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55節
“皇貴妃那老好人的性子,不是會為難人的……”嬤嬤話到一半,想起永壽宮那位與賢妃關系一向不錯,便略頓了頓,點點頭:“您說的是。” 不過她迅速又道:“來傳話的那位姑娘說皇貴妃叫您過去用晚膳,她那有新得的幾匹杭羅,叫您過去挑選。” 方才只顧著說格格們去永壽宮玩,倒是沒顧得上這個。 大福晉聞言一怔,低頭思忖著,摸不清那位皇貴妃是什么用意。 要說嫁入宮中這些年,是從未在永壽宮那里受過委屈或是為難的,也只見那位慧娘娘笑呵呵的模樣,又因受過嘉煦公主不少照顧,她對永壽宮其實觀感不錯。 但如今她漸漸有些草木皆兵,總覺著皇貴妃與賢妃走得近,保不準今兒個便是賢妃托她做說客,一時心里七上八下的,總不安穩。 見她這樣惶惶不安,嬤嬤更為心痛,只能輕聲寬慰:“往好了想,咱們夫人入宮一趟,走的是太皇太后老祖宗的門路,這位皇貴妃可是打小長在慈寧宮的,沒準對咱們來說還是好事呢。” 說著,她也忍不住輕輕一嘆,“離咱們夫人入宮走動也過了幾日了,怎得就遲遲沒有個消息呢。” 正說著話,外頭有人傳:“烏蘇里格格和張格格來給福晉請安了。” 這二人正是當年大阿哥立保下的那兩人,因當年被敲打怕了,這些年也算是安分守己,稍有點風吹草動便縮著脖子裝鵪鶉,很合大福晉的心。 也因此,大福晉這幾年里來一直都很感激娜仁。 因為大阿哥沒有納新人的心,這兩個又這樣安分,著實是省了大福晉不少事。 這會聽是她們兩個來了,大福晉飲了口茶,淡淡道:“叫她們進來吧。” 無論大福晉是怎樣的放心不下,永壽宮里確確實實是熱鬧了一上午。 自打皎皎出嫁、留恒搬出去,當年的孩子們逐漸都長大了,娜仁這里也少有當年滿是孩童嬉鬧聲的熱鬧。 今兒上午將大阿哥和大福晉這四個女兒接來玩,倒是難得熱鬧了一回。 本來,她們對于娜仁這里并不熟悉,還是有些拘束的。但沒有哪個小朋友能夠抗住香噴噴的點心和甜滋滋的牛乳茶、酸甜可口的果子露的誘惑,加上娜仁性格和藹可親又不端長輩架子,永壽宮中很快響起了小朋友的嬉鬧聲。 這四個孩子都從一個“安”字,老大安歡、老二安芷、老三安萍、老四安樂,最大的那個已經知事,最小的還沒脫奶香氣,懵懵懂懂,兩塊軟糕便哄得她抱著娜仁的腿喊“慧瑪嬤”。 娜仁捏捏小朋友的小臉,在心中感慨自己也成了祖母輩了,見安歡坐在一邊怯生生又帶著些擔憂地盯著她捏安樂小臉的手指頭,便忍不住好笑,又揉了揉安樂的小臉。 安歡便小小地松了口氣,抬起頭與娜仁的目光相觸,瞬間緊張起來。 娜仁想了想,傾身揉了揉她的頭,柔聲道:“你不必害怕,是叫你們來玩的,不必如此拘束。葡萄藤下頭那個秋千,說來還是你們姑姑當年帶人搭起來的,不去試試嗎?” 皎皎就屬于“姐不在江湖,但江湖一直流傳著姐的傳說”,她如今大概是每年回來一次,每次住一個月左右,在京中的時候會常常入宮陪伴娜仁左右,也會和兄弟姊妹們聚聚,一塊出去跑馬打獵什么的。 又因他們姐弟感情一向不錯,安歡如今脖子上掛的小長命鎖還是她滿月的時候皎皎遣人送回來的,胤禔也時常會提起她,故而安歡對這個不常見面的姑姑很有好感,這會聽娜仁這樣一說,小眼神便忍不住往秋千那邊飄去。 斯文守禮又懂事的小姑娘總是叫人喜歡的,娜仁見她這模樣,笑意更深,溫聲道:“去玩吧,叫你小meimei留在慧瑪嬤這吃點心,沒事的。” 正說話間,茉莉又帶人端上兩碟子果品rou脯,娜仁見了,便故意白她一眼,道:“好啊你,我就知道你還藏著好東西素日不給我吃,今兒小姑娘們來了,你便全端出來了,可見你偏心!” 老大不小的歲數了,她這樣嗔怪著說話,還是帶著幾分撒嬌的意思,倒不顯得別扭,或許人只要心態是年輕的,多大的年紀都不會顯老。 