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25節
入了夏,天氣漸熱,七月里是娜仁生辰,康熙不愿簡單講究過去,執意大半——用他的話說,如今國富民強風調雨順國庫充盈,內帑也富得流油,不差辦一回生日。 偌大后宮,連皇貴妃的生辰都不能辦好,底下的嬪妃過生又該如何自處? 娜仁……娜仁很不堅定地被他說動了,其實也是想看看熱鬧,正好也請太皇太后和太后出來熱鬧熱鬧。 如今太皇太后愈發深居簡出,能請她出來的事情可不多了,娜仁的生辰,太皇太后會給她的面子。 康熙也是有意抬一抬永壽宮的門楣,這些年娜仁不大愛出風頭,如今皎皎將要成婚了,他生怕有人將女兒看低了,不知道嘉煦公主的尊貴。 其實誰敢啊? 看出他的意頭來,旁的嬪妃心里多少有點無奈——滿京里誰不知道永壽宮的威風,誰敢招惹?便是嘉煦公主,當今長女,越級親封固倫,榮寵天下皆知,他老人家恨不得捧在手心里,額娘又是如今后宮第一人,便是宗女或是家里再得勢的大臣之女,待這位公主,也是捧著哄著,哪次參宴不是眾星捧月里的月亮,受委屈?不知道尊貴?那可真是笑話一般。 也就是康熙,一顆老父親的心,總覺著自己姑娘是溫柔和順小白花,在外頭受了委屈都不會還回去的那一種。 也不知誰給他的這種錯覺。 娜仁的生日宴辦得熱鬧,太皇太后、太后與眾位太妃們都出席了,算是宮里頭一份的臉面。 招待往來賓客有皎皎,年長些的皎嫻和皎定也跟在jiejie身后幫忙,胤禔和胤礽不約而同地約束著弟弟們,老一輩誥命均陪著太皇太后與太后、太妃們聽戲,娜仁只肖與素日熟悉的說說話,她的宴上,人人捧著她、哄著她開心。 琴德木尼與伴云一左一右在她身邊,朵哥與尚紅櫻反而要退一步,見孫媳與永壽宮如此親近,定國公夫人忍不住地笑,眼角眉梢都透著喜氣,便是有看不順眼地灌了兩杯酒,也沒叫她收斂起笑意。 有位嘴甜的命婦說了個極討巧的笑話,拐了個彎子夸娜仁年輕、保養得好,公主孝順,一看就是有福壽的樣子。 話音落地,她自己就反應過來——皇貴妃膝下無子,只怕犯了忌諱。當時便訕訕地望著娜仁,一時噤了聲。 娜仁卻不在意這個,只見她一雙翦水秋瞳似怯似懼,神情微帶些惶恐,更是惹人憐愛。 她登時便輕笑兩聲,道:“但愿能應了這句吧,若是本宮真能有那樣的福氣,也有這位夫人的一份功勞。”說著起身,眾人心中不解,卻見她緩步走到那命婦身邊,信手擷下一朵開得如火如荼的木槿,簪在那命婦鬢邊,唇角含著些淺笑,信口道:“這花開得好,也襯你。” 這位皇貴妃似乎生來便帶著幾分灑脫恣意,和順長公主笑著嗔她:“你又來了,就這性子,若是托生成個男兒,這普天下的女子,有幾個逃得過的?” 尚紅櫻不在這一桌上,聽了聲音回頭來看,不由也笑了,放聲道:“額娘您可仔細些,別惹了皇貴妃的眼,來時您說要帶些點心回去,招惹了皇貴妃,可就沒有點心了。” 要說這輩分,是亂得很。從皇家論,和順公主是娜仁的jiejie,尚紅櫻是她的外甥女,若從博爾濟吉特氏來論,尚紅櫻是她嫂子——這樣亂的輩分,是怎么也理不清的,兩頭各論各的。 這會尚紅櫻一開口,笑料便來了,娜仁方才可叫了和順公主好幾聲jiejie,眾人笑作一團,皎皎坐在公主們那一桌,回頭來看,見娜仁坐在人群里笑得恣意,發間翠玉釵用品質極好的明珠點綴,熠熠生輝,卻不如主人耀眼。 皎皎便無聲地笑了,轉眸間見皎嫻悄悄給自己倒了一杯木樨清醴,無奈一笑,皎嫻哀求般地向她拱了拱手,又俏皮地眨眨眼,皎皎搖搖頭,全當未見,也算無聲地縱容了。 也是生日宴上,娜仁收到了康熙送的一軸煙雨江南圖,展開瞧了又有些感慨:“都說江南煙雨朦朧的景象最是美不勝收,我竟無緣得以一見,便從這畫間感受一二吧。” 康熙笑吟吟地,“那朕便帶皇貴妃一覽江南風光,如何?” 話里的意思,是要南巡了。 在場眾位登時精神了,面上酡紅透出醉態的也醒了酒,側耳聽著。 