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5節
故而娜仁在寧壽宮也是熟門熟路的,一路笑意吟吟地和人打著招呼請著安過去,先往正殿向太后請安,聽了她的來意,太后嘆道:“你去吧,石太福晉疼你,你多寬慰寬慰她。” 娜仁低低應了一聲,其實又有什么能寬慰的呢? 不必宮人引路,娜仁輕車熟路地往石太福晉殿里去,她正領著宮女整理各樣料子,見娜仁來了,微微一笑:“得多謝老祖宗的疼愛。” 她服侍先帝多年,那些料子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先帝常服所用,此時眉眼低垂,輕聲感慨:“若先帝在天有靈,愿他能夠保佑奇綬吧。” 娜仁抿抿唇,“石娘娘。” “我沒事兒。”石太福晉一笑,眉眼間依稀可見昔年風華,只是她這一段日子實在是衰老得太快,一向保養良好的姣好面容失去光彩,鬢邊也已染上霜白,讓人好不心酸。 回了慈寧宮,將石太福晉所言一一道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歪在炕上,靜坐半日,方對蘇麻喇道:“你去阿哥所看看奇綬,我……我就不去了。從阿哥所出來,再去寧壽宮看看石氏,青年喪夫,中年喪子啊——” 觸及她的傷心事,她只覺眼眶發酸,淚珠滾滾而下,娜仁只能握著她的手,偎在她身邊。 殿內一時寂靜,娜仁心中百感交集,心情復雜。 她在宮中這些年,說是小心謹慎,但也是太皇太后與太后護著,博爾濟吉特氏出身足夠保她安穩,上一輩那些嬪妃對她也極盡疼愛,但順治朝已過,康熙初年的平穩日子眼看也要過去,她即將步入后宮的風云場,成為當今的妃嬪,而非太皇太后養在宮里的娘家晚輩。 這些年里,宮中女子的辛酸她看了太多太多,即使早已做好心理準備,此時見太皇太后位尊至此卻還不免受尋常女子傷心事所擾,不由心中悻悻,一時靜默無言。 “娜仁,我……必不會叫你,步了我的后路。”良久之后,太皇太后輕撫著娜仁的發,語重心長道:“所以你也不要和那些女人去爭,那些恩寵,對你來說,并不緊要。你是博爾濟吉特氏之女,生而尊貴,在這宮里,即使沒有子嗣、恩寵,你也再有底氣不過了。不要把自己攪道那一灘渾水里,乃至失了本心。” 娜仁知道她實在是肺腑之言,連連點頭,“您放心,我明白。” “好。”太皇太后方微笑道:“皇帝說,想讓你住永壽宮,一來離慈寧宮也近,二來——永壽永壽,總是一份好意頭。” 娜仁笑道:“我領情。” “那就好。皇帝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你們兩個從小青梅竹馬,這些年風風雨雨過來的,你又是為他受的傷,即使對你沒有男女珍愛之情,他也會好好待你。”太皇太后看著娜仁,正色道:“宮里的女人,不要盼望真心,也不要付出真心,那才是最令人痛苦的。” 娜仁鄭重點頭,“您放心,娜仁明白。” 太皇太后看著她的樣子,眼圈兒仍然泛紅,幾乎忍不住潸然淚下,最后只長長一嘆:“一時不明白也無妨,你又許多許多年來參悟這個道理,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步了我的后路。” 隔日,康熙下旨,以女救駕之功,科爾沁三等公吉阿郁錫晉鎮國公,待年宮中的博爾濟吉特氏封妃,以‘慧’為號,賜永壽宮主位。 遏必隆之女鈕祜祿氏封妃,以‘昭’為號,賜景陽宮主位。 