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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13節

    這個想法一起,小臂上頓時便激起一層寒粟,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臂彎,膽戰心驚地問道:“然后呢?”

    “我回答他,近日里只來過一位沈姑娘,不曾見過什么太子妃。”

    他稍停了一停,語聲低得像一聲嘆息:“他這才與我說,沈姑娘,就是尚未過門的太子妃。”

    他說著,緩緩轉過視線,一雙色淺如琉璃的眸子定定望住沈棠音,語聲微啞:“他說的,是真的嗎?”

    第21章 舊事   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沈棠音被他這樣一問,心跳驀地慢了一拍。

    她下意識地想要否認,話到嘴邊上,卻又慢慢止住了。

    蘇吉說的,其實并沒有什么不對。

    宮中的傳言,也并非是空xue來風。

    其中源頭,若要往前追溯,大抵要追到她十二歲時那個早春,皇后的千秋節盛會。

    她便是在那一日里,因奉上的賀禮,一品親制的‘遙玉香’得了皇后青眼。彼時,皇后娘娘曾當著滿盛京城貴女的面笑言過一句——

    “棠音這孩子,很合本宮的心意。性子柔婉,肖似本宮少時。本宮見了她,便似見到了未出閣時的自己一般,忍不住心生親近。”

    之后,皇后娘娘便賞了她一塊可以自由出入宮禁的玉牌,又常以身子不適為由,召她入宮陪自己說話解悶。

    而太子秉性純孝,常來皇后的清繁殿中請安,一來二去,倒也漸漸熟稔了。

    宮里皇后屬意她為太子妃的傳言,應當就是那時候傳出來的。

    一開始只是捕風捉影的一點,可隨著她年歲漸長,卻愈演愈烈,鬧得闔宮都在討論這事,鬧得她不得不去請皇后娘娘出面澄清——

    猶記得,那時候皇后娘娘正用小銀勺舀著粟米喂鸚鵡,玉容半隱在晨霧中,似一尊白玉打制的觀音,潔凈無瑕。

    皇后娘娘一直靜靜聽到她說完,這才慢慢將小銀勺放下,將手擱在膝上,正坐著柔聲問她:“棠音何出此言呢?是衍兒何處不好,惹你厭煩了嗎?”

    自然是沒有的。

    她與太子之間隔著六歲,能聊的話雖不多,但太子待人溫和有禮,自然也不曾生出過什么齟齬。

    于是她便搖頭。

    皇后見狀,輕輕笑了一下,伸手替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指尾的鎏金護甲停在她的耳畔,有些微涼:“既然你不曾厭惡衍兒,那就這般順其自然,不是很好?又何必橫加干涉呢?”

    這話說得對,可似乎又不對。

    只是還未曾想個明白,皇后便已收回了手,重新疊放在膝上,柔聲道:“你與衍兒來往,是好事。”

    見她有些不解,皇后便屏退了身邊的侍女,一樁樁,一件件耐心地與她細細說來。

    “圣上近來龍體不適,少有臨朝的時候。前朝之事,多是權相與衍兒管著。”

    “權相剛直,衍兒性子柔和,剛柔并濟,對朝政本是一件好事。可性情相左,便難免會有政見不和之時。”

    “譬如前日里南面洪災之事,衍兒想讓戶部開倉賑災,而權相則認為應當先令兵部清剿水匪流寇。兩人相持不下,賑災的折子便在御史臺那一擱就是數日。這數日里,也不知是多少災民罹難。”

    皇后說著悲憫似地輕輕嘆息了一聲,問她:“棠音,如此局面,你可忍心嗎?”

    自是不忍。

    “棠音會回去勸勸父親。”

    “不。”皇后深看著她,柔聲道:“你什么也不必說,什么也不必說。只要順其自然便好。”

    皇后的嗓音柔和,卻如有實質一般,一路穿過殿內籠著的晨霧,一字一字落入她的耳畔:“棠音,你只要順其自然地沿著這條路走下去,走到衍兒身邊去,你的父親便再不會與衍兒僵持,黎民百姓們,也不必受這無妄之災。”

    皇后說著,取下自己發間一支赤金八寶攢珠鳳釵插入她的發間,語聲輕柔:“既不曾心生厭惡,又何必因人言而避之千里?世間萬物,皆有定數,清凈自然便好。”

