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3節
“娜仁啊。”皇后這些日子在宮里,也知道了皇宮中祖孫三代人對娜仁的態度,這眼看就是未來的妃位預備役,皇帝喊她阿姐,輩分真算起來是姑姑,可她總不能叫‘姑爸爸’吧?真叫出來那可有得笑了。 不過若叫娜仁格格又未免生疏,故而只以名字相稱,倒顯得親近些。 皇后今兒穿著秋香色繡木蘭花的氅衣,貼身襯衣的立領鑲著一圈銀鼠毛,緊貼著白皙的脖頸,襯得肌膚細膩,她微微一笑,道:“這捧的是什么?用這樣精致的匣子裝。” 娜仁看了眼手中的匣子,笑了:“近日老祖宗身上不大好,調的一味香料,助眠安神的,想著送來,讓蘇麻喇姑姑試試有沒有效用。皇后娘娘這便走了?” 皇后道:“是,還有些事要去辦呢,你不嫌棄,改日去坤寧宮坐坐,叫上佛拉娜,你送的青梅酒還沒吃過呢,不過皇上滿口稱贊的,想來味道極好。” 娜仁便笑應著,皇后想是真有要事,也沒多寒暄,急匆匆地就帶著宮人走了。 “恭送皇后娘娘。”娜仁微微欠身,等皇后帶人繞過了影壁,才對著推開殿門的宮女微微頷首,步入了正殿。 “碰上皇后了?”一進去就見太皇太后懶洋洋歪在東暖閣的炕上,面上略帶疲色,手捏著眉心,不知想著些什么,聽她進來的聲響,隨口問道。 娜仁點點頭,“只是皇后娘娘好像有什么要事,沒說兩句話,匆匆地就走了。”蘇麻喇走過來,她雙手將匣子遞過去,囑道:“這香是新調的,想來能助眠安神,晚間睡前,老祖宗用過唐太醫開的藥后,再點上,若實在怕干,且調些槐花蜜進去也無妨。先試試看有沒有效驗吧,若是不好用,我再與唐太醫商量著改。” 蘇麻喇眉開眼笑地接過,“格格有心了,今晚上就給老祖宗試試。” 又轉過身,打開匣子對太皇太后道:“您看看,這可都是咱們格格的心意,您可不能辜負了,睡前用藥時不可叫苦啊。” “瞧你說的。”太皇太后掀起眼皮子睨她一眼,口吻嗔怪。 娜仁卻一下精神了,忙對太皇太后:“人都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也嫌藥苦呢,怎么還……” “打住!”太皇太后豎起一指,“小和尚,您可饒了我這無緣人吧。” 她這機鋒打得娜仁一愣,然后反應過來:這是罵她絮叨呢! 當即一瞪眼,憤憤道:“哪有這樣的人啊,我哪里絮叨了。” “你哪里不絮叨?”太皇太后好笑,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坐,低聲問:“你就不想知道皇后是去做什么,才這樣急匆匆的?” 這個娜仁還真沒想過。 她拄著炕桌托著腮想了一會兒,腦洞大開:“莫不是乾清宮有一貌美宮女意圖勾引皇上,皇后得到線報急赴乾清宮——” “可打住吧!”太皇太后屈指在她飽滿的額頭上輕輕一敲,笑罵道:“這成日家的,小腦袋瓜里都想什么呢?荒謬!無稽之談!……倒也不是什么關聯都沒有,你往前再想。” 娜仁聽了這話,一頭霧水地摸不著頭腦,仔細想著也想不出什么來,焦頭爛額當中呢,忽然靈光一閃:“難不成……內務府?!” “這才像我養大的孩子。”太皇太后滿意地點點頭,旁邊的福安忍不住轉頭扶額,卻見炕沿邊上的瓊枝乃至蘇麻喇都是滿臉的與有榮焉。 然后太皇太后這樣引著娜仁想到了,卻又不細說了,只賣了個關子道:“你等著看吧,皇后若是把這件事做得差不離了,我也可以安心頤養天年了。” 娜仁就這么被吊著胃口,但也不是特別好奇,畢竟好奇心害死貓嘛,她的好奇心早被咸魚生涯磨得差不多了,配合著太皇太后的性致好奇了一會兒,出了正殿就把什么都忘到腦后了。 