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殿下,別玩火 第7節
岳逡眼皮狠狠一跳,顫顫巍巍從懷里掏出一枚銀色的竹葉鏢。 竹葉鏢紋路清晰,光可鑒人,赫然就是暗淵的刺殺信。 也果真,就是暗淵的刺殺信! 好在他早有準備,誰也沒說。 “來人!”岳逡后撤一步,大聲喊道,“弓箭手準備!” 岳府家丁立刻把賓客團團護住,八個練家子護在岳逡身前身后。 兩隊訓練有素的弓箭手從閣樓上魚貫而下,架到欄桿前,對準了黑袍紅傘的暗淵。 只見紅傘飛奪而出,乘風而上。 黑袍恍若鬼魅,長身一掠,擎住傘柄,轉瞬之間,厚底黑靴已經落到岳逡方才扶欄眺望的位置。 黑袍落下,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弧度。 紅色的傘劃破空氣。 還未來得及聽岳逡一聲慘叫,他的脖子上已經被劃開一道深長的口子,血如泉涌,立刻染紅了壽袍。 手心攤開,一枚竹葉鏢橫臥在他細紋遍布的手心里。 “老夫還說,郢陶、郢陶長公主今日怎么來了,原來……” 第6章 血玉 是是是是誰? 越朝歌美得極致,本就格外耀眼,偏生性子還不收斂。 世人多少都有嫉美妒強之心,非要在既美又強的人身上安插一些罪名,找回一些平衡,好讓他們有話可說—— “美有什么用,還不是蛇蝎心腸?” “那樣孤高不合群,心里什么樣可沒人知道,狠毒一點也不奇怪。” 凡此種種,越朝歌都坦然受之,從未辯駁一句。 她知道,辯駁也沒有用,只會激起更加畸形的輿論。 但她的沉默,也滋長了很多人隨便給她安插罪名的膽魄。 比如說,把毫無聯系的刺殺和她的駕到聯系到一起,甚至推在她身上。即使事情發生的時候,越朝歌安安靜靜在岳府后宅小憩。 賓客落荒而逃。 一盞茶的功夫,暗淵擎傘,站在屋檐之上。夏雨蕭蕭,鮮紅的血順著金色的傘沿滴落。 輕風闖進黑袍,蕩開后擺,也叫人看清了那張驚為天人的、俊俏的臉。 岳若柳還沒死。 她匍匐在地上,好看的衣裙滾滿了泥。 “以八千金之價買越朝歌性命的,是你?” 他的話隨是疑問,卻已經確認無疑。 “是……是我。”岳若柳顫顫巍巍,“我長姐說,你從來最信守承諾,原來沒有。為何越朝歌沒死,我岳府卻要被滅滿門!是她!是她對不對,你也被她的迷惑了對不對!是不是!世人都是不長眼的東西!都是!” 岳若柳說到最后,面目猙獰,雙手用力拍打著泥水,不甘之心溢于言表。 夏天的雨澆得她衣裙盡是,勾勒出瘦弱的身形。 暗淵垂眸。 “岳府被滅滿門,不是因為越朝歌。你且放心,我收了你的錢,自會完成我應下的任務。如果不能,我以命相酬。” 沉沉如水的嗓音落下,刀光一閃。 赤金傘劃破雨簾,岳若柳應聲而倒。 越蒿下的命令是岳府闔府上下殺無赦。 赤金傘飛回暗淵手中,他拉低兜帽,正準備離開。 忽然看見院墻外面,連瀾率兵趕來。 他聽見連瀾說:“長公主就在棲梧苑歇息,你們要悄悄靠近,護衛她周全即可,不得驚擾長公主安眠。” 一眾護衛抱拳稱是。 暗淵斂眸,原來越朝歌也在岳府。 他回頭看了一眼岳若柳,他不喜歡欠人。 擇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日吧。 紅傘綻放,身影在雨中穿梭而過。 他昨日來送刺殺信的時候踩過點,棲梧園就在岳府的東北角落。 苑子里有一顆高大的梧桐樹,是以名為棲梧苑。 越朝歌還在休息,碧禾坐在苑子門檻上打瞌睡。 