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85節
她泣不成聲,面上淚痕未干,康熙一見,面色便沉重起來,示意娜仁進去,自己輕嘆一聲,在正堂坐了,招手叫抱著小孩子的嬤嬤過來。 娜仁強行平復心緒,走到寢間門前卻還是不免腿軟。 然而出人意料的,寢間內并沒有多濃的血腥氣,反而一股子淡淡的芍藥花香,摻雜著梨花的清甜與香櫞微微的澀,芍藥花香本是極清淡的,卻沒有被另外兩味壓住,而是壓住了那兩味,使它們成為了襯托。 這香氣娜仁頭一次聞到,不由眉目一舒,看向炕旁,卻見阿嬈身上整整齊齊上下兩截的襖裙外罩一件褂子,月白百褶裙上繡著大多的大紅芍藥,上身大紅褂子的袖口卻斜繡著一枝潔白的梨花,長發半挽半披,點綴著兩朵梨花珠花,正是漢女閨中常見的裝扮。 只是發髻后又簪著一朵大紅綾紗扎成的芍藥花,二者分別鮮明,分明是天差地別的兩種風格氣質,阿嬈卻也壓住了。 她面上粉黛未施,肌膚潔白如雪,沒有分毫血色,更添縹緲,卻是從頭到腳的大紅芍藥將她拉回了人間。 她手上也捏著一□□樣的花,鮮艷的大紅色被白皙纖細的指尖捏著,分毫沒有喧賓奪主,她垂頭看著那朵花,神情溫柔得不像話。 聽見腳步聲,她徐徐回頭來看,難得溫和了眉眼:“貴妃娘娘。”她從容起身,不急不緩,動作沒有分毫停頓遲緩,仿佛剛生完產的人不是她一樣。 娜仁忙快步上前扶住她,道:“你這是做什么?快躺下歇著。” 阿嬈執意掙開娜仁的手,她手上的動作有些虛浮,一雙眼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叫娜仁下意識松開手,怔怔看著她。 看著她鄭重其事地行了三拜大禮,娜仁忙扶她道:“我不敢當這個,你有什么事只管只說。如今你還是不要太過cao心那些瑣事,安心養身為要,不是說小阿哥先天里養得不錯嗎?往后長日漫漫,也算有個盼頭。” “我把他帶到這世上,用我一條命、一身功力換他至少沒有先天之疾,我對得起他了。如今,我要去陪他父親,還要把他托付給可信之人,也算對得起隆禧在這世上的一點血脈。”阿嬈握住娜仁的手,正色莊容地道:“隆禧常說您待他最好,如今我想將他這一分血脈托付與您,雖然……是我辜負了這份責任,但我也算對得起他了。他投了我們來,本是無緣的,但我強留下他,是不愿隆禧血脈斷絕,如今也算得嘗所愿,將他安排妥帖,我也可以安心去見隆禧。” 娜仁擰眉,“你這是什么話?隆禧若知道你……他必是盼著你長命百歲兒孫滿堂去見他,而非黃泉路上雙十年華。阿嬈,你不要鉆了牛角尖。” “我沒有。”阿嬈神情平靜,“黃泉路上太孤單,我去陪陪他。正好,也用這一身功力,無用之軀,換他血脈留存于世間,也算和美。只是——” 她再度拾起方才被她小心放在炕上的那支花,握在手上用指尖輕輕的摩挲,仿佛輕撫過愛人的臉龐。 阿嬈最后只是長長再拜,懇切道:“愿您成全。……隆禧為他取了‘留恒’二字,便是他的名諱了。” 沒等娜仁尋出什么好說辭來去安慰她,她已沒了氣息,只是過了身,手上還緊緊捏著那一枝花。 直到下人蜂擁涌入,娜仁盯著她手尖那一枝花,忽然想到那年春日,隆禧從她院子里搬走一盆極品芍藥,說要去哄佳人展顏。 留恒……留恒…… 那年冬日大雪,隆禧攜了玩意來哄皎皎,她留他吃了頓暖鍋,席間隆禧帶著幾分憧憬想念對娜仁說,他遇到了一個姮娥玉女般的美人,想與她相守一生。 “隆禧……阿嬈……”娜仁緩緩回過神來,剎那間紅透了眼,淚水止不住地流,哽咽著道:“你們兩個好狠的心!” 