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生物06
之后的幾天里,陸思意幾乎成為了宋秉的專職實驗員。 他將原主之前負責的那些較為溫和的實驗體分了幾個給潘遠,自己只留了兩位,用來做掩人耳目的擋箭牌。 他每天去給宋秉記錄兩次身體數據,除了必做的科研之外,他閑下來就會去看宋秉上課、訓練。 而宋秉在除去他以外的其他人面前,通常都是一副“爺很不爽,不要惹爺”的樣子,只有在30層、宋秉自己的房間里,或者是他倆周圍沒有別人的地方,宋秉才會透露出一點自己原本的性格來。 ——所以,陸思意從前兩天開始就又有了一個懷疑:宋秉可能對自己房間里的監控動了手腳。 不然,他不敢那樣明目張膽地放松。 在之前的那些監控畫面里,很多時候,宋秉都會像是一只高傲的大貓。 他會自己待在臥室里,一如陸思意第一眼見到他時的樣子——靠在床頭,面無表情,不思考任何事情,放空自己進行冥想。 但自從陸思意開始幫他記錄身體數據之后,至少是在陸思意能夠看到的地方,宋秉時不時就會變成一只粘人的小貓咪—— 宋秉好像很享受陸思意擺弄自己,在那個時候,他會很放松。 這真的不太得了。尤其是,在30層有無處不在的監控記錄的前提下。 于是,陸思意也去到過監控室,以科研和觀察211號行為的名義,看了一下監控的實時畫面。 ——他得確認宋秉是安全的。 然而,他所看到的監控畫面卻好像并沒有什么問題。 宋秉依舊很安靜地還是靠在床板上,兩手置于后腦,就那樣半倚半靠地放空自己。 陸思意看了一下手表,下午兩點五十。 這個時間的宋秉確實是這樣,只要他沒有要上的課,也沒有訓練,他就會靠在床頭。 再之后,他可能會小瞇一覺。 果然,監控里的宋秉動了一下,拿起床頭的書,翻了兩頁。 僅僅兩頁過后,他就又將那本無聊的書扔回了床頭,躺下,開始睡覺。 宋秉的睡姿很規整,規整到不像是平時那個吊兒郎當的人。 他就那樣平躺在床上,雙手置于小腹之上,腿有的時候會互相交疊,有的時候會老老實實地平放在一起,就已那個姿勢躺著,如果不是胸脯和腹部的起伏綿長又均勻,都不會有人知道他到底睡沒睡著。 陸思意微微皺了眉毛。 ——監控沒有任何問題。 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他想了想,讓監控室的工作人員將畫面調至昨晚六點、自己為宋秉記錄血壓心率的時候。 工作人員照辦,這一次,陸思意終于暗自松了一口氣。 ——那個畫面里,套著白大褂的自己和身著黑衣黑褲的宋秉規規矩矩地坐在桌子兩側,他給宋秉測了心率、血壓和肺活量,之后又去墻壁旁邊的體重秤上,量了身高和體重。 一切都好像很正常的樣子。 但這并非是昨天的畫面。 昨天,陸思意記得很清楚,在量完血壓之后,宋秉就開始和他說話了。 宋秉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于是陸思意就給他講。 ——原主記憶中的這個世界,與陸思意所在的現實世界有一些差距。這些差距大多體現于陸地版塊的分布。 就好比,在陸思意原本的世界里,這個小島其實是并不存在的。 而世界中人類所掌握的科學知識、技巧,以及社會分工和人文分布,全都大差不差。 這里,就好像是一個平行世界。 只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就賽金斯所屬的國家來看,政府和軍隊是互相獨立、互相制衡的。 賽金斯背靠政府,后盾很是堅實。 政府默許、甚至是授意了賽金斯在島上進行這種秘密實驗,對此,軍隊應該并不知情。 又或者是,即便軍隊知情,但卻并沒有進行阻止。 有可能是覺得沒有必要,也有可能是因為證據不足。 畢竟,沒有人能夠輕易離開這座孤島。即便死了,尸骨也大概率會被留在這里。 ——這里,對于一般的實驗人員來說,其實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 各種意義上的。 