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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58節

    那位胡總管也算是看著娜仁在宮里從一個小蘿卜頭長到現在的,見她在太后這里也并不吃驚,微微一笑,從容地向二人行禮問安,將要回與太后的事一一說了。

    他處事一貫是不急不緩、有條有理的,說話舉動斯斯文文,無論對上對下皆是如此,不似尋常得勢的大太監堆下頭趾高氣昂的樣子,很得宮中眾人青眼。

    娜仁一邊漫不經心地聽他說些宮務,一邊在太后擰眉沉思之際將剝好皮、去了白絡的橘子塞進太后手里,對她展顏一笑。

    太后無奈失笑,白了娜仁一眼,倒是非常誠實地將那朱橘送入口中。

    胡總管微微垂著頭,卻也將一切盡數收入眼中,等回稟事宜均得了太后的指令,正事已了,方笑道:“慧妃主兒愈發孝敬太后了。”

    “她這丫頭,一日不煩我,才是正經的!”太后口中雖如此說,臉上的笑意卻不作假,一邊在娜仁的額頭上一點,一邊對胡總管道:“易微你如今也三十來的,不打算收個干兒子?”

    她在底下人面前鮮少拿大,與胡總管也熟悉,故而并不抬什么架子,只隨口閑談一般。

    胡總管微笑著搖頭嘆道:“還是不要耽誤人家好孩子了,平白使人落了罵名。奴才等老了,便尋一處安靜廟宇,歸去了,若能埋葬佛陀之畔,也算是這些年積攢下的福氣了。”

    太后微怔一瞬,然后感慨道:“倒是合你的性子。行了,去吧。這些事兒,還是回給皇后聽一遍,不過無需細說,免得皇后又在這上頭cao勞。”

    胡總管道:“嗻。”又微微一頓,欲言又止的模樣。

    太后掀起眼皮子撩他一眼,“你幾時也這副模樣了?有話直說便是,我還能怪罪你不成?”

    “是,那奴才就直說了。”胡總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老祖宗與您本意是將宮務接過來,叫皇后主子好生安胎。不過……皇后主子夙性細膩,雖有安養之心,在宮務上卻多有不放心之處。每每細問,只怕傷身。”

    太后道:“也是,她也時常叫人來告訴我宮中于哪一處更需精進或用心,只是她這性子是素來造就的,cao心這么多年,叫她真安閑下來也難。……罷了,回頭我叫老祖宗勸勸她吧。你還有什么事嗎?叫她們沏茶與你吃。”

    胡總管忙道不敢,宮女賜茶,對太監們來說是很大的臉面了。太后留他吃了一碗新年進上的鐵觀音秋茶,他滿口地稱贊,又得了一小瓶茶葉,再四謝恩方去了。

    阿朵送他出去,回來笑對太后道:“可見你是真不喜歡這茶葉,攏共兩罐子,一罐子與了慧妃主兒,又與了納喇福晉一瓶,如今余下這瓶,還給了胡總管了。倒是半分沒留下。”

    “那茶苦兮兮的,喝起來什么意思?倒不如某人夏日送來的黃梅鹵子,點出的黃梅湯好喝。”太后意有所指,娜仁這幾天在人家宮里吃吃喝喝地,都說吃人嘴短,此時不得不忍痛割愛,“我那里倒還有些,回頭再讓人送一罐子來。”

    太后笑得得意,“可就等著你這句話呢。你若是不送來,我要鬧到老祖宗那里的。”

    娜仁表示不想和幼稚鬼說話。

    不過皇后掛心放不下宮務這是早在太皇太后預料之中的,她聽了太后所言,也只道:“隨她吧,左右不cao從前那么多的心也就罷了。若是當真分毫不讓她管了,她只怕就要懷疑咱們的居心了。如今這樣也就罷了。瞧你這些時日,倒是比從前苗條了。”

    太后本來還等著太皇太后懷柔溫情關懷一番,沒想到迎頭就是這等暴擊,渾渾噩噩地出了慈寧宮門的時候,還不敢置信,抓著娜仁的袖子問:“我這是失寵了?”