后來聽康熙宣布了要南巡的消息,眾人竟只覺果然如此,嬪妃們心里各有算盤,獨娜仁無奈又含著嗔怪地看了康熙一眼,努努嘴,康熙沖她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如此戲酒熱鬧一日,黃昏時分方散了。 送了客,又送太皇太后與太后、太妃們去了,娜仁與康熙坐在花廳里喝茶,道:“你說這樣的事,你非拿我做個由頭又是何必呢?” “這不是氣氛渲染出來了嘛。登基這些年,平三藩、收臺灣,也算是在南方做出些功績來。過去逛一圈,沿途施恩收攏收斂民心,便可以開放海禁了。”說著,康熙又忍俊不禁地道:“其勒莫格可是著急得很,如今在家,他家小二從牙牙學語、蹣跚學步到如今,跑得都干脆了,大的更是可以念書了,若是再不走,只怕就走不出去了。” 聽出康熙的打算,娜仁沉吟一會,道:“這樣也好。”復又笑了,“好歹他們沒生個老三出來呢。” 康熙也笑,又面帶些感慨地道:“其勒莫格與尚氏也算是舉案齊眉,其勒莫格能為了尚氏不納二色是最難得的,愿咱們皎皎也有尚氏的福氣吧。” “你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安雋云被你女兒吃得死死的,他敢有花心思?皎皎不剁了他!”娜仁撇撇嘴,有些不屑地道。 康熙滿不贊同地看著娜仁:“皎皎性子雖然剛強,本性卻很柔順,阿姐千萬不要這樣說。但……安雋云若真敢有那個心——”他瞇瞇眼,神情有些危險。 娜仁有些無語,甚至不想和他說話。 他閨女!皎皎,大名皎安,如今在京師里混得那是“京城前頭一條街,掃聽掃聽誰是爹!” 本性柔順?被人欺負?他是閉著眼睛說出來的嗎? 這話且不提了,且說康熙輕飄飄一句要南巡落下了,宮里人心浮動,各宮都想著自己能在南巡的隊伍里占個地方,乾清宮里頭忙著,輕易不要叨擾,但宮里也不是沒有能走動的門路。 比如永壽宮。 這日黃昏時分,娜仁正帶著皎皎與留恒用晚點呢,茉莉預備了一桌子冷淘,有兩樣細面:打了雞蛋的與擰了青菜汁子和面的;三樣鹵子:蝦油玉蘭香蕈塊、酸辣羊rou丁、黃花木耳雞蛋醬;兩樣冷葷:熏雞絲并剝了殼的一指長海蝦;四樣素菜:有碼得整齊的水靈靈的王瓜絲與焯過水的芽菜、還有燙過水的菠菜與小白菜;兩樣小菜:澆油干豆腐絲、涼拌玉蘭片,另有一大碗藕丁綠豆的湯。 林林總總擺了一桌子,琳瑯滿目,看著多,其實分量并不算極多。皎皎常年練習騎射與劍術,飯量不小,留恒輕微厭食沒有什么戰斗力,但青菜汁子和的面出人意料地和了他的口味。 他也不用醬料,只要四樣素菜每樣一點拌上,再有一小碗湯,沒滋沒味的,也不知他吃得什么勁。 娜仁看著就覺著沒意思,自顧自拌了一大碗,熏雞絲咸香,海蝦鮮甜,羊rou丁酸辣味重并不腥膻,再有素菜碼子一壓,便不覺得膩口,痛痛快快地一碗吃下去,正要添第二碗時,便有人通傳說小那拉貴人來了。 娜仁聽了挑挑眉,手里的筷子也不揮舞了,“這可是稀客啊!快請她進來。” 這個關口過來,是什么事她心里多少能猜到些,但小那拉貴人這些年不顯山不露水的,也沒多少爭寵獻媚的心,后來搬到了西六宮來,如今儲秀宮里與赫舍里氏出身的那位作伴,過的是細水長流的日子。 要說她是為了南巡伴行的名額來的,娜仁心里是不大相信的。 沒成想,她還真是為了這個來的。 “你……到是叫我有些吃驚了。”小那拉貴人是進來便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的目的,娜仁聽了,只叫她先坐下,然后有些驚嘆地道。 小那拉貴人輕笑著,倒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只道:“妾年歲也不小了,該圖個安定了。” 宮里的女人,什么是安定?榮寵?家室?還是孩子? 