比如娜仁,她要是心理上對自己的年齡有深刻而真實的認知,她應該從小給福全、康熙、常寧和隆禧他們當媽,和太后姐妹相稱,而不是撒嬌撒遍宮中無敵手。 茉莉對娜仁這一套是很熟悉,當即也笑著道:“素日里您好東西也沒少吃,今兒好容易來幾位新鮮面孔,奴才可不得拿出壓箱底的東西招待,好叫人知道咱們宮的好。” 這樣的主仆相處方式在宮中是很新奇的,安歡不由眨眨眼,她年紀到底還小,修行不到家,流露出了幾分顯而易見的驚訝與茫然。 在她受到的教育里,御下之道要分寸拿捏得當,軟硬兼施收服人心,可她額娘卻沒告訴她可以這樣放松地和身邊人說話笑鬧。 陪她來的嬤嬤見狀連忙走過來彎腰傾身哄她說話,叫她帶著meimei們去玩。 娜仁將目光從安歡那邊收回,唇角勾著分莫名的淺笑,沖著茉莉眨眨眼,茉莉便無奈地笑笑,見她手邊一碗冰鎮梅子湯見了底,便道:“奴才將果子露給您續上,梅子湯喝不得了,太涼了,如今天還沒十分熱呢。” 娜仁對身邊這群養生狂魔也是無可奈何,只能不大情愿地點點頭,然后長吁短嘆:“嗚呼哀哉我冰鎮梅子湯啊——” “慧瑪嬤——”正當她全情投入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什么微有些涼的東西貼在她手上,低頭一看,卻是個盛著殷紅梅子湯的小碗。 這一碗梅子湯并沒有娜仁方才喝的那么冰涼,因茉莉預備的時候,考慮幾個孩子還小,她們的梅子湯都是井水湃的,涼卻不寒。 也因此,跟著過來的那位嬤嬤才放下心來,將一直提著的那口氣微微松下。 這一碗梅子湯入手,娜仁心都化了,摸摸安樂的小臉,道:“慧瑪嬤不喝,安樂喝吧,喜歡嗎?若是不喜歡這個,慧瑪嬤再叫人給你斟甜甜的牛乳茶來。” “喜歡!”安樂笑瞇瞇地搖著頭,她的眼型是隨了大福晉,一雙水杏般的眸子此時笑得彎彎的,雖然小小年紀,也看得出眉清目秀,可期來日風華。 這邊和和樂樂一片融洽氛圍,阿哥所里,大福晉提心吊膽,好容易捱到晌午,忙要帶人往永壽宮去。 卻被她身邊的嬤嬤給勸住了,嬤嬤苦口婆心地道:“如今眼看入了夏,天兒長,只怕皇貴妃還要午睡,您去這樣早,只怕打攪了皇貴妃,不然也是坐冷板凳。不妨再等等,過了午時再去。” 即便大福晉心中急切,也不得不承認嬤嬤這話有理,登時不情不愿地坐下,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嬤嬤你哪里知道我這個做額娘的心呢!” 她嫁入宮中這些年,連續誕下四個女兒,說她自己不急不惱那是假的,可即便再如何著急,終究這幾個也是她的骨rou,是她懷胎十月從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怎么可能不疼愛不心疼。 便是大阿哥,雖然期待有個兒子,對這個女兒也是疼愛至極,視得如掌珠一般。 思及夫君對女兒們的珍愛,大福晉眉目微舒。 這些年,無論婆母怎么為難,她都能咬著牙挺下來,支撐著她的除了孝道與教養,便是與夫君的情誼了。 可惜……也不知這情誼,能存續多久。 大福晉眸光微暗,輕輕一嘆。 第141章 大福晉過來的時候安樂正在午睡,娜仁在暖閣里帶著大的幾個選料子。各色或艷麗或清雅的面料林林總總擺滿了半面炕,俱是時新花樣,應是當季新供,琳瑯滿目,真叫人挑花了眼也選不出最喜歡的。 三個小姑娘已經糾結多時了,最大的安歡一開始還輕聲細語地推辭說不好收下,娜仁只道長者賜不可辭,安歡到底還小呢,沒兩句便被娜仁繞了進去,紅著臉坐在娜仁身邊看meimei們挑選料子,目光也忍不住在那些布料上流連。 兩個小的嘰嘰喳喳的,討論得熱火朝天。大福晉進來便見如此景象,不由臉頰緋紅,先暗暗睨了安歡與安芷、安萍兩眼,一面向娜仁萬福,口中一面道罪:“是媳婦教養不周,叫慧娘娘見笑了。” “是我命人取出來給她們選的,眼見入夏了,天兒熱,小姑娘們合該有幾身鮮亮衣裳上身才是。”