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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79節

    她未曾開口辯過一言,卻已勝過千言萬語。

    眾人神色各異,卻不約而同地轉過視線,看向僵立在水榭中的李行衍,與他懷中的女子。

    火把的輝光下,眾人皆能看見,那女子身上穿得是青碧色的衣裙,與沈棠音身上藕荷色的月華裙大相徑庭。

    只是方才情勢緊急,又有那一聲‘沈姑娘落水了’在先,誰也不曾多想罷了。

    李行衍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視線顫抖著落在棠音身上良久,像是轉瞬間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一聲悶響,卻是他手上的力道一松,將懷中的女子摔落在地。

    那女子輕輕咬著唇,沒有發出痛呼,只是又壓抑地咳嗽了幾聲,緩緩自冰涼的地面上爬起身來,接過了宮人們手里的薄毯,裹住了自己有些發顫的身子。

    “是陸侍郎家的嫡女。”有相識的貴女低低驚呼了一聲。

    這句話一出口,四周的貴女們也紛紛回過神來,有人忍不住輕聲道:“確實是陸家嫡女,你看她手腕上,還戴著皇后娘娘賞的鳳血鐲——”

    此刻,月已西斜,漫天的月色落下來,給在場眾人的面上鍍上一層薄薄的銀光,也讓彼此的神情更為生動了一些。

    而徐皇后那張寧和的面孔,則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寒如積了一冬的霜雪。

    “棠音——”李行衍只覺得自己腦海中一片空茫,下意識地往棠音的方向踏出一步。

    可視線才初初抬起,小姑娘便被一盛妝麗服的女子擋在了身后,不令他窺見半分。

    而那女子有些熟悉的面容上,還緩緩帶起一縷笑來。

    戲謔而嘲弄。

    “不,不該是這樣——”李行衍不住低聲重復著,像是溺水的人在垂死掙扎。

    最后,他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撇下了陸錦嬋,向棠音走來,試圖挽回:“棠音,這是一場誤會——”

    而擋在棠音跟前的李容徽看著他一步步走來,面上的笑意斂了,看向他的目光盡是厭惡與鋒芒,雖因這一身女子的釵裙不能開口,但仍舊是將小姑娘緊緊藏在身后,不讓他的視線觸及。

    正當兩人爭鋒相對時,一雙柔白的小手卻輕碰了碰他的指尖,像是讓他安心,繼而,被他擋在身后的小姑娘,主動走了出來,立在李行衍跟前。

    感受到李行衍的視線落在了她的面上,棠音卻并不抬頭,只恭敬地福身行了個宮禮,語聲平靜而疏遠:“無論是不是誤會,太子殿下此刻也應當在陸姑娘的身邊,而不是臣女身前。”

    “棠音——”李行衍還想開口,卻被棠音輕聲打斷了:“無論是誤會也好,陰差陽錯也好,抑或是……有人蓄意地謀求算計也罷。女子的名節何其重要,太子殿下身為東宮儲君不會不知。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便也希望您能夠善待陸姑娘。”

    她放輕了嗓音,又以只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平靜道:“即便是不能善待,也請您不要再糾纏于臣女。太子殿下與臣女之間,本就沒有什么瓜葛,一切只是京城中的流言罷了。如今流言已散,鳳血鐲也已有了主人。太子與臣女之間,也不必再有往來。”

    李行衍的面色愈白,不知是不能接受與棠音徹底陌路,還是不能接受徐皇后的謀劃盡數落空,仍舊是低聲道:“棠音,只要你想,我可以——”

    而一旁,李容徽面色已經寒透,眸底暗潮洶涌,指尖也已落到了袖中的匕首上。

    還未來得及抽刀出鞘,只聽遠處輕微一聲響,有些沉悶,是有人歪倒在地的聲音。

    眾人下意識地抬目望去,卻見是陸錦嬋雙膝跪在地上,以額觸地,顫聲道:“臣女不慎落水,為太子殿下所救,茍全一條性命,可此刻名節盡失,無顏活在世上,還請皇后娘娘賜一壺鴆酒,讓臣女清清白白地去九泉之下,侍奉已逝的祖母。”

    這句話一出,眾人看著太子的神情愈發古怪。

    那一聲沈姑娘落水,救上來的卻是陸錦嬋。

    還偏偏是被根本不在中秋夜宴上的太子‘路過’所救,明眼人都看得出里頭必有隱情。

    可這即便算計錯了人,陸錦嬋的身份不夠為太子正妃,封個良娣卻也是足夠,且陸錦嬋的父親還是太子麾下的工部侍郎,以太子馬首是瞻,卻被如此對待,著實令人齒冷。

    原本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指望著李行衍能夠勸回棠音的徐皇后終于徹底失去了希冀,身姿微晃,只在宮娥的攙扶下才不至于倒下,半晌,終于咬牙吐出了字句:“去扶她起來。”