這樣有些冷的天氣,當然是往炕上一窩,裹著絨毯吃吃喝喝話本子比較快樂。 宮里的風言風語,就都是星璇叭叭叭學給她的,晚點后沏上一壺清養身心的花草茶,一人一個杯子圍著炕坐了一屋子,閑言說笑著打發時間——蓋因近日太皇太后身子不爽,又另有事忙,晚間例行功課便耽誤了,娜仁也空出好大一塊時間來。 于是這一活動就被提上了日程,娜仁也因此聽了好多八卦,宮里近日可不安穩,又是在內務府根基深厚的幾位大人莫名結了仇互相攀咬起來,又是皇后查賬時看出與宮外物價出入太大,又是盤庫時發現濫竽充數偷梁換柱的‘珍寶’。 林林總總好些事兒,內務府幾大家族都下了馬,宮人都說這是皇后新妃入主立威,又有人說是正黃旗的打壓鑲黃旗——無非因為當今皇后出身滿洲正黃旗,而內務府下馬的那幾家人均是鑲黃旗包衣。 這些猜測真假不必說,皇后的威名卻是響徹四九城內外,宮中婢仆、外臣命婦,對她無不畢恭畢敬,皇后卻未曾因此自驕,對太皇太后的態度愈發恭謹起來。 這些事兒娜仁都當戲聽了,眼看天兒漸冷,她更不愛出門。 這日與往天一樣,早上陪太皇太后與太后做過早課、說笑一回,回了殿內就不愛動彈,寬了大衣裳,只在底衣外穿了件風毛滾邊內里貼了一層細絨的棉比甲,南屋的炕燒得暖烘烘的,躺在上面,卷著一條銀灰軟氈,手邊炕幾上小爐溫著姜米茶,手里握著一卷書,好不愜意。 正看得發困,忽聽外頭一陣噪雜的腳步聲與說笑聲,然后門吱呀一聲,豆蔻脆生生地回:“格格,皇上、皇后與馬佳格格來了。” 然后沒等娜仁回過神來動彈一下,人已涌進了殿內,三人一邊解著斗篷一邊走進南屋里,見娜仁要起身請安,康熙忙道:“免了,不必了,阿姐近日如何?” 娜仁將手中的書卷擺到炕桌上,仍然起身,笑道:“我能怎樣?不過天冷了,身上懶不愛動彈,偏生你們來得巧,我偷個懶,你們就趕上了。” 皇后笑吟吟道:“溪柴火暖蠻氈軟,阿姐只差養只貍奴了。” 不知何起,她也隨著康熙叫娜仁‘阿姐’了,娜仁一笑,道:“我倒是想養,只是沒那耐心照顧,算了吧。” 康熙卻道:“有底下人呢,養只來解悶兒倒也不錯。” 佛拉娜聽皇后吟了句詩,神情微微寂寥,轉瞬又恢復過來,笑吟吟往炕上一伸手,被窩里暖烘烘,卻讓她摸出個鏤空雕花的銀香熏球來,濃郁香甜的香味縈繞在眾人鼻尖,她笑道:“再沒有比你在日子上更用心的了,這香味好奇特,似是桂花香,又帶著茉莉香、菊花香,仔細一聞還有玫瑰香,難得這樣雜的香氣,卻不顯亂。” “主料用了新茉莉花與百合、梔子,這幾樣搗成花泥,兌入玫瑰、菊花、桂花的干品花粉,添松柏香粉,以白芨汁調,壓成香餅,再用純檀香餅復合壓在一起,陰干后制成香丸,再添花水烘干。今年新制的,這兩日才翻出來,你若喜歡,讓瓊枝給你取兩丸。”娜仁下了炕微微欠身道去更衣,一邊隨口道。 佛拉娜便笑:“哎喲喲,好繁瑣的工序,我是不耐煩這個的,你做了,又要給我,且就笑納了。” “那合該見者有份才是。”皇后含笑道,康熙不耐這些的,一邊喝著茶,見竹笑上來疊毯子,打眼一看,原來娜仁這南屋炕上一端的錦墊坐褥早撤了,換上了厚實的錦緞炕被。 他嘴角微微抽搐,“阿姐這是真打算貓冬了。” 不過轉瞬又輕嘆一聲,應該是腦補了什么。 且說娜仁聽了皇后那話,倒是干脆,直接笑道:“皇后娘娘喜歡,瓊枝,記得也給皇后娘娘裝幾丸。” 瓊枝一邊捧起衣架上的大衣裳,一邊笑著應了。 待娜仁換上棉夾衣再回南屋時,康熙見她面色微微發白,身上又是厚實衣裳,嘆道:“阿姐今年愈發畏寒了。” 