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57節
不然憑借拿捏在手中的鳳印與中宮箋表,娜仁想要給賢妃臉色看,或者真給她點苦頭吃,也是輕而易舉的。 位同副后,即便“后”前頭有個“副”字,和尋常嬪妃那也是天壤之別。 這件事到此算是處理得干凈,太皇太后之后還笑娜仁,“我們老了,你也老了不成?行事也這樣和軟。要我說,雷厲風行一番,殺殺賢妃的銳氣,也叫那些個后來人知道知道你的手段厲害,免得日后有什么煩心事犯上門來。” “等有了再說吧,如今等閑有幾個人敢招惹我?”娜仁笑著道:“多年的情分,撕破臉皮也不好。”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賢妃可不會與你撕破臉皮,人家能屈能伸著呢。欺軟怕硬,呵——”她輕嗤一聲,又微微擰眉,“托婭這曾外孫女性子也是和軟,半點沒有她當年的心性手段。當年可只有她給人委屈受,沒有旁人叫她受委屈的,這個倒好,遇事只知道找額娘。” 娜仁軟聲道:“還年輕著呢,賢妃又是長輩,她顧忌良多,又不好與賢妃撕破臉,只能找額娘了。” 太皇太后輕飄飄地睨她一眼,到底沒再多說什么。 康熙三十四年注定不會平平淡淡地過去,康熙預于十一月南苑大閱,演兵以昭顯大清如今兵強國富,娜仁盤算著,只怕是有戰事,要動兵馬了,這是在鼓舞朝中的士氣,也是隱隱在向敵人彰顯威勢。 他定下的南苑這個地方,就注定了這一場大閱不尋常。 康熙預備于南苑大閱、行圍同時進行,眾人這才記起南苑這個在木蘭圍場被建成之后便被棄置的圍場行宮。 太皇太后聽聞,不過嘆息一聲,一剪子剪去盆栽上的多枝廢葉,淡淡道:“隨他去吧。” 蘇麻喇在她身后兩步遠的地方站著,聞此輕笑,柔聲道:“萬歲爺啊,是個有分寸的人。” “你看,在你口中,皇帝也從皇上變成萬歲爺了。”太皇太后神情平靜,目光悠遠地望著窗外藍天,忽地道:“三十五年了啊。” 蘇麻喇垂頭默然半晌,在心中應和著:是啊,三十五年了。 太皇太后忽然又道:“明年叫淑慧入京來小住一段日子吧,我也有一年沒有見到她了。” “聽聞榮憲公主嫁過去后對長公主極為孝敬,有自己侄孫女做孫媳陪伴在身邊,想來咱們公主心中思鄉之情也聊感慰藉。”蘇麻喇笑盈盈地道。 太皇太后也輕笑著,“但愿吧。” 因要在南苑行圍,明擺著圣駕是要停駐一段日子的,眾妃便都動了隨行的心思,可惜無論怎樣試探,康熙都未點頭,最后隨行之人竟只有娜仁。 旨意一下那日,永壽宮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面對著眾妃委婉的試探,娜仁滿心無奈,又不好明說是怕你們到南苑好奇心起,害了自己也連累滿門,只能一個個應付過去,最后心煩意亂,干脆冷著臉把人都嚇走了。 因此,康熙可是聽了娜仁不少抱怨,大手一揮,道:“朕叫她們輕易不要再來打攪阿姐了。” “你說,她們也得聽才是!這種事啊,和自身利益緊切相關,她們是不會老實聽話的。不過也還算好打發,看來我這些年在宮中也沒白混。”娜仁自嘲一笑。 見她沒在此處多做糾結,康熙便放下心,暗暗松了口氣。 娜仁的性子他可太清楚了,真因為煩這些事惱了也是有的,到時候cao心的就是他了。如今不用絞盡腦汁地哄人,甚好,甚好。 如娜仁所料,三十四年冬,于南苑大閱后,轉年,康熙便下詔要親征噶爾丹。 隨行皇子眾多,太子留京,監國理政。 對這安排,諸位皇子母妃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要說兒子跟著上戰場,擔心是有的,但能立下戰功,也能為日后在朝廷中站穩腳跟的增添許多把握,便是萬般不放心,也沒有阻攔的道理。但同時,與被安排監國,太子之位穩如泰山的太子一比,都是皇帝的兒子,不過占了嫡庶,便是天壤之別。 她們的孩子需要去戰場上拼殺為自己的日后鋪路,太子確實生下來便銜著半塊玉璽,沒走一步路都是康熙親自規劃成的。 這叫人心中如何能夠是滋味? 在這上頭最看得開的,應該就是佛拉娜了,與娜仁說起的時候,只嘆息著道:“胤祉這打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那三腳貓的騎射功夫,拿到戰場上哪里夠人兩刀砍的嘛!我也不求他能得什么權力尊位,橫豎皇帝的兒子還能少了富貴不成?