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等到五皇子那邊沒了動靜,又過了兩日,傅恩錦才重新出門。 以她對上一世的回憶來看,五皇子不是一個肯善罷甘休的人,她這幾日想了想,老躲在屋里也不是個辦法。 反正在國安寺是出不了什么岔子的,她不去五皇子的院中便是,在寺廟里人來人往的,五皇子也不能拿她怎么樣。 傅恩錦跟前些日子一樣準備去前院的廟中拜拜。 剛剛走過后院的回廊,在前院一片開闊的小平地上,五皇子迎面走來攔住了她。 “傅三小姐,好久不見。” 他笑瞇瞇的,好像一點也沒有因為之前吃了那么多次閉門羹而感到不悅,但傅恩錦卻覺得那笑里有一絲不懷好意。 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跟在她身后的元淮輕輕挪了半步,整個人的姿勢微微調整了一下。 五皇子一下便注意到了,傅恩錦身后跟著的那個小廝武功不俗。 他的視線很輕的略過元淮,元淮卻早就有所察覺,只是低垂眉目,看不出異色。 傅恩錦微微福了福身子,淡淡道:“見過五皇子殿下。” 五皇子輕輕對她擺了擺手:“三小姐不必多禮,前幾日我聽聞你身體抱恙,如今可有好一些了?” “偶感風寒而已,無大礙。”傅恩錦垂眸,看起來很是乖巧,但表情卻很疏離。 五皇子看了也不介意,只是朗聲說:“前幾日我找傅小姐是想與你說說裴兄的事,傅小姐卻不巧身子不適,今日既然正好碰到了,可否請傅小姐一敘?” 傅恩錦聽了他的話心里有些奇怪,裴獻卿看起來對五皇子也無甚好感,這人能知道他什么事?若是在朝中聽到的,楚桓肯定也會知道。 輕抿了一下唇,傅恩錦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小亭子,亭子離寺廟不遠,有僧人在那處打掃。 她微微示意了一下那邊:“五皇子若是有話,便去那處說吧。只是我已有婚約,不便久留,還請五皇子見諒。” 五皇子怎么會看不出傅恩錦在防著他,但他只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點了點頭,先一步朝亭子走去。 傅恩錦跟在他身后,保持了一些距離。 到了亭子里,傅恩錦也沒有坐,只是隔著石桌看著五皇子,在等他開口。 五皇子見她如此,輕笑了一聲,也不再客套,直入主題:“不知三小姐知不知道裴兄在南境的事?” 傅恩錦不知道他想說什么,只是淺笑一下:“嗯,知道的。” 五皇子又道:“想來儀親王世子偶爾也會與你說起一些,不過我想與傅小姐說的是,軍報非緊急要事一般報喜不報憂,裴兄在南境確實是所向披靡沒錯,但人只怕也不大好。” 傅恩錦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只是看著他,聽他這么說也沒有說話,只是神色有些莫名。 五皇子也不急著讓她有反應,慢條斯理的說:“三小姐想來也知道,南境部族最擅用蠱毒,與北境不同,蠱毒難防,最易中招。我得了密報,裴兄恐怕是中了蠱,如今重傷在床。” 傅恩錦:……我信了你的邪。 她就這樣看著五皇子,宛若在看一個傻子。 裴獻卿有沒有事我還用你說?你什么探子暗衛再快能有本小姐共感快? 五皇子見傅恩錦完全沒反應,心下不禁有些皺眉,莫非這兩府是政治利益聯姻,傅三小姐對裴獻卿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那倒是方便他游說她悔婚了,可是以裴府素來的做派,政治利益聯姻基本是不可能的啊…… 壓下心底的疑惑,他又試探了一句:“三小姐,南境蠱毒最是陰毒,就算裴兄此次扛了過去,只怕身體也很難恢復如初。” 