    這一聲令下,便有宮娥上前,半扶半拖地將陸錦嬋自地上攙起身來。

    徐皇后看了她半晌,又轉過視線,掃過周遭看著的,她刻意邀來的,大半個盛京城的高門貴女,終于重重一閉眼,緩緩開口道:“衍兒救了你,也是一樁緣分。明日本宮會請圣上賜婚,讓你嫁入東宮,做個良娣。”

    良娣,不是太子妃。

    陸錦嬋的目光微微一凝,但也明白,以她的家室,想坐上太子妃之位本就艱難,便也不強求,只是低垂著臉哽咽著開口:“承蒙皇后娘娘不棄,臣女愿為良娣,侍奉于太子左右,報此救命之恩。”

    “母后——”李行衍失聲,面色慘白。

    無正妃而先封良娣,這是顛倒綱常。即便是皇后開口,也算是儲君為人詬病之處。

    可李行衍此刻最為在意的,反倒不是自己的名聲,而是——

    他將從今夜起,徹底與沈棠音陌路。

    他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下意識地還想轉圜,可上首卻已傳來徐皇后冰冷的嗓音:“夜色已深,今日的中秋夜宴便就此了了。諸位貴女還請各自出宮回府吧。”

    此言一出,眾貴女皆是福身應下,流云一般紛紛散去。

    棠音也轉過身去,與方才一直立在她身旁的那名貴女一同往夜色中走去,誰也不曾回頭。

    李行衍還想追去,卻被一人抬手攔住,剛想呵斥,一抬眸,卻看見了徐皇后冰冷的玉容。

    徐皇后冷眼看著他,不知是憤怒還是失望,只一字一句道:“衍兒,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李行衍沒有回答,只將視線定定落在棠音離開的方向。

    此刻夜色已深,火把散去,宮燈熄滅,小姑娘纖細的背影也早已消失在宮闕深深處,再不可見。

    這一樁他一直抗拒的婚事,終于在此刻,他最想握緊,甚至為之千般算計的時候,與他無緣了。

    *

    北側宮門外,回相府的車輦上,棠音經了這一夜的鬧劇,只覺得身心俱疲,便將身子倚在大迎枕上,垂落了一雙長睫。

    李容徽知道她并未睡去,便輕輕碰了碰她的指尖,輕聲道:“皇兄要娶親了。”

    棠音輕輕嗯了一聲,仍舊未曾睜開眼來。

    李容徽便順著她的指尖攀了上去,將小姑娘柔白的小手攏到自己的掌心里,又俯身湊近了她的耳畔,有些委屈地開口:“其余幾位皇兄,即便是沒娶親的,也都有了侍妾。就連年歲比我小的八皇弟都已姬妾如云。”

    棠音垂下的長睫輕輕顫了一顫,耳尖上微微紅了,卻只閉著眼睛裝作沒聽見。

    李容徽便輕輕笑了一聲,低頭去銜她白玉似的耳珠。

    棠音再裝不下去,只能睜開眼來,紅著臉往車壁邊上躲了一躲,輕聲道:“為什么突然說這些?難道你也想納侍妾了?”

    “不納侍妾。”李容徽離她近了些,低頭吻了吻小姑娘鮮艷的紅唇,只啞聲道:“我只是想問問棠音,三日后,我可否來相府下聘?”

    雖也并非是從未想過自己的婚事,但真的臨到將要定下了,棠音卻仍有些慌亂,只下意識地開口道:“為什么是三日后?”

    三日太短,一翻書便過去的時間,她都來不及做好嫁人的準備。

    李容徽深看著她,眸中笑意愈濃:“若是棠音等不及了,也可明日。”

    說是三日之后,只是為了當初答應了沈相的條件。但是若是小姑娘等不及了,他自然是愿意想盡一切辦法,讓那道圣旨在明日落下。

    棠音被他這樣一說,瓷白的小臉愈紅,只低聲道:“誰等不及了——我只是擔心很多東西來不及準備——”

    李容徽唇角微抬,輕聲應道:“我替你準備。”

    棠音說不過他,只能低頭看著自己的裙裾,小聲道:“那明日也太急了。”

    李容徽雖有些遺憾,但也怕自己逼得太緊,嚇壞了小姑娘,便只輕握住她柔白的小手,低聲道:“那便聽棠音的,等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我來相府之中下聘。三書六禮,娶你為妻。”

    第107章 封王拜相   那是不是說明,父親終于認可……

    因中秋夜宴幾番波折, 回府的時辰又晚些,待沐浴睡下后已近子時,第二日也直睡到天色大亮方醒。

    正遲疑著是否要問問母親, 下聘時要準備些什么, 伺候著她洗漱的白芷卻笑著開了口:“小姐, 今日東宮里可熱鬧了。奴婢出去采買的時候,聽滿城百姓都在議論太子將要娶親的事。”

    這句話一出口,嚇得檀香一驚, 忙自裙底下踢了踢她的鞋尖,又將視線落到棠音面上, 生怕自家小姐因此露出半分難過神色。

    棠音濃睡方醒,困意還未褪盡, 聽白芷這樣開口了, 倒是微愣了一愣,旋即輕聲道:“納得是陸侍郎家的嫡女, 陸錦嬋, 對嗎?”