當然,這些大體上的東西,宋秉不可能不知道。 宋秉纏著陸思意讓他講的所謂“外面的事情”,其實是生活中的那些小事,諸如外面的小孩在上學的時候,食堂通常會給做什么飯菜?又或者是,外面的人類中,即便連運動員的身體上都有很多訓練之后留下來的傷病,他們要怎么治療? 說實在的,宋秉有很多問題都觸及到了陸思意、或者說是原主的知識盲區。 陸思意知道他只是好奇,但無法回答問題的感覺真的不太好受,于是最終,陸思意開始給他講原主印象里的大學的生活。 嗯,宋秉還挺愛聽的。 陸思意再次看了看監控記錄。 在那個記錄里,他倆本本分分地維持著實驗員和實驗者之間的關系,給宋秉記錄完身體數據之后,陸思意就走了。 全程,他倆沒有說過一句話。 ——是個沒有什么觀看價值的監控記錄罷了。 為了確認這一點,陸思意又讓工作人員調取了前幾天上午九點和下午六點,以及隨機的下午三點時的監控畫面,美名其曰“查看211號在有實驗員和沒有實驗員在場時的情緒變化”。 而這些歷史監控畫面向他證明了一點—— 宋秉只對上午九點和下午六點時的監控動了手腳,其他時候未動。 陸思意不動聲色地感謝了監控室的工作人員,離開了那里。 現在,情況已經很清楚了: 宋秉心里察覺到了什么。 在每天一定能夠見到自己的兩個時間點上改了監控,在改掉監控的時間里,和自己多說說話,多聊一聊,甚至是……多笑一笑。 是的,陸思意有好幾次發現宋秉在笑,不是那種吊兒郎當地勾著嘴角,而是看著他時,無意識地微笑。 或者說是,傻笑。 大個子傻里傻氣的。 陸思意在腦子里呼叫了蕭緲。 蕭緲依舊隨叫隨到,像是一個盡職盡責的輔助。 陸思意:“你現在可以感受到宋秉的精神力嗎?” 蕭緲:“???” 蕭緲:“你在開什么玩笑?” 蕭緲重復:“我只有在接觸他的時候可以感覺得到。” 陸思意眨了眨眼睛,“那在五天之前,你接觸到他的那一次,感覺到他精神力的變化了嗎?” 蕭緲肯定地“嗯”了一聲:“變強了,在經歷了上一個世界之后。” 蕭緲:“和你一樣。” 陸思意:“……” 蕭緲:“??” 陸思意在線給蕭緲表演了一個“想把你踢出我的腦子。” 蕭緲:“……” 蕭緲弱弱地問:“我怎么了?” 陸思意:“……你應該早一些告訴我的。” 蕭緲:“啊?我還以為你知道。” 陸思意:“……” 我不知道。 那么,他能夠想起來一些之前的事情,宋秉可不可以? 如果可以的話,宋秉又回想起了什么呢? 有沒有回想起自己和他之前的關系? 有沒有回想起他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并肩作戰,攜手前行? 或者是,即使這些都沒有想起來,宋秉有沒有在見到自己的那一刻,感覺到有些不一樣? 哪怕只有一丁點呢? 陸思意頓了頓,深呼吸了一口氣。 突然,他衣兜里的手機震了震,連帶著的還有時刻不停的微信電話提示音。 陸思意將手機掏出來看,屏幕上是三個字:“饒老師。” 陸思意:“……” 他將電話接了起來。 “喂,小劉啊。”饒良生的聲音傳了過來,“你現在在實驗室嗎?” “饒老師,”陸思意回答道,“我在實驗室里。” 饒良生繼續:“哦,是這樣的啊,距離上一次211號抽血化驗已經一周了,需要再抽一次血。” “這事兒本來是潘遠負責,但現在你接手了211號,你來辦吧,也得鍛煉一下。” 陸思意皺了下眉毛。 電話里的聲音依舊不停:“現在就去吧,潘遠之前應該給你交接過,常規化驗一共三管血,采完送到我這里來。” 說完這句,饒良生就將電話掛了。 陸思意剛剛從監控室里出來,走到實驗室門口,感覺手腳冰涼。 潘遠確實和自己交接過這件事情,他也知道,自己躲不過。 宋秉也躲不過。 但他真的、完全不想。 ——如果可以,他寧愿饒良生抽他的血。無論多少他都給。 他可以用他全部的血,換宋秉不要不開心。 ※※※※※※※※※※※※※※※※※※※※ 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