傅恩錦輕笑了一下,攏了攏披風,淡淡道:“五皇子想說什么不妨直說吧。” 就見對面的人一副真心實意的神情看著她:“三小姐剛剛與裴兄定了親他便南下去平亂了,如今受傷,一切都未有定數,三小姐的遭遇實在讓我覺得有些憐惜了。” 傅恩錦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果不其然,五皇子馬上又道:“三小姐與裴兄的賜婚圣旨剛下不久,若三小姐有其他意愿,我可以幫三小姐在父皇面前周旋,免了這樁賜婚。” 傅恩錦嬌嬌的笑了笑:“多謝五皇子,但是不必了。我相信呀,裴將軍定能挺過來的,五皇子好心告知我這件事,我心里感激,日后也定會跟將軍說的,可不能欠了五皇子這個人情呢。” 說完,傅恩錦又行了一禮,便施施然離開了。 她娘說了,還是少跟傻子打交道吧。 五皇子見傅恩錦當真絲毫不在意,就這樣走了,面色陰翳的回了院子。 一進屋他便將手下調查消息的暗衛叫了過來,怒斥道:“前幾日呈上來的消息不是說傅恩錦與裴獻卿兩情相悅?!今日她的反應如此冷漠,你們的消息網是蜘蛛絲么一捅就破!” 那暗衛劈頭蓋臉就被罵了一通,戰戰兢兢的回:“主子明察,我們確實是探到兩人近段時間交往甚密,裴獻卿當初提親時傅府也明確表示這門親事要得到傅小姐親自首肯才會答應,消息絕無差錯。” 五皇子最近幾次針對裴獻卿都被破了計,就連好不容易混入欽天監里的線人都被欽天監監正這兩天清理了出來,好在那人父母妻兒全在他手上,才沒有供出他來。 他正著急上火,如今想從傅恩錦這攪黃這門親事竟也沒成。 五皇子本事想著若傅恩錦鐘情于裴獻卿,聽了這件事必定心緒大亂,他便可趁機先安撫美人,然后再游說一番拉近與傅府的關系,讓傅府心生憂慮想退了這門婚事。 即便是傅恩錦一時半會沒信他,去問了楚桓,他也盡可以說自己的消息是給皇上密送的,其他人自是不知道。 明明他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怎么傅恩錦卻是那般反應? 五皇子覺得自從裴獻卿回京后,他一直順利的奪嫡之路就變得坎坷了起來,不由心下有些不安。 “阿一最近可有傳消息回來?”五皇子問道。 跪在地上的暗衛不敢怠慢:“阿一的消息每五日一送,按時間來看明日應當到京都了。” 五皇子點點頭,有些焦躁的敲了敲桌子,便讓暗衛退了下去。 * 傅恩錦這邊應付了五皇子之后便去了廟里安安靜靜的祈福誦經,一直到午時才回院子里用午飯。 下午的時候,傅恩錦又給裴獻卿寫了一封信。 信里除了一如既往的生活瑣碎,還將今日五皇子找她的事也說了。傅恩錦想著,畢竟裴獻卿是不知道自己與他痛感相連的,若是日后得知五皇子找過她說了這么一番話,自己還這般冷淡,他心里會不舒服的吧。 于是她索性寫在了信里直接問了問裴獻卿的近況。 之后她便讓元淮將信帶到儀親王府去給楚桓。 看著元淮帶著信出了院子,傅恩錦在桌前對著窗外發了會呆。 然后從桌下的屜子里拿出了幾封信,拆開信封細細翻看起來。 這些是裴獻卿寫給她的回信。 他應當是很忙碌,回信并不長,但信的內容卻并不枯燥,里面有他在南境的所見所感,有他關心她在京都好不好,有沒有記得添衣,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生病。 每封信的落款,裴獻卿都會寫:綰綰乖乖的,等我回來。 看著看著傅恩錦就笑了起來,在此之前,她想都不敢想,裴獻卿竟然會有這么絮絮叨叨的一面,若是她說給旁人聽,旁人怕是都不會信的。 畢竟他素來冷臉,在外人看來話也少。 好像將軍只有對她才會這樣。 這么想來,傅恩錦心里就覺得有些甜了。 