暗淵落在梧桐樹下時,碧禾恍若未覺,仍舊小雞啄米似的點腦袋。 他沿著小徑往里走去,推開門便看見了越朝歌。 她誰在拔步床上,背靠深棕色的大圓木格雕花窗,睡得很是香甜。 大抵是因為飲了酒的緣故,屋里酒香四溢。 她睡著的面容看著很是乖巧,原本骨相就不是張揚的那種,眼下安安靜靜的,眼角眉梢少了傲慢,唇角也沒了張揚,安靜得像只小兔子。 還是只把紅胭脂染上眼角的小兔子。 只是她睡相實在不好。 衣衫被她壓皺不說,甚至零零落落,露出肩上春光,白皙得晃眼。 屋外雨聲漸停,連瀾護衛隊腳步聲整齊,漸漸逼近。 暗淵恍然回過神來。 他方才在做什么? 黑袍掩映下,長眉微蹙。狹小的室內用傘極為不便,他從腰間摸出一柄竹葉鏢,銀色錚亮,光可鑒人。 越朝歌半夢半醒間似乎感知到了危險,嚶嚀一聲,悠悠轉醒。 她的音色本就好聽,何況是最無意識地誘人,暗淵心神忽然蕩了一下。手一抖,竹葉鏢破空而去,篤得一聲,牢牢釘在拔步床上,入木三分。 越朝歌一個激靈,徹底清醒。 她看見門口一道修長的身影擋住光線。 黑袍擋住他的臉,可手上已經收起的紅傘,她再熟悉不過。 “暗淵先生?” 她還瞇著眼,嗓音是淬過清酒的香醇魅惑。 從來沒有人稱呼殺手為先生,也沒有人會稱呼暗狗為先生。 暗淵斂了眸光:“是我。” 越朝歌瞟了竹葉鏢一眼,不急不徐道:“你這是送刺殺信,預告明日要來殺本宮,還是今日本就要殺,卻失誤了?” 暗淵實話實說:“失誤。” 越朝歌一挑眉,慢悠悠把滑落的華裳提回肩上,“你倒是老實。你可知道,本宮和陛下交易就要完成,不日你就要進我郢陶府,當最得寵的面首了。” 暗淵聲音冷沉:“抱歉,我身上也有一筆交易。” 越朝歌坐起身,頭上釵環叮鈴作響。 “本宮從不強求,你若一定要殺本宮,那本宮也只好忍痛,殺了你了。” 話音落下,暗淵背后,連瀾飛襲而至。 可連瀾的劍還沒觸及他,就見到一面紅色的紙傘打旋削來,殺招凌厲,半點不留余地。 暗淵此時并不忙于應付連瀾。 銀色的竹葉鏢再度一閃而過,尖銳筆直地刺向越朝歌白皙的頸部。 連瀾見狀不好,冒著被傘割傷的風險猛地一撲。 “呲”的一聲。 竹葉鏢刺入皮rou。 連瀾幾乎立時跪支在地,嘴里鮮血溢了出來。 他以劍撐地,顫顫巍巍站起身,轉過來,直面暗淵,緩緩地。卻有力地道:“要想傷長公主,先殺了我。” 越朝歌蹙起眉心,看清了連瀾后心的竹葉鏢。 她也不迂回繞圈子了,“暗淵,你要岳若柳八千金做什么?本宮給你兩倍。” 暗淵抬眸,再度觀察錦衣華服的女子。 她此刻顯得有些鄭重,面色嚴肅,全然不像開玩笑。 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侍衛統領么? 暗淵收回深思,目光凝聚到越朝歌身上,“不必。若非不得已,我不圖錢財,八千金足夠。” 越朝歌瞇起眸子,“那你便照你的規矩,給本宮一日時間。明日此時,你來取本宮性命,屆時生死由天,我絕不多言,如何?” 暗淵執傘的手一緊,手背青筋畢露。 他沒忘記上次到訪郢陶府是何種場景。 他難以自持地閉上眼睛,阻斷自己回溯的美艷記憶,答應了她:“望你謹遵君子之諾。” 越朝歌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痛快,吃了上次的虧,這次竟也沒想著約法三章。 她繞有深意地看向他俊俏的下顎,冷聲道:“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