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78節
棠音遲疑一下,愈發細細看了他兩眼, 見是名面生的宦官, 心中愈發生起幾分不安,遂輕轉過視線, 看向身旁的李容徽。 李容徽斂眉, 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并不曾開口。 棠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便對宦官道:“這位公公,我是與身旁這位貴女同來的, 不好將她獨自一人棄在此處。不如就讓她隨我一同去面見皇后娘娘。” 棠音略想一想,又輕聲將他的推辭給堵了:“娘娘寬和, 自不會因此計較。” “沈姑娘為難奴才了。”那宦官卻堅持:“皇后娘娘雖寬和,但金口玉言, 只說了請姑娘一人,奴才可不敢違背。” 棠音蹙了蹙眉,還想堅持, 李容徽卻抬目多看了那宦官兩眼,緩緩將挽著棠音的手放開了,只微俯下身去,在她耳畔低聲道:“既然推脫不得,便隨他過去。我暗中跟著你。” 棠音聽他這樣一說,便也放下心來,對那宦官開口道:“那便煩請公公帶路了。” 宦官聽棠音答應了,青白的面上重新堆起笑來,于月色中看來,陰慘慘的一片,有些滲人。 還好這笑沒持續太久,他很快便轉過身,帶著棠音一路往小徑上行去。 兩人方轉身行出幾步,李容徽便淡聲開了口:“我會沿途留下印記。你去宴席上帶一人過來,也不必強搶,只消告訴她,‘你求的前程到了,就看你敢不敢把握’便可。” 他的語聲極輕,溶在月色中連數步之外的棠音與宦官都沒能聽見,但夜色中,卻已有一人自暗處現身,單膝跪地道:“不知道主子要尋的是何人?” 李容徽只平靜地念出了一個名字,話音方落,身形卻已展開,無聲隱入夜色之中,追隨著昏暗小徑上那一豆光亮而去。 風燈如豆,只能照亮三步遠的地面。 棠音隨他走了一陣,又拐過了幾重假山,身邊漸漸沒了人聲,只能聽得秋夜中窸窣的蟲鳴響起。 而旁側的景物隱在夜色之中,顯得格外陌生,令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不知走了有多久,前處隱約聽得有水聲微響,那宦官也停下了步子,舉起了手里的風燈道:“沈姑娘,到了。皇后娘娘就在水榭中等你。” 棠音順著他的視線抬目望去,只見眼前的水榭中一片燈火通明,透著燈光的竹篾紙上還隱隱映出水榭中一名女子身著宮裝,高梳云鬢的剪影,看著,倒確是徐皇后今日的打扮。 一時間,就連棠音也生了幾分疑惑——難道真的是皇后娘娘私下來尋她說幾句話? 畢竟曾經與清繁殿走動頻繁的時候,這樣的事倒也不是沒有,只是今日的地點特殊了些罷了。 她這般想著,但不知為何心中仍是不安。 她遲疑一下,還是謝過了引路的宦官,又抬步走到了水榭里的槅扇之前,這才放輕了嗓音低低喚了一聲:“李容徽。” 隨著她的語聲落下,水榭旁便傳來輕微一聲水響,像是石子落水的聲音。 棠音眉眼微舒,心中的不安也隨之散盡。只抬手輕叩了叩水榭的槅扇,輕聲道:“臣女沈棠音,求見皇后娘娘。” 水榭內靜謐無聲,那個宮裝云鬢的剪影只循聲轉過身來,緩步往槅扇處走來,像是要親自替她開門。 行走間,臻首微低,目光應是看著自己的鞋面的,素手也恭敬地攏在自己的小腹之前,略走了幾步,似乎想到什么,便有些慌亂地垂落回自己身側,帶得裙裾上的玉禁步瑯瑯作響。 不像是徐皇后素日里的姿態,倒像是……一名宮人。 心念方轉,卻聽身后一陣腳步聲急急而來,棠音下意識地轉過眼去,卻只望見那引路的宦官略顯猙獰的青白面孔。 棠音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地往后退去,這一退,便退到了水榭的邊緣,隔著一層圍欄,便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眼見著退無可退,那宦官卻猶自緊步向前逼來,水榭里的女子也慌忙打開了槅扇,露出一張陌生的面孔,只對那宦官焦切道:“太子殿下還未趕來,你先不急著動手。” “不行,等不及了!