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14節
“別怕。”他的聲線低醇,似連綿陰雨后,第一縷月光照在庭院花枝上,無端令人覺得心安。 棠音愣了一愣,轉過目光看向他。 李容徽并沒有回頭,只輕輕握著她的袖緣,帶著她往前走。一張昳麗的面孔,全隱沒在淺金色的日光里,看不清神情。 “別怕。”他又重復了一次,語氣平靜而柔和:“王貴嬪即便真有魂魄在世,她要帶走的,也一定是我,而不會是你。” 他的語氣這樣平靜,以至于棠音覺得自己慌亂的心也隨之漸漸凝定下來,不再如最初那般惶恐了,只略帶疑惑地輕聲問他:“為什么她一定會帶走你?你認識她嗎?” 李容徽眸底暗芒微深,須臾卻又輕輕笑起來:“我聽宮人們說過,孤魂野鬼害人的時候,每回只能帶走一人。只要我走在你前面,她就帶不走你。” 棠音微微一愣,旋即蹙眉道:“那你怎么辦?” 話音方落,一陣淺淡的木芙蓉花香便隨著語聲涌入鼻端。 繼而,李容徽低醇的嗓音也輕輕響在身側:“我們到了,這便是我與你說過的地方。” 第23章 廢殿 我跟你一起去。 眼前是一座荒廢已久的水榭,蒼青色的琉璃瓦上蒙了塵垢,高聳的飛檐也折斷了棱角,整座水榭了無生氣地浮在水上,像是瀕死的困獸。 而這樣荒敗的背景下,一株木芙蓉花樹亭亭立于水榭之前。 如今正是花開時節,純白與淺紅雙色的重瓣木芙蓉壓枝綻放,淺碧色的花枝上,系了無數紅綢,水風拂過枝端,無數紅綢隨風而起,如滿樓紅袖招展。 沈棠音眸光微亮,提著裙裾小步過去。 花樹生得有兩人多高,但仍有不少枝條被綻放的木芙蓉花與紅綢一同壓下,只比她略高上一點。 棠音便踮起足尖,碰著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條紅綢,輕輕握在掌中,剛想去看上面寫的字,卻又遲疑了一下,小聲問李容徽:“這都是宮人們許的愿嗎?我偷看是不是不太好?” “宮中傳言,說是紅綢上的字,看見的人越多,心愿越容易實現。況且若是不欲被旁人窺見的,便也不會特地寫在紅綢,掛在花枝上了。”李容徽伸手,攀下一枝花枝,輕聲念出了紅綢上的字跡:“今年出宮,想嫁給鄰村的阿狗哥。” 他的嗓音低醇,念出這段話來多少有些不倫不類,沈棠音忍俊不禁,笑出了聲來,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紅綢,輕聲念道:“老家起了蝗災,今年的俸祿都寄過去了,還是填不滿窟窿。希望娘娘能夠早些喜得龍子,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好跟著得些賞賜。” “新來的那個小宮女生得真是清秀,要是她能與我做對食,我便拿省下來的錢給她買珠花。” “錦屏jiejie的病一直不好,太醫也不肯來。若是她能夠好起來,我愿意吃素一個月來還愿。”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念了幾條,棠音倏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紅綢抬眼望向他:“我記得你說過,你是來還愿的。”棠音說著,往后退了幾步,目光在掛滿了花枝的紅綢上巡脧了一陣子,好奇道:“那你的愿望掛在哪里?我也能看看嗎?” 李容徽松開了握著的花枝,抬手為她指了個方向:“應當就在那里。不過可能會有些不好拿。” 沈棠音下意識地抬起眼來,卻見他指著的方向,分明是最高處的樹頂。日光打在翠綠的葉片上,亮得有些晃眼。她瞇著眼睛看了好一陣子,也沒看清樹頂上是不是也懸著紅綢,倒是眼睛被光線刺得有些發癢。只能低下頭來,用帕子揉了揉眼睛,語聲里帶著點訝然:“這么高?這是怎么掛上去的?” 李容徽牽唇笑了一笑,清澈的眸光隨著他的動作,流光般微微一晃:“我許愿的時候,這棵木芙蓉樹才不過半人多高。”他伸手在自己的腰跡比了一比:“樹冠大概只到這里。” “那豈不是掛上去很久了。”棠音愈發驚訝:“得有三年,不,得有五年了吧?