    清靜無為,順其自然。

    若是沒有那場夢境,也許她就會這樣順其自然地與李行衍相處下去。

    待及笄后,圣上降下圣旨,她便也會這樣順其自然地奉旨嫁入東宮,為太子正妃。

    似乎有哪里不對,卻始終尋不著差錯之處。

    棠音想得有些入神,一直沒有開口。

    而一旁李容徽久久不曾等到她的回答,一雙鴉羽似的長睫慢慢低了下去,掩住眸底洶涌的暗色。

    果真是太子。

    李行衍那副悲天憫人的做派就真的有那么討她歡心嗎?以至于,連說一聲‘不是’都不肯,連騙他一次都不愿。

    他抬起指尖,重重摁住心口,即便力道大得近乎留下指印,卻還是壓抑不住瘋狂翻涌著的陰暗念頭。

    若是他現在就去撕下李行衍那張偽善的臉皮丟在她的足下,她還會這樣心心念念的,要為了李行衍離開他嗎?

    指尖深陷入柔軟的綿氅,被揉皺的衣料被這力道拉扯著自四面聚集,包裹住他冰冷的手指。

    袖口上風毛擦過指腹內側,像是棠音溫軟的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肌膚上,令他倏然冷靜了片刻。

    如果他這樣做的話,棠音應該會害怕吧——

    然后就會像前世一樣,更決絕地棄他而去。

    一瞬間,猶如寒冬臘月里冰水兜頭潑下,他陡然清醒過來,下意識地重重闔了闔眼,再睜開時,眼底的暗色褪去,淺棕色的瞳眸上覆了一層薄薄的水意。

    他伸手,輕輕扯了扯沈棠音的袖口,眸光輕顫,眼尾通紅:“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棠音自回憶中醒過神來,見他正抬著一雙凝霧似的眸子望向自己,還沒想清自己是哪里欺負了他,心底先是一慌。

    一時間,也顧不得想什么了,只手忙腳亂地自袖口里找帕子給他,口中也一連串地否認道:“沒有,你聽誰亂說什么了?你什么時候給我添麻煩了?”

    李容徽伸手接過了她的帕子,也不用,只是緊緊攥在手中不放,羽睫輕顫,語聲也因難過而顫抖不定:“是不是,你總往我這兒來,太子殿下多想了什么,所以昨日才令蘇吉傳了話來?”

    棠音聽他這樣一說,長睫重重顫抖了一下——她倒是不曾想到這一層。

    可見李容徽傷心成這樣,也不想給他更添憂慮,便又靜下心來,輕聲哄道:“不會的,太子殿下……”她說到此遲疑了一下,但為了安慰他,還是繼續道:“太子殿下不是這樣的人。”

    羽睫下,李容徽的眸色愈深,攥著棠音繡帕的手骨節青白,語聲卻愈發低而顫抖:“我不是有意的,我……”

    “我只是……太想見你了。”

    棠音微微一愣,卻聽他又顫聲說了下去。

    “這宮里,人人視我為禍星妖物,父皇厭惡,手足疏遠,下人懼怕,恨不能避之千里。”

    “只有你,肯與我說上幾句話,還親自過來看我。”

    “是我太貪婪了。只自私地想著,若是能一直這樣該多好,卻沒顧及到皇兄的感受。”

    他說著,指尖慢慢搭上了她的袖口,輕輕攥緊,淺色的眸子里盛滿了擔憂與自責。

    “這一切,皆是我的不是。你們之間,千萬別因我而起了嫌隙。”

    第22章 貴嬪   我怕過了今日,便沒有機會了

    棠音本就是個臉皮薄的,見他一個勁兒地將錯往自個身上攬,急得瓷白的小臉上紅成一片,一時間有些慌不擇言,只知道反著話來安慰他。

    “你不是什么禍星,更不是什么妖物。宮中傳這些流言的人大抵都不曾見過你,只是人云亦云,抑或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罷了。”

    “肯與你說話的,自然不止我一人。只是你住的宮室與其他皇子略有些遠了,他們不好找來罷了。不過今日里不是新來了一個小宦官,叫做……叫做盛安來著,往后你想找人聊天了,都可以尋他,再不愁找不著人了。”

    “至于太子殿下……”

