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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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了解得不多,沒想出個所以然,聽到有姑娘率先開口,一口軟軟腔調,悅耳得仿佛在聽評書。干脆真當聽故事,伸手拿了杯酒,湊到唇邊。 宣玨制止她:“夠了,別多喝。” 謝重姒看他:“怎么?” 宣玨嘆氣:“你倒是信我。” 謝重姒放下酒杯。 就算明白,宣玨說的是指“信他能力,能將她安全帶回”,乍一聽這話,也怪異不自在。 見她老老實實不再貪杯,宣玨才將注意力又放在說著揚州風俗的姑娘身上。 同時,微不可查地瞄了眼坐在最后角落的一個女子。 她有些蒼老,目光略微呆滯,不若其余女子那么靈動。像是機械呆板的轉軸,許久才僵硬地動上一動。 第25章 宛姬 答應了你,會做到的 好在除卻這位女子, 別的歌伶都分外踴躍——銀子到了就是大爺,讓她們做什么都行。 有略施淡粉的琵琶女柔聲道:“說說揚州城的千人坑吧。昔年太|祖皇帝平天下,起兵于南陽。一路北上, 揚州城是重要關口。當時城池內分主戰派和主和派, 主和派居多,因為太|祖他老人家下令,降者不殺。可節度使崔留和燕王表親,怕太|祖遷怒,一門心思要戰,于北城郭處坑殺近千主和之人。后來, 此地就成了臭名昭著的千人坑,陰風過境, 鬼哭狼嚎。” 謝重姒就是從揚州城北門來的, 路過琵琶女說的“千人坑”。她還以為就是個小土坡, 植被茂盛得很,游人如織,哪想到有這種典故。 惻然:不過一百多年,完全看不出來了。 有個拉二胡的小姑娘將胡琴收起, 道:“那我提一嘴揚州的吃食~拆燴鰱魚頭、扒燒整豬頭、蟹粉獅子頭是三絕,還有早膳小點心,像什么三丁包子、翡翠燒麥啦, 不吃幾頓的話, 就枉來揚州了。” 謝重姒:謝謝, 大晚上的,已經餓了。 姑娘們繼續閑談扯趣,風俗歷史和街巷桃色并飛,青史留名的大人物剛說完, 客死他鄉的皮條客就粉墨登場。 剛聽,謝重姒還覺得別有趣味,過完十個左右,就逐漸倦怠。 她支著下巴,看是看正眉飛色舞說個不停的姑娘,余光卻瞥向宣玨。 難為他聽得認真了。 終于,前頭二十多個都搜腸刮肚說了一圈,輪到最后一個歌女。 她著實有些不修邊幅,沒什么精神氣。 容貌來看,也不過二十有余,細眉細目,豐唇小鼻,是很典型的柔婉女相。 可以從輪廓看出曾經也清麗雅致——但現在,只剩了灰敗的“青”。 “小宛,到你啦。”盤腿坐在她前面的藍衣姑娘提醒道。 小宛這才回過神來,眼珠一轉,訥訥地道:“我……我沒什么好說的。” “哎!隨便聊點什么啦!”前面的藍衣姑娘又壓低聲,“這兩位不是蠻橫不講理的,又有賞錢拿,多好的事。你都好久沒開張了,再頹下去,玲jiejie也不想留你了。” 小宛唇齒嗡動,像是絞盡腦汁在思索,剛哼唧出個“揚”字,就低下頭,看著她沒什么血色的指甲尖,實在是說不出什么話了。 謝重姒皺眉,這姑娘精氣神不怎么對勁,大概是今夜唯一的異樣。 宣玨是沖她來的? 可是,宣玨也沒在意似的,溫聲道:“小宛姑娘若是不適,回去休息吧,沒事兒。” 話剛出口,小宛就如遭大赦,慌不迭地奔逃出門。 走得急切,門都沒合上,還是那個提醒小宛的藍衣姑娘嘆了口氣,起身關門,又行到宣玨和謝重姒面前跪坐,歉然道:“小宛抱恙不適,再加上也是個內向的,讓二位爺見笑了。” 沒想到,宣玨放過小宛,卻對這藍衣姑娘不依不饒:“嗯?小宛——可是明光十年,奪得揚州花魁的那位宛姬?” “……是。”藍衣姑娘僵了僵,猶豫片刻,如實說道。 宣玨:“花魁靠得可不僅僅是好嗓子,身段容貌、待人接物,還有撐起場面。內向的應付過來?” 藍衣姑娘:“……” 她因著和小宛交情不愿說,自有人愿意坦白:“小宛呀,她呀,也是可憐人。花魁頭銜讓她身價大漲,咱鶯聲慢也多了批客人,都點名要看她,甚至有人愿意贖走她,甚至有許正房之位的。可她沒走,說再多攢幾年銀子,自個兒贖身。” “要我說,她當年就是太眼高手低了,要是早早離開,哪怕去大戶人家當個妾,說不定日子過得比現在好多咯。” “宛姬她其實也攢夠了贖身錢,但當年沒走成。聽說嘛,是她有位清苦情郎,約了終生。但最后不知怎的,這位情投意合的主兒不見了。宛姬這才瘋的。” “瘋到也不能說瘋,只是人就此消沉下去了。花魁桂冠是曇花編造的,還真是曇花一現啊。” 路過揚州的公子書生很多,有的是趕考行經,也有的就是專程游玩。 情意濃時許定非卿不娶,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的破爛事太多了。 