他能一輩子安安心心地修書品詩,做個富貴閑人,我這個做額娘的就知足了,可偏生萬歲爺不知足!自己兒子是什么料子,他心里就沒點數嗎?” 娜仁想了想,道:“其實只是你看著罷了,胤祉的騎射沒有那么差,那年秋狝,皇上不是拉著胤祉比試了一回嗎?二人不也是不相上下,皇上自幼精于騎射,胤祉能和他打個平手,是很厲害的了,便是在他的兄弟們中,也足夠出挑了。” 佛拉娜急了,“老子和兒子比的事情,能信嗎?我自己兒子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他能比得過皇上?皇上讓著他罷了!這皇上也是,好端端地,和胤祉比什么,還打平手,這結果鬼都不信!” 看著對自己兒子的騎射水平萬般鄙棄的佛拉娜,娜仁默了默,忽然有些憐惜胤祉。 這也是個可憐娃啊。 到最后,娜仁也不知道究竟是康熙對兒子的騎射水平沒有逼數還是佛拉娜對自己兒子沒有清楚認知。 反正在他額娘跟前,胤祉無論是精于詩書還是長于騎射,都得老老實實地盤著,當他額娘心里的小廢物。 在佛拉娜看來,如今太子已封,眾妃攜子磨刀霍霍,前朝情勢復雜,只有小廢物才能平平安安地回到送走老子兄弟上位。 ……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聽佛拉娜說完,娜仁忽然覺得,其實闔宮嬪妃都自認聰明絕頂,一個個爭斗不休,但最通透的,凡是最早與康熙離心,卻能夠在宮中保全自身與一雙兒女,又穩坐四妃之一的位子的佛拉娜。 雖然這樣的通透與清醒,也是在失去許多之后才得到的。 也不知這是佛拉娜的幸還是不幸。 娜仁一時有些唏噓,見她的模樣,佛拉娜還有什么不知道的?登時便笑了,笑著笑著,眼圈又有些酸澀,自顧自地出神片刻,然后用帕子拭了拭淚,對娜仁道:“我覺著如今的日子很好。” 她笑起來仍舊如年輕時那般溫柔,一雙眸子脈脈含情,楚楚動人,仿佛時光輾轉,白駒過隙,卻什么都沒改變。 但她眼角眉梢的滄桑與細紋,又清楚地告訴娜仁:變了,一切都變了。 娜仁微微一怔,也笑了,“是啊,很好了。” 康熙獨斷朝綱多年,如今出征討伐準噶爾,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故而對于前線的戰局,其實宮中并無幾人擔憂。 不過康熙在前線的那段日子,寶華殿每日在佛前升了的經文更多了許多,各宮主位的小佛堂中無不是青煙裊裊。皇帝不在宮中,嬪妃們便沒有了爭斗的欲望,每日忙著過自己的小日子,或是為康熙誦誦經祈祈福,等回來的時候也好邀功。 倒也未必沒有幾分真心,畢竟如今宮中女子們的榮華與風光均系于康熙一身,若是康熙在前線出了什么岔子……嬪妃與太妃的差別可大了。 每每從寧壽宮請安回去,如宜妃等人,為康熙誦經祈福時候都會更加誠心幾分。 六月里,儲秀宮那位赫舍里妃便不大好了。 娜仁也不記得歷史上的赫舍里氏是究竟活了多久,但如今太醫既然說她不大好了,娜仁只得修書一封與康熙。 畢竟是他的妃子。 太子那邊也被知會到了,但他與這位“姨母”感情淺淡,甚至連幾分血緣之親都因赫舍里家的某些算計逐漸被消弭。 太子與赫舍里家是親,與索額圖是走得近,但幼年時的事,他同樣不會忘記。 對他而言,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取代他的皇額娘。如果真有一個人,能夠代替仁孝皇后給予他幾分溫暖,那個人也應該是端嬪而不是所謂“他皇額娘的親生meimei”。 倒是端嬪,對赫舍里妃還有幾分愛屋及烏,又有些對可憐人的憐憫,時常到儲秀宮探望。 通貴人就在儲秀宮后殿住著,這幾日赫舍里妃延醫用藥的事情她也cao心不少。 娜仁見她站出來頂了事,便知道她和赫舍里妃相處得是真不錯。 這日,娜仁到儲秀宮探望一番,通貴人送她出來,二人在正殿廊下略一駐足,見通貴人神情平靜,娜仁便道:“你……赫舍里妃這邊多勞你費心了,到底她也沒個兒女,皇上又不在京中。” 通貴人點點頭,“這些年多仰賴赫舍里妃照料,應當的。” 娜仁便點點頭,二人未再于此駐足多言,別過散了。 赫舍里妃薨逝于六月二十日,京師中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娜仁被人匆忙叫到儲秀宮的時候,赫舍里妃已經不大好了。 她久病纏身,臥床已久,整個人瘦得脫了形,不見剛入宮時溫婉優雅的模樣。 