耳邊響起嬰兒的啼哭,她回身一看,是康熙抱著那大紅的襁褓站在她身后。剛出生的小娃娃自然皺巴巴、紅彤彤的,小猴子似的,不過依稀還能看出臉型和阿瑪的幾分相似,娜仁心里發酸,好一會,忽地伸手將他抱了過來,對康熙道:“佟貴妃歷練老成,便將宮務交予她打理吧。”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康熙卻聽明白了,復雜的目光坐在娜仁、已平靜地躺在炕上的阿嬈與娜仁懷里那孩子身上來回,最后只輕輕一嘆,道:“阿姐你若養著他,又平添了不知多少事端。這孩子養在宮里,就和胤禛他們一處長大,沒什么的。 ” “宮里的孩子,不是天子子嗣,養在阿哥所,是怎樣的?”娜仁抱緊了那個孩子,低低道:“我應下了,從此,叫他跟著我吧。也算是叫隆禧與阿嬈放心了。” 沒等康熙開口,她又道:“……玄燁,這是隆禧在世上最后的血脈了,他額娘是那樣的出身,若不養在我身邊,在宮里即便你千般看重,注定不會受人尊重。” 康熙閉閉眼,沉吟半晌,還是應了,只是啞聲道:“皎皎前次打理的就不錯,阿姐若是不愛管了,宮務只先交給皎皎,再有皎嫻、皎定,也叫她們姊妹幾個練練手吧。叫賢嬪、榮嬪協理,不會出什么問題。” “是。叩謝吾皇隆恩。”娜仁抱著孩子深深一拜,康熙更覺心酸,伸手扶起她,聲音低低地的,眸中含淚:“阿姐,這也是朕的侄兒。你……朕從一開始便只希望阿姐你好好的。” 皎皎在炕邊,替阿嬈理了理鬢邊的碎發,最后叫她兩手交疊,擺出個端莊的姿勢,方下了炕,斂衽向她行了大禮。禮畢,正聽見康熙此語,便微微松了口氣。 出宮一趟,抱了個孩子回來,永壽宮打掃偏殿的口信在宮中掀起軒然大波,佟貴妃登時整個人僵住,復又強壓抑著笑意,端正坐著,姿態微有些扭曲。 芳兒將熱茶斟與她,擰眉輕聲道:“純靖親王唯一子嗣如今也叫慧貴妃養了去,大公主又素來得皇上疼寵,日后永壽宮勢不可擋,只怕您要爭也難了。” “你懂什么。”佟貴妃深呼吸兩次,總算恢復了平靜面容,呷了口茶,道:“皇上眼看著忌憚博爾濟吉特氏,慧貴妃養了純靖親王的子嗣,若是再發展下去還了得?當年純靖親王可是……又在戰場上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如今前朝后宮不定怎么議論紛紛,再要角逐后位,只怕慧貴妃便沒有那個好命了。” 她手不自覺輕撫鬢邊的步搖,語氣意味深長:“芳兒,預備好吧。只怕咱們這承乾宮啊,是要忙亂起來了,主理六宮的風光,卻不該由她慧貴妃一人承擔。” 芳兒面色一喜,忙笑著一欠身,“是,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事還沒準呢,先恭喜了,可像什么話。”佟貴妃口中如此說著,面上的笑意卻不由浮現出來,微微一抬下巴,深吸了口氣,兩手交疊置在席上,擺出端莊雍容的姿態來,當真是鳳儀萬千,只差頭上三寸鳳釵。 然而她所期望的到底落空了。叫三位公主打理宮務,榮嬪、賢嬪協力照管的旨意一經下達,原本熱鬧繁華的承乾宮徹底成了笑柄,佟貴妃端著茶碗的手一顫,一碗熱茶盡數便宜了身上新做的大紅袷袍。 見她面色微僵,芳兒忙屏退下人,她方一掌狠狠拍在炕幾上,“皇上寧愿將宮務交給大公主,也要抬舉慧貴妃,不愿給本宮臉面嗎?” 想也知道,皎嫻、皎定二位公主尚且年幼,三位公主中能拿主意的便只有大公主皎安一個,而大公主自幼承教于慧貴妃膝下,又早有打理宮務的經驗,賢嬪與榮嬪不過走個過場當個花瓶的用處,真正拿主意做主的,自然是大公主與她背后的慧貴妃。 