謝重姒沒察覺出這些說辭里有什么特別——除了宛姬特別慘。 宣玨若有所思,轉頭看向藍衣姑娘:“是這樣嗎?” 藍衣姑娘嘴唇哆嗦了下:“算是吧……” 宣玨:“姑娘看起來和宛姬關系不錯,你見過她那位情郎么?” “……”藍衣姑娘咬了咬唇,“沒見過。” 又有人拆臺子:“哎阿笙jiejie肯定見過!” “我其實也見過幾眼,畢竟宛姬奪魁前無人問津,還天天來看她的,好像也就那個小子,不過我不知道是誰。” 三個女人就能湊齊一臺戲,那鶯鶯燕燕齊聚一室,有的是人暗中拆臺攪渾水。 謝重姒盤膝而坐,兩只手肘擱在膝上,托著臉,像是自言自語,嘟囔了聲:“想來也是情場老手,才把宛姬給騙走了吧?” 離她近的,是位半老徐娘,不過風韻猶存,咯咯笑了聲:“小公子此言差矣,‘情’之一字,誰說得準!宛姬那情郎——如果真的是情郎的話——來去避著人的,遙遙見到姑娘,都紅著臉躲開。情場老手?我看是個雛兒。” 聽她這話,不少人也回憶了起來,一時七嘴八舌:“那個白面小生?” “嘴巴下有顆痣的?” “這哪里記得!” 宣玨靜靜聽著,謝重姒也在聽,開始試圖分析。 但她沒看過陳案卷宗,不比宣玨清楚,她能察覺宣玨把話題往哪里引,也樂意幫他引一下。 更多的,尚且串不起來。 “都五六年啦!”最終,還是藍衣姑娘歉然地笑笑,打斷所有人,“笑話一樁,二位爺當個樂子聽聽,湊個趣。您二位還想聽什么嗎?要不,咱們再來說一輪?” 謝重姒歪著頭道:“都說過一遍了,jiejie們應該也累了,算了吧。”她又看向門外,像是于心不忍:“宛姬太可憐了。表兄,不如我們幫她贖了身,再替她找找那位負心漢?” 藍衣姑娘:“……” 她沒看出來,這倆人不僅是花錢大方的冤大頭,還有副仗義熱心腸! 但這遲來的“熱心腸”,和多管閑事無異,她當下拒絕:“多謝小少爺的好意,但還是不必了。” “那要不讓宛姬跟我回望都?”謝重姒繼續嘴無遮攔,“我家可大啦,到時候我拿錦羅綢緞、金翠玉飾養著她。我爹不會說什么的。” “……”藍衣姑娘沒把謝重姒話當真,“小宛也在鶯聲慢活了二十多年,習慣這里了。” 再說,誰家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少爺,能娶風塵女子? 謝重姒還想再試圖套點話,宣玨輕扣桌面,制止了她。 宣玨:“沒個正經的。”又對藍衣姑娘道:“她頑劣鬧騰,姑娘不要把她話放在心上。不早了,我也要帶她回去了。” 藍衣姑娘愣了愣,這就結束啦? 其余的姑娘們也有些不舍——宛姬不去,她們也想去啊! 那可是京城望都,富貴人家的狗,吃喝穿住都要比鄉野的窮苦人家好。 “公子不歇息一晚么?”有人嬌婉地提議,“這夜都深啦!” 宣玨失笑:“不了。帶她在外過夜,她父親知道了,得罰我。”接上后半句:“她也得受罰。” 謝重姒摸了摸鼻尖。像是懼怕父親的責罰般,心虛地跟在宣玨身后,溜之大吉。 兩人賞銀給得很是大方,都走出好遠,還有姑娘在戀戀不舍地望著。 這些風塵里討口飯吃的女子,和她人生天壤之別,謝重姒沒忍住回了個頭,遙看去。 還有半個多時辰就會天亮,恰是最暗的時候,這些歌樓酒館,欄桿外都點了琉璃燈盞。 鶯聲慢那五層木閣樓的建筑,落著淺薄的光。 忽然,她看見四層樓上的小窗開著,有人正在向他們看來。 慘白著臉,面容不甚清楚。 但謝重姒從她的衣著能看出——是宛姬。 “怎了?”見謝重姒御馬減慢,宣玨也停下等她,問道。 謝重姒被宛姬那一打岔,忘了本來想和宣玨說什么,轉而問道:“沖宛姬來的?” 宣玨:“嗯。” 謝重姒奇了:“你查的不是縱火殺人案嗎?和宛姬有勞什子關系。” 宣玨像是在回憶梳理,語調略慢:“那位放火的書童,名為韓旺,在文昌街四處替人寫信抄書,或是做點字畫詩詞,賣幾個錢,但生活拮據。當年案子封了后,韓旺就問斬了,供詞我看了,沒有破綻,認證物證都算有,寫給梁小姐的信也情真意切。我又翻了翻他為數不多的舊物,也沒什么問題,除了,有一封燒了一半的情詩。” 宣玨語氣輕緩,謝重姒聽得入了神:“嗯?” “寄給宛姬的。” 謝重姒瞇了瞇眼:“……你是說,韓旺和宛姬認識么?” “或許。”宣玨輕笑道,“所以才來查探。” 這樁案子這時才展在謝重姒面前,她倒吸口冷氣,剛想再問,忽然聽到一陣沿街叫賣聲—— 早起的攤鋪子已經趁著蒙蒙天色,支起來了。 天色蒙亮,揚州街終于落了繁華,顯露出幾近出塵脫俗的真面目來。 臨水的街道悄然寧靜,潺潺水聲,運船零只,有叫賣早點的軟糯吳語。 初晨的朝陽透著艷紅的金,灑在青石街道上。 謝重姒熬了個通宿,反應慢了半拍,被鮮艷明麗的陽光一照,才想起她忘了什么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