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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昇正為此事發(fā)愁。 世事難料,當年霍西洲墜崖而亡時, 誰能想到今日!林侯押送回來的那具破敗不全的尸首, 原來大有貓膩! 盧氏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花容慘白地跌回椅中, 唇瓣微微哆嗦:“可憐我的阿胭, 為了一個根本沒死的人瞎了眼睛, 害了一身病, 在紫云觀待了兩年!” 不待燕昇說話,盧氏立刻起身道:“不行,必須立刻接回阿胭!” 就算不為別的, 那長淵王如今就是一尊要人命的殺神,有了阿胭這塊護身符,怎么著應(yīng)能得以保全,還可希圖與霍西洲重修舊好,拉攏一個最得力的靠山。 盧氏能想到的,燕昇自然早已想到,“夫人放心,我已派人上青霞山去接阿胭回家了。” 話音落地不久,蔡抒領(lǐng)云栽回來,云栽噗通一聲跪倒家主夫人面前,痛哭流涕:“奴婢沒用,沒能接回大娘子,娘子鐵心留在紫云觀,奴勸不動!” 她沉重有力地在地面磕了幾個響頭,磕得額頭發(fā)紅。 燕昇一揮袖沉怒說道:“她鐵心不回,你難道不會用強嗎!” 她不是一個人上的山,還有他夏國公府的軟轎,一共十幾人,難道奈何不了區(qū)區(qū)殘眼的弱女子? 云栽痛訴:“奴婢不敢,娘子身旁有高人護著,奴婢這只胳膊被他飛的石子打了,到現(xiàn)在還抬不起來。” 說著云栽將衣袖拉開,露出手腕上那一坨青紫的傷處,入目猙獰可怖,連燕昇都不禁震動,皺眉道:“看來娘子身旁是有人護著,這傷絕無可能是她自己造致的。蔡抒,帶她下去治傷。” 蔡抒領(lǐng)命,燕昇又道:“你去,走一趟紫云觀。” 蔡抒再度領(lǐng)命,“諾。” …… 滿室燭火投下的輝煌的光暈里,天子正臨案書寫,內(nèi)侍官進來稟道:“陛下,長淵王求見。” 天子擱置朱筆,抬眸道:“宣。” 少頃,便見一身材筆直修長的男子舉步而入,天子微微含笑,對他說道:“今日倒得空了?西洲,朕還有些問題沒向你印證,來得正是時候。” 霍西洲待要行禮,被天子拂手免了,于是他便就這么站著,虎目沉沉,薄唇輕抿。 “金殿上天子應(yīng)允臣三個要求,臣只提了兩個。” 天子一想是有這么回事,當時滿朝文武都以為霍西洲大老粗不識數(shù),暗中發(fā)笑,但誰也不肯笑出聲來,以免提醒了他,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天子道:“說罷,朕酌情答應(yīng)。” 霍西洲素不喜拐彎抹角,便單刀直入了:“臣要娶妻。” “永寧郡主?”天子反問,不知為何,霍西洲隱隱然從天子不怒而威的雙眼中竟品出了一絲促狹笑意。 “正是。”他壓下心頭不滿,擲地有聲地如是回。 天子敞懷大笑,笑到霍西洲英雋的修眉打成結(jié)愈顯陰郁之時,天子道:“只怕他人都以為這第三個要求最是刁鉆古怪難辦,殊不知啊……” 天子起身,從一側(cè)博古架后取出了一只木櫝子,以鑰匙入鎖,輕巧咔嚓一聲,鎖解開,掀開木櫝,露出里邊一道圣旨,捧到霍西洲跟前。 霍西洲垂目看了一眼,天子緩慢地說道:“拿起來,打開它。” 霍西洲不明其意,但依言將其取出,隨即于掌中展開。 當這道圣旨完全展開之際,霍西洲的臉色變得凝重而復(fù)雜——這竟是一道為霍西洲與燕攸寧賜婚的圣旨,落款慶元九年。 兩年以前,原來,天子就已經(jīng)為他們賜婚。 那么李圖南打聽來的不錯,他們確實應(yīng)該是……夫妻。 天子收回木櫝,撂在案上,嘆了口氣說道:“兩年前朕答應(yīng)為你二人賜婚,在征剿南蠻大獲全勝之際,朕就已經(jīng)擬好了這道圣旨,待你凱旋來取。但,天意不測橫生枝節(jié),前線傳來你戰(zhàn)亡的消息,朕當時痛失將星,感到十分難過,對永寧亦是十分虧欠。” 天子再度抬眸看向他,目光已變得無比柔和:“西洲,朕的這個承諾,今日終得兌現(xiàn)。你的第三個要求朕允了,這道圣旨你今日取了去吧。” 霍西洲沉凝地盯了掌中圣旨半晌,將其卷好,“臣謝陛下。” 天子抬起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和煦地道:“朕還尚未問你,當初林侯帶回來的尸首不是你的,那又是誰的,你跌落山崖之后,發(fā)生了何事?” 霍西洲還沉浸在自己并不知曉的那段過往之中,眸光沉暗復(fù)雜。 聽到天子詢問,他定了一下神,道:“臣遭逢暗算,醒來之際,人卡在山壁巖石與橫木所形成的天然掎角縫隙間,大難未死。后逢一獵戶相救,才僥幸逃生。至于林侯所帶回的那具尸體,恕臣愚昧,并不知是誰。” “哦,原是這樣,其實林侯所帶回的那具尸體,已不能算尸體,只剩下殘肢骸骨……” 頓了一下,天子嘆出一口氣。 “只可惜永寧錯以為那是你,撫尸痛哭,她的眼睛便是在那時哭瞎的。” “……”霍西洲驚愕地看向天子,脫口而出,“什么?” 燕攸寧果真以為他死了,為他哭瞎了雙眼? 真相令人難以置信。他對燕攸寧的記憶始終停留在那日紅燭羅帳中,那張帶著冷嘲,旁觀著他的死亡的牡丹花面。他對她從來是愛恨交織,自以為放得下,其實從無一刻真正地放下,否則怎有此刻的心如刀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