心思,才將留恒的元氣逐漸補上,但幼年,留恒幾度在生死邊緣掙扎時的艱險,娜仁從未忘記過。 宜妃頭一句,便是扎在娜仁心里的一根刺。 再往后,更是叫娜仁再也壓抑不住火氣,勃然大怒,冷冷看了宜妃一眼,沉聲道:“若是不會說話,便不要妄自出言,本宮不樂意聽癡人蠢話。” 第144章 娜仁話音一落,殿內氣氛瞬間凝滯住,多數嬪妃低頭閉口不言,緊緊盯著地上鋪著的藏藍底玉蘭花紋地氈,恨不得立時便尋出一條縫鉆進去。 通貴人微微擰眉,目光幽幽暗含關懷地望向娜仁,見佛拉娜已第一時間起身走到娜仁身邊端茶與她,勸她消氣,方才微微松了口氣,也如其余嬪妃那般低下頭,老神在在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