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素正在外頭守著, 聽見動(dòng)靜, 進(jìn)來服侍，回道：“已是晌午時(shí)分了。”

    姜紅菱問道：“怎么不叫我起來, 倒任著我睡？”說著, 不覺看了一眼外頭, 只見院中悄無人聲, 越發(fā)覺得異樣，又問道：“還在喪事中，外頭倒怎么這樣安靜？”

    如素上來服侍她穿衣, 含笑說道：“是二爺?shù)囊馑迹斂醋蛞鼓棠趟猛?，吩咐了今日任著奶奶睡就是。又怕外頭人多吵嚷，擾了奶奶清夢(mèng), 特特囑咐人都繞著這里走。”

    姜紅菱心中卻有幾分不是滋味, 起來穿衣梳洗過，便問顧思杳現(xiàn)在何處。

    如素回道：“二老爺?shù)氖虏虐l(fā)喪出去，這一上午族里來了許多人。二爺這會(huì)兒還在堂上迎客呢。”

    姜紅菱眉頭微蹙, 問道：“他昨兒晚上一夜沒睡么？”

    如素想了一會(huì)兒，說道：“昨兒夜里鬧騰了一夜，事情接連不斷的來，二爺好似沒睡呢?！?/br>
    姜紅菱聞言不語，如素便問道：“奶奶可要吃些什么？這會(huì)兒還不到吃午飯的時(shí)候，早上留了一碗碧粳米粥，還有些春盤小菜?！?/br>
    姜紅菱無甚胃口，正要說話，卻聽門外一人細(xì)細(xì)問道：“堂嫂可起來了不曾？”

    姜紅菱聽這話音甚是耳熟，心中微覺奇怪：她怎么會(huì)找來？口中便說道：“已起來了，四姑娘進(jìn)來罷?！?/br>
    話音落地，少頃功夫，但聽裙子拖地聲響，就見顧嫵搖搖走進(jìn)屋中。

    顧嫵走上前來，笑道：“今兒一早我就來尋嫂子說話，誰知走到門上，如素說嫂子還沒起，我又回去了?！?/br>
    姜紅菱看著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心中微微有些異樣，面上淺笑說道：“四姑娘尋我，有什么事么？”顧嫵說道：“嫂子知道，西府這邊老爺太太一齊沒了，這邊竟是沒人主事了。二哥現(xiàn)下又住在侯府那邊，我一人在這里，心里害怕。所以……所以來求嫂子，能不能將我也帶到侯府那邊？”

    姜紅菱心中一動(dòng)，含笑說道：“論理說呢，四姑娘現(xiàn)下失祜，所謂長(zhǎng)兄如父，確該跟著哥哥。但眼下正在喪期中，這大事尚且未曾辦完，也還不急在這上頭。何況，如今大伙都在這邊忙著，哪里顧得上這些。這節(jié)骨眼上，四姑娘忙忙的要遷府過去，倒叫人心里怎么想呢？”

    顧嫵趕忙笑道：“我也知道這個(gè)理，只是先來討嫂子嘴里一句話罷了。侯府那邊是嫂子當(dāng)家的，我既要過去，日后免不得有煩勞嫂子的地方，自然先來同嫂子說一聲?！?/br>
    姜紅菱聽她這話甚怪，先說求自己帶了她去，這一轉(zhuǎn)又好似她去侯府已成定局，不過來同自己打個(gè)招呼罷了。

    她心念一轉(zhuǎn)，當(dāng)即含笑說道：“四姑娘這話卻也有不到之處，如今府里真正的當(dāng)家，當(dāng)屬二爺才是。四姑娘，還該去問二爺。二爺點(diǎn)了頭，那自然便是，卻不該先來問我。”

    這話方一出口，顧嫵神色微變，眸中竟是冷光微閃。

    姜紅菱心中更覺怪異，卻見顧嫵微微垂首，額上細(xì)碎的劉海遮住了眼眸，但聽她細(xì)細(xì)說道：“嫂子這話不錯(cuò)，但二哥必定是愿意的，我也不必去跟二哥說什么了。想著嫂子在那邊主持家務(wù)，所以來同嫂子說一聲罷了。靈堂那邊，我還需得過去，便先行一步。嫂子有二哥顧惜，我可沒有?！闭f著，竟而扭身去了。

    看著顧嫵出去，姜紅菱主仆兩個(gè)面面相覷。

    如素說道：“這四姑娘好生奇怪，說的話顛三倒四的，一時(shí)說要求奶奶帶她過去，一時(shí)又說二爺必定讓她過去。當(dāng)真令人摸不著頭腦。再則，誰家女兒似她一般，才死了老子娘，倒如沒事人似的，笑的這等開心?！?/br>
    姜紅菱微微搖頭，只說道：“這四姑娘來的蹊蹺，她素來不同我親近的，今兒倒是怪了。來了，又說了這一氣兒不通的話，我竟不知她是來做什么的？”說著，又自語道：“她這話的口吻，倒好似頗有怨憤?！?/br>
    如素想不明白，索性不去理會(huì)，說道：“讓四姑娘這一混，竟也到了正午時(shí)候了。我去給奶奶拿午飯罷?！闭f著，轉(zhuǎn)身快步出門去了。

    姜紅菱怔怔的，坐在椅上，將前世顧嫵的言行舉動(dòng)回想了一番，卻只覺甚是模糊不清。這姑娘同她素來無甚往來，又是西府這邊的人，從來多病，常年在閨中靜養(yǎng)，兩人也只在年節(jié)家宴上，方才見過幾面?，F(xiàn)下想來，她于顧嫵的性情，除卻靜默寡言，體弱怯懦外，竟是一無所知。

    兩人可謂遠(yuǎn)日無怨近日無仇，連尋常的口角過節(jié)也不曾有，顧嫵對(duì)她的這股怨氣，卻從何而來？

    她思來想去，只是全無頭緒。好在此時(shí)，如素已將午飯取來，她也不再多想，坐在桌邊，吃起了午飯。

    待吃過了午飯，如素一面收拾，一面說道：“二爺在堂上，奶奶可要去瞧瞧？”

    經(jīng)了昨夜一場(chǎng)事情，姜紅菱再想起顧思杳時(shí)，不知為何，心中總有幾分說不出的怯意。她怔了一下，搖頭說道：“二老爺死了，他必定事多，堂上迎來送往的，就不要去打攪了。”說著，收拾了頭臉，便也到外頭去相陪來府中吊唁的女眷去了。

    這一日忙碌，自不在話下。兩人各盡其職，竟是再也碰不到一處。

    午后時(shí)分，齊王府又送了兩份奠儀來，同是齊王與毓王的。雖則侯府又亡故了一位主子，但齊王素來眼高于頂，江州城里尋常府邸的紅白喜事，難見齊王府的影子。前來顧家吊唁的人家看在眼里，都道這顧府是搭上了齊王一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