娜仁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剛才想到了什么,微微無奈,道:“不是那個緣故,不過烏嬤嬤和瓊枝仔細,早早讓我換厚衣裳而已。不過今年的天兒冷的確實是早,這才十月里呢,我看外頭那風刮的呀,就差落雪了。” “落雪還早呢。”皇后若有所思,忙對康熙道:“既要落雪了,可得命禮部快塊預備著了,踩著雪讓宮妃入宮可不大好。” 康熙點點頭,隨口應著,又道:“山東巡撫進了幾斤東阿來,回頭讓人送來……” “知道啦!”娜仁眉眼間俱是無奈,“老祖宗還能苛待了我不成?”又忙問:“可見過老祖宗了?” 皇后便笑道:“剛去過了,來這里是為了邀阿姐走一趟,坤寧宮備了好酒菜,羊腿也烤上了,火腿燉肘子也燉上了,野雞湯滾滾的,酒菜都備好了,就等著人齊了。上回說邀阿姐,就耽誤到現在了,也不知阿姐愿不愿意。” “不愿意也得愿意。”佛拉娜道:“這人都來你屋里請了,不說別的,皇上皇后都來了,你不給面子未免太刁鉆了吧?” 娜仁抬手在她額間輕輕一敲:“刁鉆這詞不會別亂用!” 又吩咐:“把前兒腌下的泡椒鳳爪與香糟的鵝掌鴨信取些來,那個下酒好——” “還有那兩瓶子舊年的紫米封缸玫瑰釀。”佛拉娜笑容溫柔,卻毫不客氣地對豈蕙吩咐:“你家主子今年不是又釀了嗎?舊的不去,新的豈不是白白耽誤了?今兒我們且幫你消化消化。” 娜仁見她如此行事,就知道她與皇后相處的是當真不錯,微微放下心來。 然聽她這樣說,眼神往旁邊的康熙身上一瞟,本來自得于妻賢妾美其樂融融的康熙身形微微一僵,然后若無其事地轉頭去看窗外。 娜仁強忍笑意,“你說晚了,那兩瓶酒已被人討去了。”她向康熙那邊一努嘴,道:“本是預備獻與皇后做大婚賀儀的,這個要走了,說什么大婚賀儀給誰都是一樣,一瓶沒留。故而我才送了青梅酒給皇后的。” 皇后聞言,忍不住一笑,也看向康熙,人老人家自顧自沉浸在窗外的秋景中,看著樹影搖枝枯黃落葉連連哀嘆,就差吟詩一首了。 佛拉娜挽著娜仁的手臂,忍不住輕笑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這里不想給康熙多沉重的人設,畢竟此時他面對的是自幼相伴十分信任的jiejie、青梅竹馬且喜歡的嬪妃、已經小有默契信任敬重的皇后,他又年紀還輕,在現代觀點還是個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每天只沉著臉擺著皇帝架子。 這樣輕輕松松的時光才應該是少年人所擁有的。 但如果結合背景算,前朝的重壓之下,這樣的輕松對他而言就又是難得的,也是要珍視的,是很多年以后回憶往昔萬分緬懷的。 不過帝王氣象,總要經過磨礪,漸漸煉成。 惟愿這一份少年時的溫暖時光,能成為他長長久久的慰藉。 注:文中的香方現實里也有一版,此處略作改動,有興趣的親親可以‘百花氛’。 第16章 坤寧宮面闊九間,寬敞闊朗,華麗恢弘,名字與乾清宮對應,是為后宮尊位。 可惜這尊位住起來恐怕不大舒服,娜仁就聽太后私底下念叨過,說坤寧宮改建之后,只有東邊二間居住,每天守著神龕住,倒是肅穆了,可也著實別扭。 不過見皇后笑盈盈的,可完全看不出對坤寧宮的不滿來,日常起居均在正殿東二間暖閣中,只將鳳座設在了偏殿,供素日理事傳人接見命婦乃至嬪妃請安。 但如今宮中就佛拉娜與原本在清寧宮伺候的張氏兩個嬪妃,請安也鬧得跟過家家一樣,無甚意思。 此時一張紫檀雕花大八仙桌就擺在坤寧正殿正間,堂上懸的是坤寧宮只匾額,東邊是皇后居室,西邊是神龕佛像。 “這可真是再奇妙不過的聚會之地。”