是什么愿望需要這么長的時間才能實現?” “有八年了。是我小時候許的愿望。至于是什么……”李容徽輕瞬了瞬目:“取下來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說著狀似無意地看了眼不遠處荒廢的宮室:“附近宮室里,應當不難找到梯/子。” 棠音往宮室處望了一眼,似乎是想起了李容徽之前說過,有關于鬧鬼的話來,眼底的好奇之色頓時消了,顯出萬分遲疑。 正當她想著該如何推拒的時候,李容徽卻先她一步開了口,語聲有些輕顫。 “其實我也不想去那宮里。可還愿的時候,若是不取下紅綢,許的愿望就不靈了。” 那可是許了八年的愿望啊—— 沈棠音這樣想著,慢慢抬目看向他。 卻見李容徽正畏冷似地攏緊了身上的斗篷,修長的手指搭在臂彎上,指尖微微使力,將衣料都揉皺了一小塊。 他似乎很是掙扎了一陣,明明是害怕已極的模樣,卻還是輕輕抬起眼來,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如今是白日里,不會有事的。” “可是——” 棠音仍然有些遲疑,眼前的少年卻輕輕牽唇,眼底轉上笑影,覆蓋了其余的情緒:“別怕。”他又重復了一次,伸手替她理了理領口上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的風毛:“你在這里等我,我去去就來。” 他說完,慢慢收回了手,終于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轉身緩緩往宮室里走。 他的步子并不快,甚至有些虛浮與踉蹌。 “等等——” 隨著她出聲喚住李容徽,一些話本子里怪力亂神的傳說轉瞬便自腦海中浮出,給眼前荒敗的宮室更添幾分可怖。 棠音有一瞬的猶豫,但在看清李容徽眼里轉瞬升起的希冀后,終于還是軟下心來,提起裙裾小步追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 * 兩人一道走過青石小徑,踏入離這里最近的一間宮室。 宮室里四面皆懸著幔帳,因常年無人清理,本是雪白如紗的白幔,此刻已變成了一道道灰褐色的骯臟布條。偶有風過,便如同招魂靈幡一般在殿內回旋舞動,發出尖銳而空洞的響。 沈棠音有些害怕,忍不住走得離李容徽更近了一些:“這里,真的會有梯/子嗎?” “應當是有的。” 話音方落,李容徽已伸手推開了一扇木門,日光立時自外頭透了進來,照亮了整座晦暗的宮室。 棠音用袖子擋了一擋,下意識地往光源處望去。 入目所及,是一座庭院。 院內鋪著漢白玉小徑,一旁朱紅色的亭臺邊放著用來賞月的青石桌椅。 這樣精細的布置,令人隔著橫生的蒿草,也能隱隱見到昔日里的繁華。 但對于棠音來說,最讓她在意的,還是擱在墻角上那一架不起眼的花梯。 “還真的有。”她眸光微亮,與李容徽一道走上前去,拿帕子裹了手去扶那架花梯。 還未觸及花梯上的格柵,一雙膚色冷白的手已輕輕擋下了她的手指,先一步放在了花梯上。 “還是我來吧。” 說著,也不待她回答,便先一步,將花梯抬了起來。 這花梯看著頗沉,但到了李容徽手上,卻變得沒多少分量似的,看著并不顯得吃力。 只是這花梯確實是經年未用了,甫一搬動,上頭的灰塵便簌簌往下落,將李容徽的衣袍都沾污一片。 棠音下意識地輕蹙了蹙眉,將干凈的帕子放在掌心里,想伸手替他撣一下領口上的灰塵。 指尖才觸及到他斗篷上的風毛,便猝不及防地被李容徽隔著袖子齊腕握住了。 他手指上冰涼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袖傳來,令棠音無端打了一個寒顫,旋即微微睜大了一雙杏眼。 她想將手腕抽回,可李容徽的力道頗大,一時間竟掙脫不得。 剛想開口,卻見李容徽已無聲將木梯擱下,以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同時壓低了嗓音—— “殿內有人。” 第24章 撞破 燙紅了她一雙耳珠 殿內……有人? 