    “不,您幾時得寵過?”娜仁用溫柔的目光關愛著她,然后輕嘆一聲,道:“今晚吃些什么了?老祖宗說我又消瘦了,該好好補補。鱖魚快要過了季節了,晚上起鱖魚鍋吃吧。”

    瓊枝忍俊不禁,側頭低笑一聲,然后正色忍著笑意應道:“是。”

    太后忽然有一種眾叛親離被拋棄的感覺,站在秋風中目送著娜仁遠去,北風吹起的枯黃落葉,仿佛也代表著太后此時的心境。

    阿朵無奈地一嘆,將宮女手臂上搭著的披風取來為太后披上,笑道:“起風了,這天兒愈發地涼,咱們回去吧。”

    太后長嘆一聲,哀哀戚戚地應了。

    不過娜仁也沒有到真就吃獨食的地步,最后帶著宮人捧著大捧盒招搖過市去了寧壽宮,請太后吃了頓好的,算是安撫太后受傷的心靈,以便日后繼續在寧壽宮胡吃海喝。

    一頓飯換很多頓飯,不虧。

    皇后養胎在宮里算是頭等大事,君不見養老多年的太后都重新出山cao持宮務,嬪妃們很有默契地不到皇后面前去作妖,有想要刷好感的,三五結伴,帶著禮物去,陪皇后說會話,見好就收,皇后微露出些疲態,就集體告退。

    小心翼翼地把握著尺度,唯恐真讓皇后疲累了,耽誤養胎,那可就是大罪。

    這年頭,宮里的人也不容易啊。

    如今還能在皇后面前談笑風生如常的也沒幾個,連她族妹這一二年對待她都小心翼翼起來,也唯有佛拉娜與董氏,同她親近一如往常。

    娜仁這些年與皇后的關系……怎么說呢,也就是平平淡淡,有幾分默契,卻不算知己。

    皇后難產的結局對她而言是個死結,就像前頭的孩子們一般,她只能多勸皇后安胎養身,但這些太醫自然比她更精通。

    有時候娜仁也不知道,穿越過來,知道至少如今她所見的宮內大部分人的結局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她也不是沒掙扎過,但從承瑞開始,毫無轉圜。

    而能讓她相信命運真的能改變的,就是她自己。

    歷史上的慧妃博爾濟吉特氏死于康熙九年,慧妃是追封。而她早在康熙四年就被冊封,更是平平安安地茍到如今,眼看康熙十三年即將來臨。

    再有,歷史上的皎皎,根據娜仁看過的小說內容推測,是死在皇三女也就是未來的榮憲公主出生之前的,如今皎皎卻活蹦亂跳,成為了整個宮里最近健康的孩子。

    可知她的掙扎,多少還是有些用處的。

    這幾年,在永壽宮中,上下宮人仔細照顧、唐別卿使盡渾身解數、娜仁把長生訣中對幼兒有利的藥膳方通通翻了出來,處處精心。

    在此同時,她又借著身為母親的便利,逼著皎皎按照前些年透出的調息法調息。

    如此通力協作,皎皎胎中少有的不足之癥與生下來養得不好落下的疾患通通消失,整個人壯得小牛犢子一樣,跟著清梨學劍術,倒也有模有樣地。

    前些時日還纏著康熙要學習騎射,康熙答應等她過了八歲生辰就送她一匹小馬駒,如今正掰著手指頭算著自己的歲數,滿懷期待地等著命中注定屬于她的小馬駒。

    卻不知道如今小馬駒還沒個馬影,康熙連女兒未來坐騎的爹娘是哪個都沒確定呢。

    除此之外,也開了蒙,能寫得幾張大字,娜仁記得幼兒手骨沒長成之前不可長期握筆,只偶爾教她寫兩個字,多數時候還在識字的過程,如今已認得百十個字,能從一數到百。

    再有,昭妃教了她幾筆畫,今年娜仁生辰,送與娜仁的茉莉花圖倒是有模有樣的;也能撫幾聲不算難以入耳琴音,會下一點不至于自毀江山的圍棋;因打小給娜仁打下手,故而能分清沉檀之香、松柏之氣,成功合成的香餌被康熙視若珍寶,曾經不著痕跡地向前朝每一位近臣顯擺。