娜仁一揚眉,未曾深問,只隨意點了點頭,道:“我回頭和皇上提一嘴,不過也是沒準的事。” “妾身不會為難娘娘,您只肖與萬歲爺提一嘴,叫萬歲還記著后宮有妾身這么個人罷了。”小那拉貴人鄭重地道:“此乃大恩,必將銘記永生,不敢忘卻。” 她這樣坦蕩的人,在后宮中是少見的。 娜仁深深看了她一眼,細細打量著,見她一襲水碧衣衫,盤辮上只點綴著一朵凈白茉莉,含苞待放的,倒是清爽。一雙眼眸盈盈望來,如含著一汪醉人的春水,卻不媚人,更像是不諳人世只求得道,初入凡塵的狐。 按理,她這樣的容顏,在后宮中是絕不會這樣就被埋沒的。 只能是她自己藏拙。 娜仁淡笑著,隨口夸了一句:“這花兒好,很襯你。” “這茉莉花,是妾親自照料的。”小那拉貴人笑著,倒比頭上的花兒還俏,“記著娘娘喜歡,還特意給您帶了一盆來。”說著,轉頭對貼身宮女耳語兩聲,那宮女恭謹地躬身退下,不過幾息的功夫,便有個小太監捧著一盆花低頭進來。 那花果真養得極好,葉子是翠綠的色兒,雪白的花朵或是亭亭綻放在枝葉上,或是羞答答地在葉片后含苞待放,修整的型也極好。娜仁一眼見了便打心眼里喜歡,也不客氣,歡歡喜喜地收下了。 回頭也只是在康熙面前提了一嘴,將這事隨口說來,康熙見她對花十分喜歡的樣子,不由打趣:“阿姐一貫喜愛茉莉,如今是與她相見恨晚了?” “我與這世間所有的美人都相見恨晚。”娜仁看著康熙,瞧著頗為認真的樣子。 康熙有些無奈地搖頭輕笑,晃了晃手里的折扇,悠悠感慨:“阿姐啊,和順jiejie有一句話說的不錯,但凡你是個男兒身——”他又搖了搖頭,嘖嘖兩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114章 不過后來小那拉貴人還是未能加入南巡的隊伍。 康熙也發話叫她跟著了,內務府那邊也做好準備了甚至連她宮里都做好了南下的預備,但動身之前,太醫例行請平安脈,診出她有孕了。 聽到消息的時候,娜仁正與康熙對坐喝茶,皎皎盤膝坐在榻上,為一床七弦琴調弦校音,留恒坐在旁邊看著她動作,倒是其樂融融。 聽了宮人的回稟,康熙儼然是有些驚喜的——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忽然聽聞有孕的喜訊,可不是叫人驚喜? 他當時便起身要過去,還問娜仁要不要一道。娜仁淡定地搖了搖頭,“你且去吧,我改日再去。” 笑話,現在過去干什么,吃狗糧嗎? 等康熙走了,娜仁仔細想了想,那日小那拉貴人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想要個孩子,為了要個孩子才打算插進南巡,如今忽然有孕,算是提前達成目標。 她一直覺著小那拉貴人是個很奇怪的人。她出身承乾宮,按說應與佟貴妃是極親近的,偏生這幾年走動得并不頻繁,卻沒有在佟貴妃那里落下不滿錯處。 在德妃與宜妃之間,她更為偏向宜妃,這幾年總動也漸漸稀少起來,但娜仁從未聽人傳從德妃或宜妃口中說出她半句不是來。 她如今在儲秀宮住著,但和赫舍里氏也不是掏心掏肺的好,平平淡淡點頭之交——或者說宮中嬪妃與她多半是這樣,沒有什么太要好的,卻也沒有哪個會說她的不是。 再說恩寵上,她當年也是在康熙面前得過臉的,年輕、俏麗,與宜妃同是佟貴妃舉薦,卻沒有宜妃的驕縱,本應是更合康熙心的。 但最終就是宜妃走上來了,她也逐漸深居簡出起來。若是平常人,心里總要有些不平與不滿,她卻從容自若地過著自己的日子,也不如一般失寵嬪妃那般吃齋念佛,每日讀書、吹簫、養花、遛彎,自得其樂。 有時候娜仁覺著她只怕比自己更加深諳養老的神韻——畢竟一般的退休老人都比娜仁勤快,大多數都是如小那拉貴人一般生活規律,而不似娜仁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晝夜顛倒。 