若是讓她喊人你我都沒有活路!”那宦官陰惻惻地看著她,伸手就要抓她的衣襟:“反正就這么一會,淹不死人的!” 眼見著那鷹爪般枯瘦的手指就要沾到她的衣領,棠音一張瓷白的小臉霎時褪盡了血色,驚聲道:“李容徽——” 話音還未落線,便聽耳畔風聲一厲,方才還面目猙獰的宦官目光倏然一僵,繼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那水榭里的女子見勢不對,想要逃走,還未跑出幾步,一枚石子飛射而去,正打在她頸上的xue道,連一聲驚呼也為發出,便也軟倒在地。 而棠音的身子微微一輕,被帶進一個清冷雪松香氣的懷中。 李容徽微俯下身,緊緊擁著她,在她耳畔低聲安撫:“沒事了,都過去了。” 棠音整個身子都埋在李容徽懷中,只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素手緊緊攥著李容徽的袖口,長睫顫抖,猶自驚魂未定。 好半晌,才在李容徽的安撫中緩緩定下神來,抬目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宦官與宮女,攥著李容徽袖口的手愈發用了幾分力道,顫聲道:“他們是想推我下水。” 李容徽輕輕將她有些微涼的手指攏進了掌心里,目光落在地上的兩人上,眸底有暗色一閃即逝。 旋即,又是一陣腳步聲響起,夜色中又有兩人匆匆而來。 前處的,是一名容貌尋常的男子,著一身宦官服飾,正是李容徽的暗衛。而其后,則跟著一名天水碧羅裙的女子,因一路的疾走而微微有些氣喘。 棠音愣了一愣,瓷白的小臉上立時鍍上一層紅釉,忙自李容徽懷中抽出身來,慌亂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裾。 而這一轉眼的功夫,那兩人也已緊步走到了水榭之上。宮燈的輝光落在其后那女子面上,照出一張略施脂粉的清秀容顏。 “陸姑娘?”棠音沒想到來的會是她,倒是輕愣了一愣。 “沈姑娘?”陸錦嬋也是微微一驚,旋即目光往倒在地上的宦官與宮娥身上一落,眼底更是多了幾分探究。 不待她再度開口,李容徽已牽過棠音的手,將小姑娘從水榭欄桿邊帶離,又一抬眼,看向暗衛。 暗衛會意,對陸錦嬋冷聲開口:“陸姑娘想求的前程,就在此處。就看你敢還是不敢了。” 陸錦嬋環視水榭中一圈,又緩緩將視線落在了漆黑的水面上,慢慢抬步,立在了欄桿前。 夜色中,水面細波微涌,像是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陸錦嬋面色微白,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帶得腕上的鳳血鐲子撞擊在她纖細的腕骨上,輕微一聲響。 她緩緩將視線落在那鮮艷如血的鐲子上,一張清秀的面孔上,漸漸透出幾分決絕。 繼而,不等棠音開口,她已經閉上了眼,大步往欄桿前走去。 ‘嘩啦’一聲,是人體入水的響動。 暗衛見狀,立時高聲道:“來人啊,沈姑娘落水了——” 棠音微微一驚,還未抬起眼來,便覺自己身子一輕,卻是被李容徽橫抱而起。 “此地不宜久留。”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遠處倏然有火把亮起,如長龍蜿蜒而來。 一聲聲宦官尖利的嗓音如烽火,層層于夜色中傳開,震醒了大半個沉睡的宮廷:“沈姑娘落水了——” 李容徽緊緊環著她的腰肢,身形展動,迅速往水榭外掠去。路過倒在地面上那名宦官的時候,他目光一沉,隨意于他手背上踏過。 ‘咔啦’一聲手骨斷裂的脆響,混在雜亂的腳步聲,與眾人的慌亂的嗓音中微不可聞,甚至沒能驚起他懷中的小姑娘。 “陸錦嬋——”棠音的目光仍落在遠處漆黑的水面上,只焦切開口:“她會不會——” “她不會死。”夜色中,李容徽語聲篤定,迅速帶她飛掠至一座假山后,借著夜色將彼此的身形藏下。 