    更因有四個專管禮儀的教引姑姑成日教學,行走之間儼然有了幾分優雅的模樣,又帶著渾然天成的灑脫自如,可知是從小在茶桌上長大,被熏陶著養成的。

    娜仁對此老懷欣慰,深感自己雖然沒能做到,但也成功把女兒引向了大家閨秀的道路。

    因此頗為驕傲自得,將教育有方四個字明晃晃地寫在臉上好一段時間。

    康熙表示十分贊同,并覺得其中應有自己一份功勞。

    成功得到來自愛妃清梨與被引為知己的昭妃的白眼兩枚。

    昭妃翻白眼,難以想象,但確實存在。

    娜仁深沉地想道:就像那些讓人覺得頭疼的哲學、物理、數學問題,凡人難以想象,但確實存在,并且傷害了很多人無辜而脆弱的心靈。

    不過她如今已經從苦海中脫身久矣,不過微微感嘆一回,便倚著貴妃榻,美滋滋地呷著茶、翻著書,端得是神仙日子。

    或許這一年里,宮中注定喜訊連連。

    十二月,繼五月皇三女出生后,鐘粹宮再度傳出好消息。

    是佛拉娜有喜了。

    這一回并沒能等到過了三個月胎像穩固后再公之于眾,因為前期害喜嚴重,如今佛拉娜已經臥床安胎,康熙十分掛心,再度破例叫馬佳夫人入宮陪伴。

    娜仁吧……她對康熙這些兒子們的認知全在九子奪嫡修羅場,或者說即使再精通歷史,她也不可能把他每一個兒女出生時間都背下來吧?有什么用?

    何況她對清史研究并不大,多數來源于當年看過的狗血清穿小說。

    這些年孩子們的出宮她都是半知半解地,知道他們會早夭。如今佛拉娜這一胎,她有些懷疑就是歷史上的三阿哥,畢竟現在老大已經出生,老二在來的路上,老三應該也快了……吧?

    由于并不是十分確定,佛拉娜害喜又這樣的嚴重,娜仁看著不免有幾分掛心。

    佛拉娜卻甘之如飴的模樣,這日因用了一碗小餛飩吐得昏天暗地,惡心感下去后,漱口的時候,娜仁憂心道:“你總是這樣害喜,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去可怎樣是好呢?”

    她隱下后頭一句話沒說,是——叫我想起了當年你懷承瑞的時候。

    不過這話說出來不吉利,到底沒說出口。

    佛拉娜臉色蒼白的,一邊喝了口梅子湯,一邊輕撫著小腹淡笑道:“他能好好的降世,我遭多少罪都值得了。”

    又是這一套。

    娜仁感覺心里悶悶的,覺得此刻的鐘粹宮分外壓抑,并沒多坐,等佛拉娜用了藥,二人閑話幾句,她微微有些倦意了,娜仁便起身告辭。

    其實正是臘月里,寒意逼人,娜仁手捧著小手爐,外戴著手捂子,身上披著大斗篷,又撐著傘擋住寒風,被圍得嚴嚴實實,不覺寒冷。

    因未傳轎輦,只順著御花園的小路,往西六宮去。

    路上,瓊枝見娜仁低著頭悶悶地踩雪,抿抿唇,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您若是不喜歡,咱們下次不往鐘粹宮來就是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娜仁嘆了口氣,仰頭望天。此時的天也是湛藍的,飄著幾朵白云,一派溫柔模樣,讓人如在春夏,而不是寒冷的冬季。

