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不知南境的天氣如何呢,會跟京都一般冷么? 想著想著傅恩錦便出了神,一直到坐在外頭趕車的雙全和元淮敲了敲車轅,而后提醒:“小姐,國安寺到了?!?/br> 她這才回過神來。 下了馬車,迎面吹來一陣冷風,傅恩錦吸了一口氣,鼻子沒多久便凍紅了。 果然是在郊外,總覺著更冷一些啊。 裹好披風,傅恩錦帶著兩個丫鬟朝國安寺走去。 國安寺因著是皇寺,她很少來,門口的小沙彌看著她面生,客氣的詢問道:“請問施主是來上香的么?” 普通人家是不能到國安寺上香的。 傅恩錦嬌軟的笑了笑,遞了一封信過去:“我是裴將軍的朋友,勞煩小師傅替我將這封信交給玄量大師,大師看后便曉得了?!?/br> 她生的好看,如今笑起來更是宛若綻放的嬌花一般,小沙彌被她笑的紅了臉,接了信讓她稍等便匆匆跑了。 元香和金梨在一旁見了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傅恩錦低聲制止:“你們兩個,可不許笑話人家小師傅,佛門清凈地,我們不可冒犯了?!?/br> 兩人連忙應了一聲,不敢再笑了。 沒過多久,小沙彌回來了,身后跟著一個年長一些的小和尚,看起來是個樸實和氣的。 “阿彌陀佛,小僧法號法凈,師傅讓小僧來接施主,施主隨我來吧?!?/br> 小和尚是玄量大師的小徒弟,他將傅恩錦迎進寺里,又對著小沙彌道:“妙言,將施主的行囊和馬車帶到后院的了然齋去吧?!?/br> 小和尚點了點頭,傅恩錦便讓四個丫鬟小廝牽上馬車跟著小和尚去了。 想來玄量大師是要單獨見她。 跟在法凈的身后,傅恩錦心里還有些緊張。 玄量大師是真正的得道高僧,相傳看破過幾次天機,她的祖母信佛,說起玄量大師時無不是尊崇敬仰的。 不知怎么的,傅恩錦又想起來之前在泰寧寺偶遇住持的時候住持大師跟她說的那幾句話。 玄量大師也會一眼就看出來她與將軍的聯系么? 那她要不要與大師問一問呢…… 傅恩錦一時有些拿不定注意。 就這樣胡思亂想間,法凈帶她來到了一間屋前,他敲了敲門,低低喚了一聲:“師傅,傅小姐來了?!?/br> 屋子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房門被拉開,有一個花白胡須的老和尚站在門后,慈眉善目的笑著。 “老衲法號玄量,傅小姐屋里坐吧?!?/br> 傅恩錦雙手合十,乖巧的應了一聲:“大師好?!?/br> 這屋里的擺設十分簡單樸實,有一張木桌挨著窗邊,傅恩錦在桌旁坐下。 法凈將人帶到后便離開了,玄量大師給傅恩錦倒了一杯茶,笑著道:“裴小友早些時候便與老衲說了傅小姐要來小住祈福之事,希望老衲照看一二?!?/br> “叨擾大師了。”傅恩錦連忙道。 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官家女兒,哪敢讓皇寺的住持大師照看。 玄量大師打量了她兩眼,是個容貌妍麗的小姑娘,不嬌縱,很懂禮。 他覺著裴小友的眼光也是極好的。 不過這個小姑娘…… 玄量大師微微低頭,捻著佛珠的手動了兩下,面上依然有讓人安心的微微笑意。 “裴小友與我乃多年好友,傅小姐與他有緣,我自當替他多照看一二?!?/br> 傅恩錦聽玄量大師這么說,心里有些猶豫要不要將話問出口。 玄量大師喝了一口茶,輕輕放下紫砂的杯子:“傅小姐可是想問我關于身上這緣法之事?” 見大師已經看出來了,傅恩錦松了口氣,也不掙扎了。 她點了點頭:“大師是高僧,我知曉瞞不過大師,只是想問問,這緣法會有消失的一天么?” 玄量大師笑了笑:“世間萬物循環往復,即是緣法,自會有消失的一天?!?/br> 傅恩錦聽后心里一沉,她蹙了蹙眉,問道:“那,大師可有法子讓它一直存在?” 