佟貴妃原本的萬般打算皆落了空,見身邊只有芳兒這一個心腹,方才顯露出不甘來,胸口劇烈起伏著,搖晃的步搖流蘇彰顯著主人的心情。 芳兒忙拿帕子沾她衣服上的水,一邊為她順著氣,一邊輕聲勸道:“不過是個宮權罷了,不值當,不值當。” “不值當?你懂什么!”佟貴妃眼眶微紅,面帶不甘:“眼看十九年了,等到了二十年,孝昭皇后逝世便滿了三年,依當年仁孝皇后逝世的例,可以另立繼后。當年孝昭皇后便是在那三年里主理宮務,然后名正言順地冊為皇后。這將近兩年的時間,我眼看著慧貴妃手握宮權,萬般不甘,使盡了多少手段也沒個效驗。如今眼見看到點光亮,不想皇上竟那樣偏心她!寧愿把大公主抬舉起來,也不愿看看我。我可是與他血脈相連啊!若是姑母還在……若是姑母還在,我又豈會是今日這般處境?” 芳兒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只能道:“大公主畢竟到了年歲,便是尋常人家,也該是學著主事的年紀。……皇上既然沒讓慧貴妃主理,便可見對慧貴妃的不滿,您還是有機會的。” “……大公主,對,大公主!”佟貴妃被她提醒得眼睛一亮,喃喃道:“皇上素來最疼惜大公主,這樣的關頭,又把宮權給了大公主,若是大公主與慧貴妃離心——” 她面色神情復雜,芳兒一驚,忙問:“您的意思是?” “此時還需細細從長計議。”佟貴妃心中拿定了主意,擺出端坐的姿態,微微笑了,“就等著永壽宮那邊的消息吧,看看咱們慧貴妃娘娘是不是當真把純靖親王之子視若己出。” 康熙只說了一句慧貴妃養育純靖親王遺孤勞累,不忍其再過多cao勞。 但既然將這大權又交給了大公主,便可見永壽宮未遭皇帝摒棄。 故而娜仁這邊還是熱鬧著,因添了個人口,又要增添許多宮人伺候,康熙的意思是一切比照當年他阿瑪的例,便是如宮中的皇子阿哥一般照顧。 因娜仁將這孩子抱回來的事,太皇太后心情頗有些復雜,盯著她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見她神情嚴肅,太后忙出來打圓場,“不就是養個孩子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皇額娘您沒見到,那小娃娃確實可愛得緊,倒和他阿瑪小時候很像。” “我沒說你!”太皇太后道:“娜仁,我問你,你是想定了嗎?即使拱手成全了佟貴妃,也堅持要親自撫養這孩子?皇帝再信你,也要為了朝局考慮,不可能將尊位、權名、勢力都給你,治國之道,總要講究個平衡的。” 第77章 永壽宮后殿,皎皎在這邊居住十幾年,處處布置嬌俏新雅,叫人一見便知道是少女閨閣。 皎皎在炕上坐定,牢牢盯著滿是惶恐跪在地下的那嬤嬤,眉目銳利如刀,好一會,才話音沉沉地問:“你說,你叫絹子,是當日廢妃張氏的貼身宮女?” 絹子抬起頭,哭道:“公主,張娘娘,張娘娘是您的親生額娘啊!當年慧貴妃無所出,使了齷齪手段,才將您奪了去,也害了娘娘。娘娘遷入冷宮,沒過幾個月便病逝了,臨終前還念著您啊公主!慧貴妃蛇蝎心腸,您怎可認賊作母?” 皎皎低著頭,瞬息間面色微微冷峻,再一抬頭,巴掌大的臉上卻滿是惶惶不可置信,一直侍立在炕邊的麥穗心里一緊,忙道:“公主,貴妃是什么樣的人,怎會作出那樣下作的事情?” “姑姑本是慧貴妃身邊親近人,自然向著慧貴妃說話!”