    只是娜仁此時心情不大好,看著天,也沒有云卷云舒、閑云野鶴的自在了。

    “我只是覺著,好無趣。”娜仁搖了搖頭,又沉默半晌,才道:“……罷了,也說不明白究竟如何。皇后賞的阿膠,回頭轉贈給佛拉娜吧。我不如她需要。”

    瓊枝“唉”了一聲,仔細想想,笑道:“星璇說今兒晚膳備板栗燜羊rou,還斬了羊骨與白蘿卜燉湯,您可有什么想吃的清淡口味沒有?也好讓星璇早些預備下。”

    娜仁知道她的意思,順著這話轉開話題,倒真認真想了半刻,才道:“皇莊上貢上來的冬筍還有吧?炒一碟子,再有拌一些芽菜,也就夠了。”

    瓊枝又是笑著答應了。

    這樣清靜閑適的時光似乎是永壽宮的常態,或許蒙人所崇尚的長生天也眷戀遠離故土的女孩兒,恩賜永壽宮這塊土地上的日子,能夠清清淡淡、平平常常。

    而在皇宮里,清淡平常,才是最難得的。

    康熙十二年,發生了許多事情。

    對康熙而言,打擊最大的,莫過于吳三桂,打出了反清復明的旗號,舉兵反叛。

    民間也出現了“朱三太子”起事,好在很快便被證明所謂朱三太子不過偽裝,刑部與大理寺聯手,以最快的速度結案,卻還是在京中掀起一波風浪。

    也未有皇后與佛拉娜的身孕,才能為康熙帶來稍許慰藉。

    吳三桂起義在南,清梨似有些擔憂故土,又像是懷揣著別的心事。娜仁去啟祥宮找她,常見她端著碗茶枯坐在炕上,倚著窗,不顧冬日的寒風,自顧自地向外望著,若無人打擾,能夠枯坐一日,手上的茶往往分毫未動。

    尋春苦勸了幾次也沒有結果,最后只能在廊下垂了棉簾子以擋住凌冽寒風,只留下清梨賞景的一塊空檔,又在廊下起火盆,萬般仔細,只怕清梨染了風寒。

    娜仁也勸過兩回,清梨卻不過垂頭未語,或搖頭輕笑,神情復雜,眸光幽幽,使人難以忘懷。

    很讓人驚訝的是,她在南方起亂后,手段干脆地處置了李嬤嬤。

    也不能算處置,只是李嬤嬤染了風寒,久久未愈,清梨向如今主理宮務的太后請示打發李嬤嬤出宮養病,太后同意了,清梨念著舊情,給李嬤嬤在宮外買了一所房子,又有雇了一個老婆子、一個小丫頭伺候,若是李嬤嬤能夠安心養病,不愁來日。

    后續如何,娜仁便不知道了,只是從此,清梨身邊,再沒有過李嬤嬤的影蹤。

    她如此利落的手法倒是難得,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不過處理李嬤嬤的前兩日,清梨的臉色一直不大好看,像是焦躁一般,倒也可以猜測,應該是李嬤嬤舊病復發,又在清梨耳邊磨嘰。

    然而這一回,就捅了馬蜂窩了。

    邏輯完全過關。

    娜仁平生最擅長的就是自己解決自己的疑惑,不論是真是假,總之當下不在意了才是最重要的。

    小明爺爺為什么活得長?因為他從不管閑事。

    娜仁穿越過來那一年,給自己定下一個小目標:平平安安活到九十九,安安心心好好養老。

    如今宮廷生活十幾年,從未改變過。

    “唉。”想得多了,娜仁忍不住嘆了口氣,抬起手對著陽光細看,手指根根纖細,肌膚白皙潤澤,指甲是健康的粉色,瑩潤好看。

    娜仁嘖嘖兩聲,低聲喃喃道:“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半百老人罷遼。”

    她說話的聲音很低,近前也沒有幾個人,倒沒人聽到。

    只是捧著東西清點的瓊枝瞧見她動了動嘴唇,便問:“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