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384節
“這……”崔宏沒想到還能這么玩。 李躍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江東那群鼠輩,不敢跟我們撕破臉的。” 此次北伐,李躍算是摸清了江東的底細。 從祖逖開始,只要是北伐,江東各種幺蛾子亂飛,使勁扯后腿,煮熟的鴨子都能弄飛,到嘴的肥rou重新吐回去。 桓溫能力強一些,但私心也大,從北伐結果上看,跟殷浩相差無幾。 李躍巴不得桓溫再來幾次北伐,他茍在江南,梁國一時半會兒拿他沒辦法,但只要渡江,便是送溫暖。 此次北伐,梁國俘虜江東士民三四十萬,戰場繳獲糧草六十萬石,各種軍資堆積如山,還得到袁真的水軍。 除此之外,還有訂立盟約,每年幾十萬的糧食…… 桓溫弄了幾年的庚戌土斷,成果卻被李躍享用了大半。 就像當年殷浩北伐,給喪家之犬姚襄送了一波溫暖,靠著殷浩拋棄的糧草軍械青壯,一下就支棱起來,得到了西進關中的底氣。 江東再來幾次北伐,都不用李躍南征,江東自己就崩了。 “陛下所言……確有幾分道理。”崔宏苦笑。 “袁真虛封廬州刺史,朕準備設置廬州,將合肥、居巢、浚遒、六安等九縣合為一處,讓他的廬州刺史名副其實!”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北方大軍伐晉,要面臨很多困難,氣候、水土等等,都是難題。 而袁真所部都是江淮勇士,用他們為前鋒,事半功倍。 所以干脆給他一塊發展之地。 江淮諸城,東關是唇齒,合肥是咽喉,而壽春是心腹,只要壽春在后面壓陣,前面的廬州便飛不走。 崔宏敬佩道:“臣擅謀軍,陛下卻擅謀國,袁真為江東所棄,心有怨氣,今受陛下恩惠,他日伐晉,必舍生忘死。” 袁真鄧遐為晉朝舍生忘死,功勛卓著,江東棄之如履,換誰都受不了。 其心可用也。 李躍笑道:“朕以國士待之,彼安能不以國士報效大梁?” 袁真混了幾十年,信用還不錯,是江東為數不多能打的軍隊。 不然司馬昱也不會想到扶植他對抗桓溫。 朝會上,李躍實置廬州之策,遭到了一些反對,認為袁真鄧遐剛投靠其心未知,將合肥交與他手,風險頗高。 但這正是李躍做給江東看的。 只要江東將吏來投,大梁敞開懷抱。 對付江東,直接出兵風險太大,還不如一寸一寸瓦解他們的人心和士氣。 最終還是尚書令常煒一錘定音,“區區合肥一座小城,何足掛齒?上兵伐謀,其下伐兵、伐城,若能動搖江東人心,何樂而不為也?” “令君所言正是,伐其城,不如伐其心,今袁真制江淮,壓其首,王景略經營南陽,挾其腰,他日只需攻克荊襄,江東不戰自降!”李躍心中對南面的戰略逐漸清晰起來。 其實根本不需要管他們,讓他們自己斗就行,斗著斗著自己就崩了。 江東也就這點出息。 反而大兵壓境,會讓江東團結起來,同仇敵愾一致對外。 先伐其心,再以勢壓之,江東絕不會死戰到底。 無論是王濬滅吳,還是歷史上隋煬帝滅陳,江東都是自己投降。 總之一句話,不必過度關注江東,梁國的重心在內部、在北方。 李躍詔令發出,快馬南下,不到一個月,江東便陸續送還袁真部曲的家眷,快的連李躍都有些詫異。 就連桓溫也率水軍返回荊襄,留桓豁鎮守濡須。 南邊的事按下去了,北邊又狼煙四起。 柔然、高車等部族南下劫掠,輕騎一度翻過陰山,大則四五百騎,小則百余人馬,襲擾幽州,搶奪糧食,擄掠百姓。 每年深秋南下劫掠,幾乎成了他們的習俗。 氣候深深影響天下大勢,從漢末起,北方便一直處于小冰河期,漠北越發苦寒,草原部族南下遷徙,幾乎是大趨勢。 永嘉之亂后,不僅西域胡人內遷,連草原部落也紛紛南下,進入中原。 并州、幽州、遼東、涼州這些傳統漢家故地,遷徙來大量夷狄。 燕國占據幽州時,丁零酋首翟鼠率部投降慕容儁,被封為歸義王。 晉朝的衣冠士族們不愿北伐,也跟氣候有很大關系,北國苦寒,遍地兇神惡煞的胡人,南方溫暖如春,是個人都知道怎么選。 晉人南下之后,也是大力開發嶺南。 屯兵上谷的張生野率軍出擊,敵軍掉頭就走。 張生野返回,這群人又到別處劫掠,如同蒼蠅,防不勝防。 不過幽州豪強也不是好惹的,民間尚武,后世流傳的很多拳法、武術,大多出自幽州,田、盧、牽、公孫等大姓組織僮仆,聚塢而守。 