棠音聽他這樣一說,只覺得脊背上倏然升起一陣寒氣,整個人轉瞬就僵住,動彈不得。 剛剛進來的時候,明明是沒見著人影的。 再者說,這經年荒敗的廢殿,能有什么人?該不會是…… 她不敢想下去,貝齒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敢吱聲,本就凈白如瓷的小臉愈發蒼白了一層,長睫蝶翼般顫抖個不停。 正驚魂未定的時候,立在她身邊的李容徽往外望了一眼,剔羽般的眉微凝,手上輕用了幾分力道,將她帶到方才推開的木門背后,借著虛掩的木門,遮蔽住了兩人的身形。 這木門是一道通往后院的偏門,制的時候本就以隱蔽為主,是以并不算寬敞,堪堪藏下兩人后,這中間便幾乎沒什么空隙了。 棠音只覺得自己的臉近乎就要貼在他的胸膛上,他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氣淡淡涌來,轉瞬便燙紅了她一雙耳珠。 棠音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推開他,指尖剛探出去,才想起來自己的手腕還在人家手上。但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已經晚了,非但沒將人推開,身子反倒失重似地往旁側一傾,眼看著,就要往門外倒去。 裙幅剛擦過門扉邊緣,一雙骨節修長的手便已緊緊扣住了她纖細的腰肢,替她穩住了身形。而沈棠音的指尖,也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赤露在斗篷領口外霜白的脖頸上。 兩人皆是一愣,旋即各自紅云上臉。 沈棠音忙縮回了自己的指尖,像是被火灼了一般緊緊攏在袖中,不敢看他。 李容徽也收回了手指,藏于袖中,鴉羽般的長睫垂下,掩住眼底細碎的光芒。 直到頸上被她觸碰過的地方,熱度一點一點地消褪了,又在深秋的凍風里冷白如初,他這才伸手,輕扯了扯棠音的袖緣。他低垂著長睫,將聲音放得極輕,尾音略有一些顫抖:“我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氣。” 棠音自然知道他是好心,加之他又這樣小心地與自己道歉,自是說不出什么責怪的話來。可他方才的動作,實在是……逾越了些。如今一想起來,仍覺得面上燒得駭人。 棠音怕他看見了,忙低下臉去轉開了視線。她輕咬著下唇,好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輕軟的尾音還未落下,袖緣便又被李容徽輕輕扯動了一下。 “她們這是在做什么?” 棠音稍稍一愣,順著他的動作回轉過臉來。 這木門年久失修,接縫處早已被蟻蟲咬出一個個黃豆大的小孔。而李容徽站著的地方,正對著一個小孔,他的目光落于其中,面上則帶著一些遲疑與不解。 沈棠音猶豫一下,也湊近了一些,尋了一個小孔向里望去。 這個小孔正對著內殿。棠音目光剛往里一落,便見方才還空無一人的殿內,不知何時。已走進了兩人。 這兩人手上各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姿態鬼祟。每走幾步,都要往旁側張望一番,仿佛怕被人發現了似的。 棠音心里微微一驚,生出些不大好的念頭來——這該不會是偷了宮里的東西,打算托人賣了換銀錢吧? 兩人在她視線里緩緩走近,因著左顧右盼,卻沒看腳下的路,身段纖細一些的那人被地上擱著的雜物一絆,‘哎呀’一聲打了個踉蹌,手里的包袱應聲落在地上,滾出大塊大塊的銀絲炭來。 棠音微微一愣。 雖說如今冬日里炭價貴些,可偷這銀絲炭,卻是不值當的。這東西笨重,又遠不如金銀寶玉等物來的金貴。 還沒待她想清楚里頭的關竅,旁邊站著的另一人已壓低了嗓音道:“你小心些,可別招來了人。” 這嗓音,似乎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