余者,納喇氏、李氏均為庶妃,以格格待,納喇氏賜延禧宮,李氏賜啟祥宮。 旨意一落,娜仁卻并不激動,只是心里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有些事情終于塵埃落定,讓她終于松了口氣——慈寧宮中的悠閑生活結束了,也昭示著,她終于走入了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比之歷史上原主沒名沒分地死在康熙九年,她這可以說是個絕好開頭。 聽著御旨中那些“秀外慧中、恭嫻淑敬、德于內廷”等等一系列夸贊之詞,雖然知道不過是常年話,也難免有些小雀躍。 冊封禮擬定于本月十三,娜仁記下了,恭恭敬敬地接旨謝恩。 梁九功笑呵呵地接過蘇麻喇和瓊枝遞來的荷包,后頭的小太監也接了滿手的賞賜,梁九功笑道:“禮部的成大人為冊封使,本月十三吉日,坤寧宮行冊封禮。皇上特意吩咐內務府大修永壽宮,您擎等著吧。” 娜仁被他吊起興致,開始暗暗思索派人去永壽宮打探線報的可能性。 太皇太后當然是知道內情的,對娜仁笑吟吟道:“你就別在這兒急三火四的了,總有能見到的那天。先去寧壽宮,她們這會可都等著你呢,還有坤寧宮,皇后那里也不能失了禮數,畢竟你是在宮中接旨的。” 娜仁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寧壽宮中太后等人果然等待已久。 先帝的一位太妃拍拍娜仁的肩膀,朗笑道:“娜仁丫頭比我們有出息!這妃也封得早!” “就是就是!”這一屋子人漢文水平都有限,要說什么文縐縐的也沒有,說笑一番,娜仁收了許多的禮物,豆蔻豈蕙跟在后頭捧著,還是太后看得頭疼,捏捏眉心,吩咐:“東西先放著,阿朵,你安排幾個人給娜仁格格把這些東西送回去。你等會兒還要去坤寧宮吧?” 娜仁點點頭,太后微微一笑:“這是禮節,應該的。先去看看石太福晉吧,她這幾天埋頭縫那個被,我們也幫不上什么忙。” 語罷,到底記著是娜仁的好日子,壓住那一聲嘆息,擺擺手。 周遭的太妃們對視兩眼,也跟著點頭。 娜仁便又去看了石太福晉一番,不過一日之別,身份已經大有不同。 石太福晉熬得眼睛通紅,見娜仁來了,笑道:“先賀慧妃了。” 她將手中的針線放下,娜仁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熬夜趕工,進度很快,針腳細密,她周圍的幾個宮女也都熬得滿眼血絲,便道:“這東西越急越容易出錯,您別熬壞了身子要緊。” “沒什么,還要請寶華殿的法師誦經祈福。我的手越快,也能早一天給奇綬蓋上。但愿上天神佛保佑吧……”她抿著唇,輕嘆一聲,又迅速道:“瞧我,這好日子,我還嘆上氣了。算了,不說這些了,來,娜仁,我給你預備了一份東西,來看看。” 娜仁壓下心中的嘆息,再四謝過石太福晉,石太福晉道:“你還要去拜見皇后吧?去吧。” 她坐在炕上,微微笑著,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是在笑,卻讓人莫名心酸。 第18章 及至坤寧宮時,正是晌午。 皇后態度和善地命人斟茶來,笑道:“往后也要多走動,永壽宮離坤寧宮可不遠,咱們時常一處作伴,也好打發時光。” 宮女斟茶上來,行為舉止婀娜娉婷,生得桃腮杏目小家溫婉,也算是個美人兒,娜仁確定從前未曾見過,不由多看了兩眼。 “慧娘娘喝茶。”她舉止怯怯的,聲如黃鸝婉轉,眉目水潤,直讓人心都化了。 “這是……”娜仁見色心動,對她極溫和地一笑,略帶著些遲疑地看向皇后。 皇后呷著香茗,笑道:“這是我的陪嫁,叫月知,倒是前些日子病了,沒出來服侍,你沒見過也正常。” 娜仁心里大概明白這位月知是皇后身邊的什么配置,心中暗道康熙好艷福。 然后坐那喝茶,她就忍不住一眼、一眼地瞟垂首安靜侍立在炕邊的月知。 皇后看在眼里,未語。 回了慈寧宮已是晚膳時分,太皇太后命人擺了膳,坐在餐桌前等她,見她進來就一疊聲地催促人舀熱湯給她,又道:“這天兒冷得惱人,快解了斗篷坐下喝碗湯。” 福寬忙舀了一碗火腿雞絲湯奉與娜仁,娜仁解了身上的大斗篷坐下,笑道:“也不是很冷,就是風刮人,許是落了雪能好些吧。庭院里的山茶花打花骨朵了,要仔細照看著。” 小宮女福壽忙應著,太皇太后卻道:“等你走了,這些個花再沒有人這樣惦記了。” “您這說的什么話。”娜仁無奈,“永壽宮離慈寧宮才多遠?我自然是日日回來陪您的。” 太皇太后方眉開眼笑,“你這丫頭啊,凈會哄我。不過也不必日日過來,三五不時來一次便是了,不然和宮中妃嬪往來少了,便是孤僻,我又能陪你多少年呢?” “老祖宗!”娜仁嗔她,又道:“我要來往的,自然是彼此投契的,能碰上便碰上,碰不上便也罷了。左右這宮中,有您、有太后、有皇上、太妃們、有佛拉娜、有烏嬤嬤與瓊枝她們,我絕不會寂寞。” 此時清宮奢侈之風還未橫行,無論太后還是皇帝的餐食,都沒有后世所傳慈溪、乾隆等那般復雜,所謂三筷子的祖宗規矩……笑話,真算起來,在清朝的紫禁城里,祖宗就在娜仁對面坐著呢,一桌吃飯,可沒有什么規矩。 二葷二素兩個冷碟,另有一大碗火腿雞絲湯,沒上米飯,備的玉米面果餡餅,連著竹編小食蘿奉上,倒是怪古樸的。 可但凡咬下一口,就知道那餅廢了底下人多少心思,面透著玉米本身的清甜卻不粘牙,有糖玫瑰、糖桂花餡兒的,也有桃兒醬、板栗柿子等許多種,備得十分精心。 娜仁一嘗,卻微微擰眉:“還是甜了,告訴廚房,太皇太后近日要少食甜味過重之物,這東西不必備的十分精細。” 許四海忙答應著,又苦笑道:“這底下人哪敢備得粗陋,百年了,這東西幾曾上過皇家的餐桌?底下人自然得小心再小心的預備,盼望著老祖宗吃得爽口,唯恐出了差錯。” 太皇太后撇撇嘴:“看得嚴實著呢,等你搬出去了,我撒了歡兒的吃!” “咳咳!”蘇麻喇站在旁邊輕咳兩聲,娜仁會心一笑,又對太皇太后語重心長地道:“這東西好,素日大米白面的吃多了,適時嘗嘗這些個東西,對身子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膳后又用過消食茶,等娜仁回去了,太皇太后才嘟嘟囔囔地道:“小老太婆似的。” 蘇麻喇在旁忍笑:“這不也是您的福氣,才有個人在您身邊,為您吃食身子cao心?” 娜仁回到偏殿,沉思半晌還是覺得太皇太后如今的食譜不妥——不是她多事,而是太皇太后上了年紀,雖然在她看來放到現代還是個剛退休的老太太,但在平均年齡50左右的清朝已經算是高齡,常年大魚大rou飲食油膩和早年殫精竭慮的弊端就顯露出來,雖然如今已念佛多年,但吃齋也只有初一十五,素日又喜甜,貪食烤rou,怎能讓人不揪心她的健康狀態。 深諳養生之道,為活到99奮斗多年的娜仁將《長生訣》中的日常養生湯水藥膳翻了翻,這些年大多也都試過了,太皇太后喜歡的,方子小廚房都有,也時常預備,她還真沒有什么殺手锏了。 