    棠音遲疑了一下,倏然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見到太子,便是花朝亭外不歡而散。因而,太子也未必是來尋李容徽的不是,或許,僅僅是差人來請自己過去,將當日之事說開罷了。

    只是父親叮囑在先,這件事不好言明,她只好輕聲改口道:“太子殿下,也未必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她說著微微垂目,見他露在斗篷外的手指凍得有些青白,便替他折下了袖口掩住了指尖,又安撫似地抬了抬唇角,輕聲哄道:“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我與殿下之間,也不會因你起了嫌隙。”

    畢竟,嫌隙的起因是那場夢魘。雖不能言明,卻也不能任由他攬在自己身上,一味自責下去。

    她說完,又靜靜等了一會,始終沒得到什么回應,便下意識地抬起眼來,望向他。

    殿宇內天光暗淡,又不曾點燈,李容徽的面容沉在這蒙昧的光線中,本就色澤冷白的面孔,愈發凝霜堆雪般不見半分血色。

    隨后,搭在她袖口上的指尖也慢慢移開,放回自己的膝上。

    他的指尖往回縮了一下,似乎是想攥緊,但是旋即卻又松開,若無其事地將手中被握得有些發皺的帕子理平,疊好,給棠音遞了過去。

    沈棠音下意識地伸手接過,指尖剛觸及到柔軟的布料,便聽見他終于開了口,嗓音略有些喑啞。

    “那你今后,是不是不會再來了?”

    沈棠音愣了一愣,只覺得隨著這句話一出口,自己手里的帕子都無端重了許多,卻是李容徽緊緊握住了帕子一角,不肯放開。

    帕角上繡著的青竹葉,都被他給捏得皺成了一團。。

    棠音遲疑了一下,不敢承諾什么。

    畢竟誰也不知道,父親那一句‘查下去’之后,又會是什么情形。

    好在只是頃刻的功夫,帕子上的力道一松,被揉皺的青竹葉旋即到了她的手里。

    眼前的少年仍舊半跪在她跟前,只輕抬起眼來,桃花葉般形狀美好的眼尾有些泛紅,語聲微低,透著幾分難過:“那你……能和我去一個地方嗎?我怕過了今日,便沒有機會了。”

    棠音這才發覺,他是一直半跪在自己跟前與她說話的,忙伸手將人給扶到木凳上,這才輕聲問他:“是什么地方?”

    “是我無意中發現的一個地方,那里有一株十年的木芙蓉樹。宮里常有宮人偷偷在其上掛紅繩許愿,聽說尤為靈驗。而如今,正逢花開的時候。我想去還之前許下的愿,你……能陪我一起去嗎?”他小心地抬目看了她一眼,又慌忙補充道:“離這里不遠,一炷香的時辰便能到。”

    話都到了這個份上,棠音也軟下心來,輕輕點頭。

    她自小木凳上站起身來,往槅扇外望了一眼,見天光才升起一線,時辰方早。又想起李容徽說的,只一炷香的時辰,便也沒去偏殿里喚上白芷與榮滿,只獨自跟著李容徽往殿外走。

    兩人出了長亭宮,由李容徽領著路,一路往北面走,愈走愈是偏僻,起初間或里還有一兩名宮娥宦官步履匆匆而過,等走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后,身旁已連個人聲也無。

    安靜的,簡直不像是在皇宮里,而是什么無人的荒郊。

    棠音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身邊的宮室,見皆是一副破敗多年的模樣,便小聲問李容徽:“這里的宮室,怎么全都荒著?”

    李容徽抬目望了一眼,眸光有一瞬的幽暗,旋即又平復如常,只輕聲答道:“是父皇的王貴嬪失寵后郁郁寡歡,在殿內懸了梁。之后這一片宮室,入夜時,便常有不干凈之事發生。即便是召了法師過來也無濟于事。宮中人心惶惶,這一片殿宇無人肯住,便也逐年荒敗下來。”

    棠音聽了,只覺得身上一陣發寒,忙收回了視線,一雙眼睛再不敢往旁側的宮室里看,生怕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你,你不是說有許多宮人來許愿的嗎?怎么是不干凈的地方?”

    她說著忙加快了步子,離李容徽近了一些,攥著袖口的手指有些發顫:“可這是白日里,白日里,應當是不會發生什么的吧?”

    她顫抖的語聲方落,走在前處的李容徽便停下了步子,修長的手指穩穩地握住了她的袖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