而仿佛像是在應和他的話語一般,遠處陡然傳來宦官們的尖呼:“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落水了,快來人啊——” 第106章 三書六禮 三書六禮,娶你為妻。 靜謐的月色像是被這句話點燃一般, 瞬間沸騰如鬧市。 宴席上的貴女們盡數皆被驚起,惶恐不安地趕到此處,與宮娥宦官們一同立在金吾衛身后, 揣揣不安地看向湖面。 而湖中, 早已經有十幾名身手水性最好的金吾衛下了水, 而水榭中倒著的宦官與宮女,也被暗衛趁此混亂的機會,不動聲色地拖離了此處。 水面波瀾四起, 幾乎是轉瞬的功夫,便護著李行衍自水中起身, 重新立在水榭之上,眾人的目光之下。 密集的火把將整個水榭照得明如白晝, 清晰得, 甚至可以看見李行衍發上滾滾而落的水珠。 他一身月白色錦袍已經濕透,金冠也不知落在了何處, 濕透的衣衫與散亂的烏發緊緊貼伏在身上, 狼狽得看不出素日里溫潤清雅的模樣。 而更令人矚目的,是他的動作。 李行衍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女子, 左手扣著她的腰肢,右手卻沒用力, 只是虛虛枕在她的腰下。 而那女子將臉埋在他的懷中,劇烈地咳嗽著, 像是嗆了不少水,吃了不小的苦頭。 最要緊的是, 她身上的衣裳也與李行衍的一樣,已經濕透,在光亮處, 甚至都能透過輕薄的外衫,看見里頭褻衣上繡著的花樣來。 一時間,宮娥貴女們面面相覷,私語聲密密而起。 “剛剛宦官們喊得是什么來著——好像是沈姑娘落水了?那這太子殿下懷里的,莫不就是沈家嫡女?” “不然還能是誰?這大庭廣眾之下,衣裳都濕透了,還躺在外男懷中,傳出去,名節可就毀盡了。不過沈家嫡女有權相撐腰,指不定能以權勢堵住悠悠眾口。” “這里這許多人,宮娥宦官金吾衛都在,人多嘴雜的,再大的權勢也堵不住。況且,你怎么知道沈家嫡女如何想?說不準,她就是算準了這個時機,想著一舉穩住太子妃的位置。” “也是,畢竟都這般了,若是不嫁,便只能剃了頭發出家做姑子去了——” 她們正頭碰頭地說著小話,倏然聽宦官尖利的嗓音自夜色深處響起。 “皇后娘娘到——” 一時間,碎語皆消,眾人皆是福身行禮。 皇后在宮娥的引路下疾步而來,秀眉微蹙,一張寧和的面容上是恰到好處的在意與關切:“發生了何事,為何如此喧鬧?” “回娘娘,是沈姑娘落水了,好在被太子殿下救了上來,實乃不幸中的萬幸。”旁側一個宦官忙上前,尖著嗓子回稟。 徐皇后視線往李行衍身上一落,見他懷中確實抱著一名女子,且那女子還壓抑不住地輕輕咳嗽著,顯然是沒有大礙,心中一直緊繃著的弦終于略微松弛了幾分。 只要沈棠音失了名節,便只能委身于衍兒。 這一樁婚事定下,她便也可借此將相府拿捏在手中,沈相統領著的三部,自然也歸東宮所用,為衍兒登上帝位,增添不小的勝算。 徐皇后心中這般想著,面上卻不顯露半分,只對一旁宮女命令道:“還不快請御醫!” 話音落下,她的眸光下意識地落在了李行衍懷中的女子身上青碧色的羅裙上,眸光驟然一縮,心中剛松下的弦立時又狠狠繃緊。 但饒是如此,她也不曾猶豫,只迅速命令道:“還不快拿毯子來!棠音一個女兒家,身子虛弱,又如何禁得起這秋夜寒涼!” 她這句話,無疑是坐實了這女子的身份。屆時這薄毯一掩,便誰也說不清了。 但偏偏就是這個節骨眼上,不知道是誰突然驚呼了一聲:“這不是沈姑娘嗎?” 眾人皆是一愣,下意識地將視線往聲來之處移去。 卻見夜色中,有兩人相攜而來。 一人身量高挑,云鬢繁復,步搖垂垂,昳麗的容貌半隱在月色之中,愈發是如狐仙艷鬼一般靡麗惑人。 而另一人身姿纖細,一身淺藕色的月華裙于夜風中微微起伏如漣漪散開,一雙杏花眸清亮澄澈,如墨玉不染塵埃。 正是相府嫡女,沈棠音。 一時間,眾人皆是屏息。整個水榭中靜得針落可聞。 而棠音卻渾然不覺一般,只輕輕走到眾人之間,向徐皇后福身行過禮,便與李容徽一同站在了廊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