    檀香與白芷對視了一眼,皆是驚訝道:“小姐, 賜婚的圣旨是今日一早才下到東宮的,您怎么就知道了?”

    “昨夜知道的。”棠音只輕笑了一笑, 便又問道:“婚期定在何時?”

    “就定在明日。”答話的仍是白芷,她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就算是我們奴婢配個下人, 也好歹要三五日準備。這太子殿下成親,哪怕只是納個良娣, 這今日下旨明日迎親的,也太草率了些,都來不及布置。”

    旁人或許不知, 棠音卻是知道的。婚期定得倉促,自然是為了遮丑,為了以這樁親事為布,將背后的陰私手段一并掩下。

    可若說太子與陸錦嬋的親事是因此才如此倉促,那李容徽與她的呢?為何李容徽也要這般匆匆成婚?

    昨夜里被他倏然提起,慌亂赧然之下未曾多想,今日里想起,倒覺得有幾分疑惑。

    他說他來準備,可短短三日,能準備些什么?

    恐怕連一件嫁衣都制不好。

    她這般想著,便抬起眼來,對檀香道:“不必梳妝了,替我挽一個簡單的發髻換身衣服便好。”

    檀香應了一聲,很快便將發髻綰好,又取了一件云緞面的月華裙為她換上,之后便跟著棠音一路往內院里走。

    中秋之后,守著她閨房的婆子也都散去了,棠音一路行到了姜氏房前,并未受什么阻攔。

    她伸手輕叩了叩槅扇,小聲道:“母親。”

    里頭傳來姜氏柔和的聲音:“棠音來了?且進來吧。”

    棠音便將檀香與白芷皆留下了門外,自個輕輕打開了槅扇,抬步進去。

    姜氏此刻正坐在臨窗的玫瑰椅上,看著這個月各處莊子鋪子上送來的賬本,見棠音進來了,便輕輕啟唇笑道:“我正想著今日里差人喚你過來學學管家之道,沒想到你自個兒過來了,倒是省了事。”她抬手指了指對面的一張玫瑰椅,柔聲道:“先坐吧。”

    棠音聽話地于玫瑰椅上坐下,卻沒動旁側堆積如山的賬本,只輕聲道:“母親,女兒今日來,不是來學管賬的——”

    她說著,一張瓷白的小臉倏然紅了大半,嗓音也低得只如蚊吶一般:“女兒是想問問母親,成親的事——”

    “成親?”姜氏微微一訝,擱下了手里的賬本,抬目看向自家女兒,見她一張小臉已紅如胭脂,便也輕輕笑了笑,柔聲道:“棠音想問什么?”

    棠音遲疑了一下,還是低聲開口道:“女兒想問問,成親需要準備多久,三日……不,只剩下兩日了,可準備得完嗎?”

    姜氏熟知自家女兒秉性,知道她不可能平白無故說出一個日子來。一時間,秀眉微蹙,面上的笑意漸漸收了:“即便是成親,也有許多種禮數。若是下人之間婚配,準備得急些,兩日興許也能趕上。可若是高門貴女成婚,一件嫁衣便要繡上整整一月,更勿論是其余繁瑣事,沒有小半載怕是艱難。至少,也得兩個月光景。”

    她抬目看向棠音,面色微肅:“除非,是納妾。”

    納妾就簡單的許多,有些身份低些的甚至連聘書都沒有,一定小轎自側門抬進去,便算是禮成。

    其余人家如何婚配貴女,她不管。但自己的棠音卻絕不能為妾。

    即便是皇親貴胄,也絕不能。

    她緩緩開口:“棠音,相府中沒有妾室,母親也未曾與你多提過此類之事。你大抵不知,妾室與主母看似同侍一夫,實則身份天差地別。”

    “主母可對妾室隨意打壓,如奴仆一般呼來喝去,甚至一些簽了賣身契的賤妾,還能隨意發賣,當做禮物送人。若是生了子女,也永遠只是庶子,庶女,永遠都只是宗族中的庶支。即便是主母離世,以我大盛朝律法,妾室也永遠不得扶正,只能再度服侍于續弦夫人罷了。”

    她深看向自家女兒,語聲雖輕,卻篤定:“無論與你提出此事之人說的如何懇切,如何列出自己的種種難處。只要他想讓你為妾,便對你并非真心。也不配讓你托付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