她嘴唇輕動,口中不知喃喃念著些什么,娜仁擰擰眉,存著疑惑湊過去細聽,聽到她在念:“胤禨,額娘的胤禨,別怕,額娘來了……你冷不冷、餓不餓……額娘的胤禨啊——” 最后一聲,她凄慘地喊出聲,聲音凄厲,如杜鵑啼血,叫人心酸不已。 頃刻之間,她便沒了氣息,香消玉殞在這困著她,見證她從少女亭亭長到如今這滿心滄桑的深宮夫人的宮室之中。 通貴人沉默良久,還是鄭重地向她行了大禮,卻未發一言,未以位份為稱謂,送她一程。 又是一個,被家族害了一生的女子。 娜仁壓住心酸悲意,輕輕一嘆。 赫舍里妃口中的胤禨,是她的兒子,康熙三十年,她咬著牙九死一生誕下的兒子,卻只在這世上存活了三個多月,尚在襁褓之中,未知山河壯麗、國土廣袤,便魂歸九泉。 他曾是赫舍里妃的希望,又被命數奪走。 自他一去,赫舍里妃的身體每況愈下,如今,也算是解脫了。 月末,康熙回信,同來的還有一道旨意,儲秀宮妃赫舍里氏追謚為“平妃”,這謚號也無甚新意,“語平舒也”,無甚出挑,也不出大錯,便將赫舍里氏的一生概括其中了。 自赫舍里妃薨逝,短短一旬不到,并不足夠京師與前線消息往來一個來回。 想來,這謚號,也是早就備下的吧。 娜仁輕輕一嘆,將圣旨交給了冬葵,道:“命內務府依制cao辦平妃身后事吧。” 第143章 給平妃燒過黃昏紙,娜仁帶著人緩緩往永壽宮走。 京師中的夏,即便到了黃昏,旭日斜落,也是悶悶的熱。 通貴人望了望天邊,道:“也不知哪日有雨,痛痛快快地下一場,也好過如今這樣悶悶熱。” 娜仁睨她一眼,笑了,“你素來是最沉得住氣的,如今也覺著悶了?” 通貴人默然,靜了半晌,忽然來了一句:“只是覺著,有些人有些事,怪沒趣的。” 她聲音輕飄飄的,卻精準地穿過悶熱到仿佛沒有一絲流動的空氣,傳入娜仁的耳中,叫娜仁也一愣。 好一會,她方輕笑著道:“我以為你十幾年前便看開了。” “當時看開了,如今真是親眼所見了,才發現原來也不過是個沒看開的癡人罷了。有句話叫,刀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痛,想來,不割在身邊的身上,也是看不到痛的。”清寂的長街中,只娜仁與通貴人同行,二人的交談聲輕輕的,卻仿佛傳出很遠去。 昏黃的日光籠罩著偌大的紫禁城,往日耀眼的金黃琉璃瓦也被暮氣籠罩著,不過王朝尚且興盛,倒不至于有頹然落幕之氣。 前線戰局算是明朗下來,我軍大破敵軍,準噶爾帶幾十騎遁逃,如今不知在何處。 康熙不大死心,因前幾年鬧的那一出,他是不打算講什么“窮寇莫追”的。可惜京中這邊追得緊,太子監國多有不便,許多政事還是要由皇帝親自下詔,追蹤準噶爾那邊也遲遲沒有下落,他只得班師回朝,心中還是存有遺憾。 比起他的一點小落寞,他的嬪妃們對于大軍班師回朝便顯得興奮多了。有子上前線的幾位更是,賢妃、宜妃和佛拉娜又忙著往寺里添香油錢,又是召太醫備創傷藥,每日誦經祈福,忙得腳不沾地。 在同行的襯托之下,安安穩穩在永和宮教養長女幼子的德妃便顯得格外的與眾不同了。 她這份與眾不同叫人看了著急,四福晉也哭了幾次,不過她習慣了四阿哥在德妃那坐冷板凳,也習慣了自己在德妃跟前不得臉,既然做額娘的不動,那就由她這個做福晉的,照葫蘆畫瓢一樣樣地預備。 且她自幼是見慣阿瑪出征時候額娘是怎樣忙碌的,她忙起來比之另外幾位妃嬪又有條理多了,明面上不說,暗地里不少人夸贊她大方沉靜辦事妥帖,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不過德妃也不是全然不動,大軍回朝之后,她還是命人送了些補品藥品到阿哥所去,也召見了四阿哥,關懷一番。 四福晉見了,便咽下委屈沒在四阿哥面前訴苦半句。可四福晉不說,在阿哥所四阿哥院里掌事的芳兒卻不會幫德妃瞞著,這母子兩個終究是隔閡愈深。 因留恒的身子,康熙沒敢帶他出征去,安撫留恒時也說:“你阿瑪已經為國征戰成全一番家國情懷,你是他的獨子,皇伯父不求你能夠征戰沙場為國立功,只有你安安穩穩、平平安安地,皇伯父才算對得住你阿瑪。” 留恒便這樣被留在京中,他倒沒什么未能一展抱負的不平,或者說他也知道,若是他上了戰場,娜仁必定為他牽腸掛肚,不得平靜度日。 那是與皇伯父上戰場時決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