娜仁笑容和煦,對她道:“你先坐,等她們選完了,咱們再傳晚膳來吃,今兒備的茯苓雞湯是打一早上就文火慢熬著的,這會子味該很足了。” 大福晉并不敢違背她,當即恭謹柔順地應下,又款款落座,宮人看茶來,她并不細品,只借著茶碗的遮擋暗暗向幾個小格格使眼色,安歡得了額娘的眼色,便不大敢挑選,又悄悄示意兩個meimei。 娜仁將一切盡收眼中,也不明說,倚著引枕隨意睨了大福晉一眼,笑著仿佛隨意地信口道:“你也太小心了。我這里的料子多的是穿不完,只能裝在箱子里,怕白糟蹋了。今兒難得來了幾個小姑娘,我給她們挑挑裁衣裳還不成? 論輩分,我還是她們的瑪嬤呢,我的東西給她們是順理成章的,你這個做額娘的可不要阻攔。普天下的女孩,就該歡歡喜喜地長大,多少金銀華服堆砌著,叫她們覺著平常而不必在意這些小物。少年時被父母親人捧在手心上,養足了底氣,等出了閣,無論有多少苦難,都能硬著腰板扛過去,沒有怕的。” 她說起這話的時候,手上輕輕揉著安歡的頭,為她理了理鬢角的碎發,輕笑著道:“安歡也到了留頭的年紀,該叫你阿瑪在外頭尋好匠人給你打兩件首飾。你大姑姑當年留頭的時候,你汗瑪法也是,除了宮中備的、命造辦處打造的,他還特意請江南的能工巧匠打造了許多,那些年我常打趣你大姑姑,她這頭留的可是金貴了。” 安歡聽了,神情微動,眨眨眼,說不出是艷羨還是期待。 只說大福晉,聽了娜仁先前的話,大福晉眸光微暗,垂著頭,輕聲道:“您說的有理。”接著又笑了,“嘉煦皇姐是汗阿瑪之長女,何等尊貴,安歡如何能夠與長姐相較?不過她阿瑪確實已給她置辦了幾件首飾,也算有心了。” 說起這個,她眸中笑意愈濃。娜仁看著她的這樣子,便知道她與大阿哥的感情是真不錯。 倒也是可想而知的,若不是感情真不錯,以名門貴女的驕傲,大福晉不可能對賢妃謙恭禮讓到那種程度而不用手段反擊。 因大福晉坐在這,即便娜仁催促,幾個小姑娘也只每人選了兩匹,便不肯再挑選了。 娜仁便又指了兩匹給安樂的,問大福晉:“安樂素日幾時起?” 大福晉忙恭謹地回道:“還得一個多時辰呢,這孩子貪睡,午覺睡得長。” “那咱們便先用膳,我再叫人裝些小點心,回去的時候你帶著,給安樂。”娜仁笑了笑,道。 這邊她吩咐傳膳,瓊枝問:“是傳在花廳還是這邊暖閣?” “花廳里吧。”娜仁道。 宮人們忙去預備,大福晉聞言忙站起身來,娜仁態度溫和,笑著道:“你不必這樣緊張,我也算是受了你額娘的托?從老祖宗那轉到我這,說是勸勸你,我也不知怎么勸,你便在我這用個膳,我這有二十年陳的普洱,前兒個尋出來的,你留下嘗嘗。” 大福晉問她此言,便隱隱松了口氣,不過復又提起心,心中隱隱有些不甘,面上笑意卻仍舊恭謹。 然而她是瞞不過娜仁的,娜仁也清楚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人家冒著得罪賢妃往后日子更不好過的風險請動自家額娘,結果最后竟是自己先被勸解,而不是賢妃受訓斥,這樣明顯的和稀泥,大福晉又怎會甘心。 不過她并不打算這會與大福晉解釋什么。 飯桌上的氣氛古怪極了,大福晉沒心情說些恭敬殷勤的好聽話,娜仁沒叫她侍膳,命她坐下吃,她也未曾太推辭,只低著頭,捏著筷子數米粒般地吃著,一舉一動都頗為拘謹,看得出的拘束。 “你此時定是想著,我是來打圓場的吧?”娜仁忽然開口,語氣平淡:“那你想錯了,我是真心實意地有些話想與你說。先好生用膳,等會叫孩子們外頭玩去,我有些話,要說與你知道。你能聽進去多少,便全看你了。” 大福晉聽了這話,下意識地抬頭,卻撞見娜仁幽深中仿佛暗含悲憫的目光,心倏地一動,頓了頓,柔順地應了一聲。 