柔然人、高車人也沒占到什么便宜,但毀壞了不少剛剛開墾的田地,放火燒了陰山馬場的草場。 第五百零六章 練兵 這一舉動,無異于觸了李躍逆鱗。 自從下了黑云山,從來都是自己搶別人的,如今竟有人不知死活來搶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簡直不把大梁放在眼中,雖說現在的國策是偃甲息兵,但柔然人殺入幽州焚燒草場,還怎么種田牧羊? 對付他們,也用不著出動大軍,就當是尋常的狩獵活動。 “來的好,大梁正缺奴隸開墾荒地建設城池,他們主動送上門來。”李躍殺氣騰騰的笑道。 對付江東要伐其心,對付草原上的野人,要伐其命! 一萬句好話都不如一把刀子捅過去管用,他們也只認刀子。 “漠南一向為拓跋氏掌控,柔然人高車人何以過境拓跋氏而侵入幽州?”崔宏旁敲側擊道。 李躍一怔,很快回過味來。 拓跋什翼健桀驁不馴,上次令他攻打河南地,給他機會壯大,他扭扭捏捏,小打小鬧。 這次諸部南下,雖然不一定是他策劃的,但肯定有他在背后推動。 暗地里使絆子,這招誰都會。 以拓跋什翼健這廝的小肚雞腸,十有八九在背后推波助瀾。 “陛下可令慕容垂出河南地,敲打一番,拓跋什翼健必會收手。”劉應拱手道。 “拓跋什翼健這小子一向不安分,敲打沒用,要給他點顏色看看。”李躍一說出口,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拓跋什翼健名義上是岳父,兩邊差著輩分,這一句“小子”有些不妥。 崔宏劉應眼神怪異起來。 李躍揮揮手,沒太在意,天下最強國的皇帝,稱呼拓跋什翼健“小子”,有何不可? 這是給他面子,別人還沒這待遇。 “古人春夏耕種,秋冬用兵,寇可來,吾亦可往,令驍騎軍集于上谷,給朕狠狠的篩一遍漠南,別管什么鮮卑人、柔然人、高車人,不降者滅之!” 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古往今來就沒有比劫掠更快的壯大手段。 種田是一方面,但并不影響出去撈些橫財,剛柔并濟,陰陽互補,方是治國之道。 大戰不打,小規模劫掠戰無傷大雅,驍騎軍輪番出兵,每次三部,每部三千,就當是練兵,也可以測試一番新式騎兵裝備。 好戰必亡,忘戰必危。 兵者,國之利器,不可久曠,需時刻保持戰斗欲望、好勝之心。 與其被動躲在塢堡里面防守,還不如殺出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陛下準備用何人為將?”劉應拱手道。 李躍想了想,用魏山、徐成、高云、鹿勃早、張蠔、呂光這些人,是牛刀殺雞,既然是練兵,干脆連將一起練,目光落在崔宏、劉應二人身上,頓時有了主意,“劉牢之、崔宏、何謙為左路,竇封、李屹、劉應為右路,高衡、趙賀、劉軌為右路。” 中層有資質的將領幾乎都派出去了。 崔宏、劉應雖是文吏,但世家出身,文武兼資,年紀輕輕就應該上戰場去砍砍人,練練膽氣,增加些陽剛之氣。 凡是在戰場上歷練過的人,能力都不差。 想當年張騫、班超、傅介子等人一介書生,前仆后繼投身西域,殺人放火,敢打敢殺,無所不為,才鑄就了大漢雄風。 西域至今都唯中原馬首是瞻。 每一個繁榮的朝廷,都離不開勇者提刀在前開拓進取。 “領命!”兩人拱手,對李躍的風格早已習以為常。 凡是侍立皇帝左右之人,都會不定期的外派。 常煒曾督鎮豫州,周牽更是一年到頭在外面跑,崔瑾一直鎮守青齊,王猛留鎮南陽。 帝國的高層都如此,更不用說他們這些郎吏。 換個角度,這其實是一次機會,出將入相,是大部分世家子弟的愿望。 李躍在腦海中搜索著,尋思有無遺漏之才俊。 孟寬、李佑年紀太小,李躍不至于喪心病狂的弄個孩子去戰場。 尚武堂該用的都用了。 不過一想起尚武堂,李躍忽然想起兩人,慕容令和桓伊,這兩人的兵略不在呂光之下,稍加培養,就是未來的名將。 慕容令雖然是慕容垂之子,但性格智略,算是一個縮減版的慕容恪。 慕容家的子弟本來就出類拔萃,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