她對恩寵倒是真正看淡了的,這會走娜仁的門路奔著出頭,也從一開始便坦坦蕩蕩地表明了心跡——到了年歲,想要個孩子,后半生好有個依靠。 如今早早如愿了,若是能提前知道孕信,到可以叫她少了一番走動的麻煩。 娜仁拄著下巴,隨意地想著。 后來她去看小那拉貴人時,卻見德妃與宜妃都在,氣氛頗有些凝滯,宜妃面色僵得很,德妃看起來是笑著,目光卻是冷的,倒是小那拉貴人,淡定自若地坐著喝水,見娜仁來了,還起身招呼。 “好熱鬧啊。”娜仁笑了笑,命人將帶來的一盒子補品放下,對小那拉貴人道:“皇上與我說了,你胎氣不穩,叫你在宮中安胎,這回南巡,只怕要落下些遺憾了。不過日子還長,往后有的是機會,你且安心養胎吧。鈕祜祿貴妃放心不下十一阿哥,這回南巡是不回去的,你有什么缺的少的,叫人去景陽宮便是了。” 小那拉貴人恭謹地應了是,親自端茶與她,有閑話兩句,娜仁在那種尷尬氣氛里實在是坐不下去,略說了兩句話,便起身走了。 三人齊聲道了恭送,宜妃見自己與德妃異口同聲,又忍不住輕嗤一聲,偏過頭去不看德妃。 德妃見她如此,面上笑容雖不變,卻眸光冷冷地斜睨她一眼,也別過頭去不看她,渾身上下寫滿了“高貴冷艷”四個大字。 啟程的時候京師中早晚已有些涼風了,瓊枝雖聽聞南方氣候較北方炎熱,卻仍是不放心地在包袱里放了兩件夾衣,厚衣裳都收在箱子里,聽康熙那個行程安排,只怕是要一路在車上南方過冬了,大毛的衣裳也不能不帶。 隨行人數眾多,佟貴妃亦在隨行嬪妃之中,四妃中唯有宜妃放心不下宮里的孩子們沒跟過來,其余三人俱在這一行中,底下還有些貴人常在之流,娜仁眼熟的不過一個萬琉哈貴人,余者皆不大熟悉。 她們對娜仁倒是畢恭畢敬的,卻也拘謹,偶爾來與娜仁說話解悶也叫人覺著無趣,故而一路上打發時間,還是佛拉娜、賢妃與娜仁、萬琉哈貴人。 佟貴妃雖堅持跟著來了,卻多半歪在船上休養,時常召見太醫,佛拉娜私下說:“也不知她為了什么,在宮中不比跟著出來奔波輕松?還有什么比身子更要緊呢?” “佟貴妃不是會顯露出弱勢的人,但……也說不準。”想起當年那個幫她做假醫囑丟了飯碗的太醫,娜仁瞇了瞇眼,又道:“誰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不提罷了。” 賢妃點點頭,四下里看看,道:“方才進來時見皎皎帶著留恒與四阿哥在外間讀書,四阿哥倒是常到你這邊來。” “他們堂兄弟關系好,走動得便頻繁些,況且佟貴妃病著,四阿哥在那邊船上也沒意思。”娜仁道:“本來說今年十月,叫他們兄弟一同入學讀書的,如今跟著出來南巡,又要耽誤了。” 佛拉娜便道:“遲一些入學也沒什么壞處,依我來看,太傅講的都是那些東西,翻來覆去地念、背,胤祉入學沒過幾個月便學《論語》,如今還是學《論語》,這都多老久了?留恒還小呢,早早入學,學里的太傅那樣嚴厲,只怕他受不住。” “我只怕他把太傅給度化了。”說起這個來,娜仁還有些郁悶,卻不好和佛拉娜與賢妃細說留恒那個古怪性子,只好道:“若是受什么打擊挫折,倒是不怕的,他小小年紀卻鎮定得緊,沒什么事兒能打擊到他。” 佛拉娜一時啞口無言,指著娜仁半晌,只擠出一句:“也虧得他打小是你帶大的,你待他多用心,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不然傳出去,只怕風言風語就止不住了。” “咱們說話,能傳出去什么?”娜仁沖她揚了揚眉,幾人又說起旁的事,話便扯遠了。 一路坐船南下,途徑黃河時視察險地、河堤,下旨開放海禁,一路走走停停,在十月廿四到達揚州。 在揚州只稍稍逛了逛,便再次上路,到達滸墅關時已是二十六日,本預備停下在歇息一夜,不成想忽然起了大風,若是順流直行,借著風力,耽誤在路上的時間便能夠大大縮短。 到了江寧,一行人在江寧織造府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