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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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高呼:“新婦出閣?!?/br> 房檐廊角掀起紅綢,新婦梳妝整齊慢步而來,青色釵鈿禮衣長擺約三尺許,邊緣滾了寸長的緙絲金絳,高髻間的雙釵鳳凰步搖輕輕擺動。她眉作遠山黛,額間細勾了一朵牡丹花鈿,隔著卻扇瞧去若隱若現。 一旁的陪嫁婢子人高馬大,跟著新婦也梳妝了一番,墮馬垂髻間簪了一朵絹花海棠,兩頰胭脂淡淡掃開,添了幾分讓人失魂的嬌媚。 婢子道:“小爺我這輩子沒受過這種屈辱?!?/br> 卻扇后傳來笑聲:“小心些,別露怯?!?/br> 幾人生怕房家的婚事辦得不夠熱鬧,拽著迎親班子繞了大半個縣城才往城外走去,一路上十步三歇,此時天色已然發青,月牙探出了半個腦袋。 城外的泥路越走越荒,樹影茂密,交疊橫錯,借著月光順勢蟄伏在地上。風一吹,樹枝纏繞在一起,扭成根鞭子,“唰唰”作響,抽得人汗毛直立。 遠遠看去,長長的迎親隊伍好似一條彎彎曲曲的蟲子,眾人縮脖張望,提防著每一片吹落的樹葉。 “郎君,要不咱們走快點?!毕材锷锨?,“時辰不早了。” 高馬上的新郎官緩聲道:“不急?!?/br> “郎君,這……這荒郊野嶺的太嚇人了。您是外鄉人,不知道咱們康城的事,那鬼新婦最喜歡嬌俏的新婦了,奴家也是為二位好。”喜娘攥著帕子,一個勁兒地描繪著鬼新婦的模樣,好似她親眼見過一般。 “這世上,哪有這么多鬼啊?!被ㄞI邊隨心的婢子道,“若是有,我倒要看看他是人是鬼?!?/br> “天靈靈地靈靈,神明保佑阿彌陀佛,小娘子你的嘴可不要亂說啊。”喜娘雙手合十,朝著四方彎腰叩拜。 話還未收口,喜娘的額頭便泛起了絲絲涼意,粘稠的液體順著鼻梁一路滑到了臉頰。她伸手去摸:“血,血?。 ?/br> 蜿蜒的血跡隔開喜娘的臉頰,眾人見狀,兩腿發顫:“鬼新婦,是鬼新婦來了!” 打鑼的、抬轎的四散作逃,一時間鬼叫連連。 混亂中,有人朝著馬匹抽了一鞭。那馬提起前蹄,帶著新郎沖進了林子里。樹枝如利刃割破衫袍,隱隱透出血跡來。 四周霧氣越發濃重,不一會兒連路都瞧不清了。白馬猛然跪地,將新郎甩了出去,滾了幾丈遠。 他眉眼皺在一起,摘去身上的葉子,扶著樹木才勉強站起身來。不遠處,白馬的四只蹄子被干凈利落地砍下,鮮血泊泊,染紅了毛發。它身子不停的抽搐,雙眼如死魚,沒一會兒便斷了氣。 月色下,地上閃爍著銀光。新郎上前,隔著衣衫抬起地上的“銀光”,順藤摸瓜,扯出一根極為細長的絲線來:“原來是魚線。” “你命可真大。這樣都摔不死你?!毙吕缮砗髠鱽砹艘粋€低沉的聲音。 “我這人啊,不好殺。幾次三番遇險都能撿回一條命來。” “你的運氣到頭了?!毙吕珊蟛鳖i上架了一把大刀,那人繼續道,“夏長史,今日,你是走不出這林子了?!?/br> “夏長史?”新郎冷笑,嘖嘖兩聲,“英雄,那你可找錯人,誰告訴你我是夏長史了?”新郎緩緩起身,看向來人,“在下,姓婁,單名一個簡字?!?/br> 她這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在樹影下,明滅不清。 第五十章 俏新婦 “也對,若是連長史都命喪康城,那這鬼新婦的案子怕是再也無人敢碰了?!眾浜喼腹澋种骂€,擺出一臉思索的模樣,“我瞧你面生,之前該是沒有見過。我想,你的同伙應該是這么告訴你的:騎馬的新郎便是夏長史,對吧。” 那人還在愣神之際,手上的長刀便被飛來的劍鞘擊落。他顧不得撿起刀刃,捂著手腕便要逃跑,后路上又出現了穿著嫁衣的“俏新婦?!?/br> 夏驚秋扯下頭面砸在那人臉上,又提起裙擺將他一腳踹飛:“可憋死我了,這勞什子快把我脖子壓斷了?!毕捏@秋扔下頭面,用披帛纏起大袖,露出雪白的胳膊來。 另一側,那人高馬大的婢子也趕了過了來。許一旬嫌裙衫麻煩,直接撕了一個口子,將裙子別在腰上。他摔過披肩長發,上前反手按住了歹人:“你這混犢子,讓小爺我費了好一番功夫。” 婁簡上前翻開歹人的雙手,只見他掌心長了一層細長的厚繭子,新繭蓋著舊繭,連手上的紋路都瞧不清了。奇怪的是,食指與虎口內側也長滿了細長的厚繭。 婁簡脫下那人的鞋子,在鞋底發現了不少綠色的軟草,她拿著鞋子遞到夏驚秋面前:“什么味道?” 夏驚秋滿臉為難,卻也只能照做。皺著眉湊上前:“魚腥味。這是……水邊的苔蘚!”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湯妙人的兄長,湯元?” “???湯元怎么可能是兇手?”許一旬滿臉不解,“他不是苦主嗎?” 婁簡不急不緩地翻起袖口道:“他只是殺害房婉兒的兇手罷了。不過,他今日的目標可不是新婦,而是,夏驚秋,夏長史?!?/br> 半個時辰前,康城縣郊外。 迎親的隊伍歇在了林子里。夏驚秋從白馬上躍下,從轎窗外遞來半壺水:“我想了一下,咱們還是換一下吧。鬼新婦的目標是新婦,你手腳不利索,我們又不知道來人是什么身手,若是我被擄,總是要勝算大些?!?/br> 卻扇垂下,露出一對纖長的睫毛,婁簡玉面紅唇,微微抬眼,鳳冠頭面上的墜子輕晃了幾下,勾得人從心口一路酥麻到了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