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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今日早起,程家滿門皆被送進了官府。 這是侯府里的人命官司,死的又是顧家二老爺,那提刑司官員自然不敢怠慢,當場就將這一干人犯過了熱堂。 程家人哪曾受過這等苦楚,程父程母用了刑法,一個個哭爹喊娘屁滾尿流,程水純更是當場昏死過去。 程母便招供出來,言說女兒在顧家做妾,顧二老爺年歲已高,怕百年之后身后無靠,為子孫考量,便自一胡僧處購得秘藥,交與女兒。如此,便與仵作的證詞相符。 然而程母一口咬死那藥物只有助興之用,那胡僧賣藥之時,曾信誓旦旦的言說絕不傷身,他們也是被騙,首惡當是那騙財害命的胡僧云云。 那提刑官便著了差役,滿城搜捕程家所說胡僧。 然而差役將偌大一個江州翻遍,也不曾見過胡僧半個影子。別說胡僧,便是連禿頂、毛少的也不曾見著一個半個。差役又去了程母所言胡僧掛單的寺廟,廟祝卻說從沒什么胡僧在此地下榻。 差役無獲而返,上報了衙門。 提刑官聞聽大怒,認定了程家女兒為爭寵起見,拿虎狼之藥私拌與顧武德吃,不意竟害了顧武德性命。 這程水純只是顧家的姬妾,并非正房,連謀害親夫也算不上,竟要論一個犯上害主的罪名。程家夫婦,助紂為虐,同罪論處。 當下,程水純被打入死牢,三日后開刀問斬。程家夫婦,則是一人一百皮鞭,流放三千里,永不得歸鄉。 程家這一次,真正雞飛蛋打,不止做官家老太爺老太太的富貴美夢化為泡影,竟還斷送了女兒性命。 程家夫婦聽了這判決,魂飛魄散,癱在地下。程母竟而嚇得尿了一褲子,煞白著臉,任憑衙役上來將他們一家三口拖走。 程水純始終昏迷未醒,倒也免了這一場驚嚇。 這消息傳入顧家西府之時,已是黃昏時分。 前來的賓客,除卻顧家宗族里的親戚,旁人早已散去。 姜紅菱回至住處,正吃晚飯,一碗雞絲銀耳粥才吃了兩口,猛可兒聽見這消息,頓時皺了眉,湯匙也放下來了。 如素在旁服侍著,嘴里說道:“這程姨娘真好沒臉皮,老爺不跟她睡,拿藥硬來的。如今倒把自己的性命也弄沒了,圖些什么呢?” 姜紅菱有些茫然,看著眼前的飯菜,忽然胃口盡失。 因家中做著白事,一日三餐也改了菜樣,盡是白粥白面,雞魚等菜肴,皆以清蒸之法烹制。一眼過去,滿目都是白花花的。 喪餐本沒什么好吃的,但廚房給她送來的飯菜,倒像是格外盡了心,縱然不敢濃油赤醬,卻是依著她的口味,用了許多不礙的香料,吊出了食材鮮美。本當該是極合口的,卻不知怎的,她再也吃不下去。 正當她出神之際,顧思杳忽從外頭進來,說道:“說了要你等我吃飯,你怎么先吃起來了?” 姜紅菱頓了頓,起身卻沒有言語。 如素趕忙說道:“是我見堂上客多,怕二爺晚飯時候回不來,所以催奶奶先吃了。” 顧思杳亦沒放在心上,點了點頭,就罷了。 他脫了外袍,隨手交給如素,說道:“衣裳熏了煙火氣,掛在外頭風口里好生吹吹。” 如素應聲,接了衣裳出去了。 姜紅菱看著他,見那張清俊的臉上,兩頰微微凹陷,竟似是瘦削了幾分,眼下一片烏青。原本深邃有神的眸子里,滿是疲憊,平日里意氣風發的臉,此刻卻是憔悴不已。 見狀,那到了喉嚨里的話,卻又咽了下去。 顧思杳上前,將她摟入懷中,懷抱著豐艷溫軟的身軀,將頭埋在了她的頸間,悶悶道了一聲:“累。” 第142章 姜紅菱猝不及防, 跌進他的懷中,身子微微一僵, 但聽到男人低低的呻//吟時, 又松緩了下來。 顧思杳身上的龍腦香氣,比之任何時候都更為濃烈, 混合著成熟男性的氣息,讓姜紅菱有些暈眩起來。 已是掌燈時分, 堂上燭火晃動, 將兩人的影子投在了墻上。 姜紅菱任他抱了一會兒,方才輕輕說道:“待會兒丫鬟就回來了。” 顧思杳這方放開了她, 燭光之中, 那柔媚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滿是擔憂與焦慮, 他頓覺這兩日來的辛苦,仿佛皆如春雪向陽般化去了。 姜紅菱微覺不好意思,說了一句:“還不曾吃飯罷?”便走去替他盛飯, 安放碟筷。 顧思杳走到桐木洗漱架旁,洗了手臉,便在桌旁坐了。 姜紅菱盛了碗粥放在他面前,亦在他對面坐下。 顧思杳執起筷子, 夾起一塊白切雞放入口中, 仔細咀嚼著。 姜紅菱手托香腮,靜靜看著他,目光在那方正的下巴上流連著, 水色的薄唇微微翕動,周遭有些烏青的髭須。 兩人好似從不曾這樣同桌而食,仿佛天下最尋常的一對夫婦一般。 她胸臆之中充滿了蜜甜的滋味,卻又覺得沒有什么實感。 顧思杳微有所感,抬頭只見姜紅菱正望著自己出神,面前的一碗粥吃了一半就擱下了。 他問道:“怎么不吃了?” 姜紅菱這方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忽然吐出一句:“聽聞,程家被官府判了?” 顧思杳面色如常,淡淡應了一聲。 姜紅菱看著他,又說道:“那程水純被官府問了死罪,三日后就要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