絹子語氣悲慟哀傷,愴然哭道:“可惜我們娘娘,萬分期盼舍了半條命得了一個公主,卻被慧貴妃用那下作手段算計搶了去,在冷宮中凄慘離世,無人惦記。如今公主還要認賊作母,將那博爾濟吉特氏毒婦視為生母,老天不公啊!” “公主,娘娘臨終前還對您百般掛念,您雖在博爾濟吉特氏膝下養這些年,可她不過將您當成爭權奪利的工具!如今她與佟貴妃爭鋒,又為了后半生有個依靠養了純靖親王的遺腹子,您便成了棄子了!如今看著,您大權在握百般風光,可女子閨中不應爭權逐利,只當針黹為訓啊!慧貴妃只為爭權,毫不顧忌您的名聲,從前她膝下只您一個,如今養了小王爺,哪里還會記著您呢?” 皎皎盯著她,目光微冷,轉瞬即逝,手中絲帕被她攥得緊緊的,仿佛咬著牙開口:“麥穗姑姑——你先退下。” 麥穗心里著急,卻聽皎皎又冷了語氣重復了一遍,剎那間仿佛明白了什么,心里不知是提得更緊還是微松了口氣,總歸抿著唇,低眉順眼地退到一邊。 見她沒多做糾纏,絹子隱隱松了口氣,壓下心底莫名的不對勁,一邊用袖頭抹了抹眼淚,一邊道:“我們娘娘好慘——在那冷宮里,缺醫少藥的,當年為了誕下您,娘娘本就留了疾患,被博爾濟吉特氏那個蛇蝎毒婦算計入了冷宮,日常連口熱羹都沒有。” 皎皎一手去端炕桌上的茶碗,卻仿佛手尖微顫,端著茶碗顫顫巍巍的,絹子抬眼瞄見,心中便知有了著落,面上神情卻更加悲傷,凄然絕望道:“娘娘走時天氣正冷,屋子里卻連兩塊炭都找不出來,奴才無能,一口湯藥都不能給娘娘尋著,那人是生生熬沒的啊公主!” 麥穗額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不由怒斥道:“胡言亂語!當日張氏入冷宮,仁孝皇后親口吩咐一應湯藥飲食供應一如前日,按你所說,是仁孝皇后所言有假只是故意做戲不成?” “仁孝皇后是吩咐了,可博爾濟吉特氏在宮中只手遮天,她有意為難磋磨我們娘娘,內務府之人上行下效,又怎會給我們娘娘好日子過?”絹子瞪著她,滿面淚痕,神情怨恨。 原本皎皎還算繃得住,聽她這樣一說,卻險些嗤笑出聲,好在還勉強壓住了,刻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吩咐道:“來人啊,把這嬤嬤帶下去……先安置到二公主那里吧。” 皎嫻如今住在擷芳殿,她打理宮務這一二年,在宮里自然不是全然沒有人手的。 朝霧上來應了一聲,帶著那嬤嬤下去了。 絹子面帶期盼地看了皎皎一眼,見她神情復雜地坐在那里,微微瑟縮,手指尖發顫,仿佛受了多大的打擊一樣,心中一定,順從地跟著朝霧下去了。 待她去了,麥穗才急道:“公主,您是知道的,娘娘絕不是那樣的人啊!” “我自然知道。”皎皎略帶安撫地看了她一眼,又問:“朝纖,都記下了嗎?” 里間便走出一個宮女,容貌平常不大起眼,但舉止有度謙卑順從,此時一屈膝,卻跪在地上將方才絹子的言行舉止學得繪聲繪色,活脫脫一個模子里出來的。 麥穗一驚,沒等她開口,皎皎已道:“朝云,這事交給你,你囑人細細查訪,送上門的消息也要謹慎留住。姑姑,我想,為額娘掃清前路障礙,姑姑愿意幫我嗎?” 麥穗抿抿唇,半晌,還是鄭重地向皎皎行了大禮:“奴才愿受公主差遣。” “幾時了?”皎皎笑了笑,親手扶起她,又叫人斟茶來,二人喝過,方問。 朝纖便稟道:“快酉時正了。” 皎皎點點頭,又問:“額娘呢?” 朝纖道:“小王爺斷斷續續地起熱,娘娘不放心,在偏殿里親自照顧呢。” “取斗篷來,我去——罷了。”皎皎長長一嘆,“替我凈面,咱們去汗阿瑪那。” 