甜著甜著她又嘆了口氣,看著第一封信的背面被她一筆一劃寫的好幾個正字微微出了神,裴獻卿離京已經一個月了。 現下年關將至,京都漸漸已經有了些過年的熱鬧氣氛,就連傅府,前兩日她娘也書信過來,說府上開始準備過年的各種物件兒禮品了,問她什么時候回府。 傅恩錦早先時候本是準備在國安寺住小半個月便回去的,如今卻不知不覺住了這么久。 她不是最虔誠的佛教徒,但在寺廟里,總有一種讓人心里覺得安寧的感覺,她覺得也挺好的。 不過年關快到了,她也確實是要準備回府了。 不知道裴獻卿還能不能趕回京都過這個年,她記得,裴獻卿走前跟她說,最多兩個月他便回來了。 胡思亂想了好些,傅恩錦收了思緒,將信重新疊好,一封一封的放進信封里,重新放入抽屜。 她走到桌前,自己研了墨,攤開一張畫紙,提筆畫起了畫。 傅恩錦是很喜歡畫畫的,在這一方面她也頗有天賦,上一世她不愛音律卻偏愛畫畫,是以繪畫技藝非常好。 后來她為了俆紹鴻苦研音律,畫畫便荒廢了。 好在這一世她還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先生每日來教,她也重新拾了起來。 傅恩錦慢條斯理的畫著,落筆認真又細致,這一畫便到了傍晚,可她的畫卻還未畫完。 她將畫晾了晾,先收了起來,打算明日再繼續。 快到了用晚膳的時辰,金梨卻進來了,說儀親王世子來了寺里,給傅恩錦帶來了裴獻卿的信。 裴獻卿給傅恩錦的私信一般都是通過自己的暗衛這條線送到京中的聚華閣,楚桓隔三差五便會去聚華閣取信。 傅恩錦一聽他帶了回信來,臉上揚起一抹笑,裹上披風便出了院子。 楚桓非常注意避嫌,通常都是在前院等傅恩錦,然后把信交給她后也不多說便走了。 他可還記著裴獻卿的叮囑,這段時間他在京都的主要責任除了盯著五皇子的所有動作就是保護傅恩錦的安全。 見傅恩錦來了,楚桓打了一聲招呼,笑著將信遞給她。 傅恩錦接過,又眨著眼睛問道:“世子,將軍每次給我的信里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可今日五皇子跟我說他受傷了,五皇子是騙我的吧?” 剛剛傅恩錦就想好了,五皇子既然跟她說了裴獻卿受傷的事,按常理來說,自己肯定是第一時間要問過世子的,這樣裴獻卿到時候若是與世子說起這件事,她就不會穿幫啦! 她可真是聰明呀! 楚桓一聽便知道了怎么回事,五皇子莫不是想拆了這樁親事讓裴獻卿分心,恐怕他是接下來有什么計劃。 他安撫傅恩錦道:“三小姐放心吧,裴兄征戰多年,北境那般彪悍的敵人都被他收的服服帖帖的,南境這點小事自然是不在話下。他好得很,今日朝上又有捷報,想來再過些時候南境便能大獲全勝了。” 傅恩錦點點頭:“那我便放心啦。” 她并未跟楚桓多說,謝過他之后便拿了信回了了然齋。 接下來的的幾日,傅恩錦在誦經抄經的間隙又加了一項,那便是畫畫。 她一直在畫那副畫,畫的精細,也畫的慢。 可風平浪靜沒兩日,這天,金梨和元香從街上采買東西回來時,臉色瞧起來都有些奇怪。 傅恩錦上一世在徐府被梁氏磋磨多了,學會了些察言觀色的本事,她看著兩個小丫頭就知道有事,放下抄經書的筆走過去,一人捏了一下臉,篤定的問道:“說吧,這是怎么了?” 元香比金梨的年齡要大些,她假裝沒事的樣子,搖了搖頭:“沒怎么呀小姐,就是外邊太冷了,出去一趟把我們的臉都凍僵了。” 金梨“唔”了一聲,點了點頭,沒說話。 傅恩錦知道金梨藏不住事,她重新坐回桌前,拿起筆虛虛的點了點金梨:“你們兩個這神情可瞞不住我,梨子,你說。” 金梨本就生氣,傅恩錦追問了兩次,她便忍不住小嘴叭叭叭的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