即便得了娜仁的話,大福晉心里有了些底,卻更加七上八下的,一頓飯吃得囫圇吞棗食不知味,娜仁便有些心疼自家為這些菜式忙碌預備許久的茉莉。 但大福晉沒有胃口心情品嘗美食,她也理解,到底是情有可原,便只能在心中默默惋惜——可惜了,這些好吃的。 然后敞開肚皮努力奮斗,堅定地為不使美食蒙塵而努力著。 膳后,方才聽出娜仁與大福晉有話說,安歡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來對娜仁欠了欠身,輕聲道:“歡兒帶meimei們外頭玩去。” “還在上午那葡萄架下頭,那里日頭照不到,免得曬傷了你們的小臉。”娜仁輕聲叮囑一番,又命竹笑:“你去看著格格們,叫豆蔻和茉莉預備些吃食飲品送過去。” 竹笑沉穩地應下,帶著三位小格格出去了。 這頭宮女來撤下桌上的殘羹剩肴,又將大八仙桌抬了下去,留下花廳里大屋寬敞的空間。 然后宮人又將小茶爐子架上,撥好了炭火,慢火煮茶。娜仁并不著急,只在臨窗的羅漢榻上坐定了,盯著那爐子上架著的小茶壺,仿佛在出神。 大福晉先時還坐得住,后來見娜仁久久不動聲色,她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此時茶壺中的茶水已經微微有些滾起來的跡象,娜仁瞥了她一眼,大福晉忙定了定神,收斂心神,垂眸安座。 見狀,娜仁微微一笑,又靜靜等了半晌,那爐子上的茶水徹底沸騰滾開,娜仁默了幾瞬,才徐徐伸手提起那壺,向凈水涮過的白瓷茶鐘里斟茶。 甭管茶水怎樣煮出來香,娜仁是習慣水一定要沸騰過才喝。如今宮中以她位尊,等閑嬪妃或旁人也不敢說什么。 見她斟茶,大福晉忙站起來,畢恭畢敬地要接過那茶壺,被娜仁輕拂開她的手,斟茶畢,指了指那水波暗紋白瓷茶鐘,道:“喝茶。” 這茶鐘上的紋路平時看著不顯,等斟上茶,茶鐘壁上的紋路便顯出痕跡來,道道水波紋靈動婉轉,竟像是天然生得一般。若再捏著茶鐘微微地一搖晃,內里茶水搖曳,外頭水波蕩漾,更是仿佛活水一樣。 這樣的工藝,即便是在皇宮大內,也是彌足難得珍貴的了。 大福晉的心思卻完全沒有放在那上面,恭敬地謝過后,又捧著茶鐘坐回去,仍是神思不屬的模樣,輕輕呷了口茶水,分明guntang,喝得沒滋沒味的。 比起她來,娜仁便顯得淡定多、也平靜多了,此時安安穩穩地坐在那里,微微垂眸,輕吹著茶鐘里的茶水,茶香濃郁、水霧裊裊,她眉目舒展,唇角似有淺笑,氣定神閑,一派悠閑姿態。 若不是此時大福晉正滿心焦急,平日里在宮中看到這樣的人,她心中多少也會生出幾分贊嘆——能在宮中保持這樣悠閑寧靜的心態的人課不多。 但此時,大福晉儼然沒有那個心情。 又過了一會,她終于忍不住開口:“慧娘娘……” “這茶啊,就是年份越久,主人能耐下心存著的,滋味越是香醇濃厚而無苦澀之意。”娜仁徐徐道:“做人呢,多少也有點這個意思,能耐能住性子,守得住本心的人,最后的日子都不會差。我看這些年,你就做得極好。” 大福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苦笑一聲,“媳婦倒是寧愿沒有這一份忍耐的功力。”她抬起眼,目光堅定地看著娜仁,“媳婦不準備繼續忍耐下去了,若是再忍下去,只怕幾十年后,媳婦便要家破人亡,沒有歸處。” 越說,她情緒越是激動,最后猛地站了起來,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眶通紅,眼角濕潤。 娜仁笑了,“我并沒有叫你繼續忍下去的意思,只是感慨一番,夸你的心性好罷了。”她目光帶著些寬慰與安撫,示意大福晉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