娜仁一邊抬手解著身上斗篷,佛拉娜見她抬手間露出銀紅哆羅呢里子邊素白綾滾鑲上繡的如意云紋,一聲稱贊脫口而出:“好精妙的心思。” 娜仁笑呵呵點點云紋,道:“捂在心口上,說不準真能抱我事事如意。” 那邊皇后吩咐宮人起火盆篩酒,初聽娜仁那一句,還笑道:“若是喜歡就常來,我這幾日也閑著,這偌大宮殿,我可孤獨得很。” 一時酒菜布置齊全,眾人分坐,娜仁這半日冷眼看下來,皇后與佛拉娜倒當真相處得不錯,皇后笑容端莊卻并不端著架子,對佛拉娜全無高高在上之感,佛拉娜對她便很親近了。 席間自然是言笑晏晏推杯換盞,皇后舉杯道:“論理,你們是在這里久了的,我不過是初來乍到,若有哪件事是我疏漏了的、未做到的,還得請提醒提醒。” 佛拉娜幾乎是立刻畢恭畢敬地道不敢,娜仁心中輕嘆,卻也笑意盈盈地道:“娘娘這是哪里話,您的宮務打理得不好,上頭還有老祖宗與太后呢。若說真能幫上您的,只怕就是自家殿里短了什么,來找您告狀了。” 皇后抿唇微微笑著,“這話我可記在心里了,你不拿我當外人,我自然是心里高興。來——不愧皇上百般推崇你的手藝,這就可比外頭的好了不知多少。” “可不當這句話。”娜仁笑吟吟地:“這若是傳出去了,我得得罪了多少人啊。” 正說著話,眼見外頭天色漸漸暗下來,忽聽外頭一陣腳步聲,皇后身邊的九兒進來通傳道:“慈寧宮的福寬jiejie帶著人過來了。” “準時來叫你的。”康熙看了娜仁一眼:“老祖宗可真是恨不得把你拴在身邊不放開,出來半日都不安心。” 果然,福寬進來,身后帶著娜仁屋里的豈蕙豆蔻,二人一個捧著蒼青色羽緞大斗篷,一個捧著小手爐,齊齊向眾人請安見禮。 福寬道:“老祖宗說了,天兒黑了,又起風了,涼得很,遣奴婢來看看。倘若諸位主子吃的差不多,且得帶娜仁格格回去復命呢。” “讓老祖宗cao心了。”娜仁笑著起身,又對康熙、皇后輕輕一欠身:“容我先告退了,一時不回去,老祖宗一時不安生。” 皇后剛張嘴還沒說什么,康熙便道:“讓人多點兩盞燈,梁九功——尋兩個身材高大的人來護送娜仁格格回去,也擋擋風。” “哪里那樣嬌弱了。”娜仁好笑地微微搖頭,皇后適時開口:“需得這樣,不然叫老祖宗知道還以為我們不精心呢,況阿姐身子本也弱些。” 就這樣,娜仁被人一路簇擁著回了慈寧宮,太皇太后歪在炕上,眼睛微闔,嘴唇一張一合默念經文,手中一串念珠不疾不徐地拈著,聽見響動也沒睜眼,只隨口道:“回來了?” “回來了。”娜仁笑盈盈答應著,蘇麻喇上來給她解了斗篷,一摸手:“哎呦呦,好涼,不是讓豈蕙帶了手爐去嗎?福安,還不快給格格斟一碗熱熱的奶茶來。” 娜仁道:“外頭風刮人,手心捂著手爐,手背露在外頭,哪有不涼的?” 蘇麻喇道:“很該把手捂子找出來了。回頭在庫房里翻翻,也幾塊好皮子,豈蕙的手藝好,讓她先縫出兩只用著。” “很該這樣。”沒等娜仁推拒,太皇太后已對她輕輕招手:“過來這邊兒坐,炕上暖和。” 娜仁一笑,過去挨著太皇太后坐下,她將身上輕絨毯子往娜仁身上一裹,端起茶碗輕抿一口,似笑非笑問:“皇后宮里吃得舒服嗎?” “累。”娜仁嘆了口氣,“倒也不是什么明槍暗箭,不過皇后……” “皇后是個聰明人。”太皇太后輕笑著,“和這種人相處啊,無論聰明糊涂,習慣了都是最舒服的。不過你的性子,與人交往一向講究個清透見底,那就難了。想要與她交心,少說得捧出一顆紅心來巴巴給她看一年,她能真心為你處處好,便也是福分。” 娜仁倚在她懷里,搖頭晃腦:“我也不求這一份交心了,只要她不找我麻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