至于《長生訣》的吐納之法……她一時半刻并不準備拿出來,或者說也沒有由頭拿出來。太皇太后素日靜心打坐的功效與《長生訣》很是相似,她隱隱知道其中的差別只怕在修習《長生訣》吐納時胸中一口氣上,卻沒法子告訴太皇太后,因為她本身也還半知半解的,能修習成功就是仗著先天之氣的便利。 中醫典籍中倒也不是沒有吐納之法,只是太皇太后嫌繁瑣,從來不練,她幾次嘮叨也沒成。 思及此處,娜仁發出了深沉而由憂郁的嘆息,感慨:“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主子別發呆了。”烏嬤嬤走過來,打斷她文藝女青年的矯情勁,“這十三冊封禮后就要遷宮,東西可得早早收拾出來。這些年的梯己,衣裳頭面布料擺件……那些個東西都得好好規整。” “好嬤嬤,饒了我吧。”娜仁哀求道:“我就在這兒瞧著,可好?” 烏嬤嬤正要說什么,星璇回道:“唐太醫來請脈了。” 娜仁一喜,如得了救星一般,忙忙吩咐道:“快請。” 烏嬤嬤在旁無奈失笑。 “微臣,請慧妃娘娘安。”唐太醫本名唐別卿,不過弱冠之年,面容俊朗、身形消瘦,卻并不羸弱,行走之間鎮定自如,一派君子之風。 “行了,快起來吧,冊封禮沒行呢,你們可先把我給叫開了。”娜仁擺擺手,示意烏嬤嬤去忙,態度隨意地對唐別卿道:“怎么趕著這會子來了?怪亂的。” 唐別卿自藥箱中取出迎枕置于炕桌上,留在內殿侍奉茶水的豆蔻忙取了一方素帕來,凝神看著唐別卿診脈。 半晌,唐別卿道:“氣弱脈細,補藥還是要繼續喝著,沒什么大礙。” 娜仁苦笑著控訴:“我這屋子都要被熏成藥味的了,還沒什么大礙。” “皇上今日召微臣過去了。”唐別卿忽道:“我左思右想,還是要告訴你,讓你心里有個數。” “怎么了?”娜仁抬眸看他,心道莫非是太皇太后連和他搞假脈案的事情被揭露了? 唐別卿緩緩道:“皇上讓我脈案報中宮,道慧妃體弱,怕難生養,又讓我盡全力替你調養,但脈案要常年抱病。” “……那不正合了老祖宗的心意,也能安了皇后的心。”娜仁一怔,然后笑了:“從此,你這可真成了奉旨造假了。” 唐別卿見她如此,神情莫名,好一會兒,忽地笑了,“那這藥,娘娘還是要喝一段日子的了。” 娜仁一揮手,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開吧!我認了。” 唐別卿一邊收著迎枕,一邊道:“我調調藥方,盡量減去辛苦之味。” 娜仁感激涕零:“大恩不言謝!” 內宮之中,請完脈,唐別卿并未多留,豆蔻送他出去,回來見娜仁坐在炕上傻笑,不由問:“主兒有什么吩咐?” “我看了……咸魚生活。”娜仁深深感慨:“這些年,沒白疼皇上。” 康熙這一手,可以說是徹底把她從宮斗里揪了出來,往后宮里的女人不管怎么斗,都不往她身上伸手了。 處尊位卻無所出,實在不像是能威脅到別人的。 而皇后那里,或許本來對她有所忌憚,這一手下來,娜仁也可以安心過她的平穩日子。 “主兒您說什么呢。”豆蔻一頭霧水地嗔道:“口無遮攔的。藥應該好了,奴才去給您端來。” “去吧去吧。”娜仁滿懷笑容地想象著未來吃瓜看戲的美好生活,瞬間感覺藥也不苦了,隨意擺擺手,讓她去了。 然而驚喜一向是跌撞而至。 第二日,娜仁在宮中看到了一個熟悉面孔,讓她驚喜非常,“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