麥穗忙道:“可這宮門都快落鎖了。” 皎皎從容不迫地理了理鬢邊的碎發,目光悠遠,“便是宮門將要落鎖了,才要去一趟。” …… 次日晌午,娜仁與瓊枝福寬并菡萏說起新春裁衣料子的事兒,有兩卷地方新貢上的鵝黃緞子,菡萏打量打量,又上手撫摸一番,提議道:“這料子裁貼身衣裳不夠輕軟舒適,但裁氅衣卻是正好,兩匹料子,給您與公主各裁一件氅衣,都有富余的,再做一件及膝的比甲、一件半身的褂子都足夠,零散尺頭留著做針線也罷。公主身量不如您,余的還能再多些,添些料子,做件拼色的披風也足夠。” “瞧瞧,這可真是精打細算到極致了,多虧得了一個你,我少吃了多少虧?”娜仁喝著茶,笑吟吟地打趣道,正說著話,聽外頭太監的傳唱聲,微微有些驚訝:“不在乾清宮鉆空歇個晌,怎么這會過來了?” 正言語間,康熙大步入內,便聽到她這句話,揮手叫人都下去,方正色道:“是有些事情想問問阿姐。昨兒晚上,眼看都是宮門落鎖的時候了,皎皎去了朕那里,失魂落魄的,問她怎么了也不說,眼眶通紅一聲不吭地,叫人好揪心。后來朕打發人送她回來,卻聽回稟她去擷芳殿住了。可是與阿姐你鬧別扭了?這年歲的小姑娘,多少都有些——” “鬧什么別扭了?”娜仁卻打斷了他的話,擰眉轉頭問瓊枝:“去把麥穗給我叫來。昨兒晚上不是說皎嫻磨人,把皎皎叫過去陪她一夜嗎?” 瓊枝也有些吃驚,忙喚麥穗過來。見她這樣,康熙就知道娜仁對此渾然不知,也擰著眉,仔細思忖半晌,道:“那究竟是哪里的緣故,皎皎可不是受了委屈會憋在心里的性格。” 娜仁拄著下巴仔細想想,“莫非是近來留恒染恙,我在他身上花了太多心思的緣故?可我也沒忽略皎皎啊,再者,皎皎對留恒比我還上心,怎么會吃這無厘頭的醋呢?” 康熙道:“那便奇了。” 二人左思右想沒得出個答案來,麥穗得了皎皎的吩咐,回答得也模棱兩可的,一會說是宮務繁瑣、底下人有疏漏的,叫公主生氣了,一會說或許是為著娘娘對小王爺用心,公主心里不大是滋味。說來說去都是猜測,沒有一句準話。 娜仁心中直覺不對勁,深深看了她一眼,卻沒看出什么不對的地方來,只能壓下這份疑惑,與康熙小聲探討起來。 最后二人一致達成默契,預備與皎皎促膝長談一番。未成想皎皎卻不太配合,沒能展露內心思緒,只強抑悲聲哽咽道:“我、我……不過是打理宮務有些不順心的地方,汗阿瑪——” 自她逐漸大了,康熙少見她如此有小女兒情態的依賴樣子,不由心都化了,忙道:“既然不順心,那咱們就不管那勞什子的繁瑣俗事了。佟貴妃、榮嬪、賢嬪、端嬪、僖嬪,哪一個不能管?咱們皎皎就帶著meimei們品茶論詩,前些日子不是說想學瑟嗎?宮廷樂師中便有精于此道的,汗阿瑪叫他們比拼一場,選出最好的來教咱們皎皎。” 皎皎淚如連珠子,嗚咽喚:“汗阿瑪!” 養了這崽子這么多年,娜仁頭次體驗到這種幾乎是被忽略了的感覺,坐在旁邊一頭霧水地,想要插話又不知從何開口。 與她相反,康熙感受著被女兒依賴的感覺,一時興奮極了,大手一揮又將新進的蜀錦半數與了皎皎。回了乾清宮后左思右想,還是下旨命佟貴妃主理宮務,賢、宜、德、榮四嬪協理。 佟貴妃被天上掉的餡餅砸得正著,望著內務府送來的賬冊,喜不自勝。 芳兒在旁吹捧道:“娘娘果然妙計!您不過稍稍使些手段,便叫大公主與慧貴妃離了心,將這宮務大權從慧貴妃一黨拿到了咱們手上。” 佟貴妃矜持地牽起唇角一笑,又道:“還有四嬪協理呢,本宮算不得真正的大權在握。等到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