玄量大師聽后有些驚訝,他又看了傅恩錦一眼:“傅小姐,這緣法于你而言,似乎并不痛快,何故想一直延續呢?” 抿了抿唇,傅恩錦一時半會沒說話。 剛開始發現自己與裴獻卿痛感相連的時候她確實是有諸多苦惱的,但是如今和裴獻卿定親了,她卻漸漸依賴起這隱秘的聯系來。 就像如今,裴獻卿遠在南境,與她遙遙相隔,但她靠著這縷共感就覺得他們的距離還不至太遠。 至少若是裴獻卿有事,她能第一個知道。 傅恩錦活了兩輩子,如今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竟然是會這樣牽掛一個人的。 她是不是也有點喜歡將軍了…… 可若是她與將軍不再痛感相連了…… 第45章 裴兄恐怕是中了蠱,如今重傷…… 國安寺修在城郊, 冬天的時候便格外安靜,但屋外偶爾會有一兩聲不知名的鳥叫,聽著頗有些曠達遼遠的味道。 玄量大師見傅恩錦沒說話, 也沒有再追問, 只是回答了她之前的那個問題。 “這緣法天定,人力可斷卻不可續。” 傅恩錦聽后有些失望, 玄量大師這個意思便是無法保持她與裴獻卿長久的共感了。 她有些沮喪,但還是跟玄量大師又探討了一些其他的問題,而后便起身告辭了,至于那句“人力可斷”,傅恩錦是根本沒有在意的。 玄量大師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 便繼續閉目參禪了。 這次法凈小師傅來的很及時,傅恩錦跟著他去了安頓的住所了然齋,金梨和元香他們已經將東西都規制好了,寺里的路也認過了一圈。 待傅恩錦到了,法凈便告辭了。 這是一處小院子, 樸實無華, 卻看著十分簡潔, 桌椅大多是竹制的, 有一股竹子的清香,聞著讓人有些心曠神怡的味道。 傅恩錦進了屋子, 金梨和元香將里里外外都已經打掃的差不多了, 國安寺的后院本就有僧人時常打掃, 并不臟亂。 一切都安頓好后,傅恩錦每日便在這屋子里誦經抄書或者去前面的廟中聽大師講佛祈福,日子很平淡,但傅恩錦并不覺得枯燥。 她給將軍寫了一封信, 告知他自己已經住進了國安寺,住持大師對她很照顧,又說了一些生活中的瑣事,包括她將傅文月嫁了出去的事。 傅恩錦沒有想過要瞞著裴獻卿什么,不知怎么的,她也不擔心裴獻卿知道后覺得她心眼多,在她心里,就是覺得裴獻卿會縱著她,什么事都會站在她這邊的。 這封信是裴獻卿南下后傅恩錦給她寫的第一封信,她交給了偶爾隨母親來寺中上香的儀親王世子楚桓。 傅恩錦知道裴獻卿與楚桓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裴獻卿走前也對她說過,若想給他寫信,到時候將信給楚桓便是。 之前偶爾的幾次在寺中碰見,傅恩錦還趁著機會問了一下裴獻卿的現況。 楚桓不是個閑散的公子哥,他入了仕,每日也是需要上朝的,南境的情況他自然也在朝中聽了些,便挑著跟傅恩錦說了。 裴獻卿剛到南境不久,忙著部署和刺探對方的實力,制定計劃,真是有些日理萬機的意思。 可他收到小姑娘第一封信的時候,看到信紙上娟秀的字體,好像耳邊就能聽見她絮絮叨叨的與他說著京都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又有些擔憂的問他在南境好不好,戰事順不順利,他一定不要受傷了。 就這么看著,裴獻卿都覺得連日來的疲憊好像就一掃而空了。 于是,這天軍營里的戰士無不驚異,他們速來冷著臉的大將軍今日竟然頗有些和顏悅色的意思,莫不是想到了什么下一戰的退敵良策。 即使再忙,裴獻卿也依然會在晚上一切陷入寂靜的時候,伴著滿天星辰,給傅恩錦回信。 他的小姑娘在掛念她,他不能讓她擔心。 遠在京都的傅恩錦當然是不知道這些的,她只是每日里靜靜的在寺中祈福,盼著裴獻卿的回信和楚桓帶給她的點滴消息。 這日她在屋里抄經書,元香卻敲門進來了。 “小姐,五皇子的小廝來了,說五皇子想見你?!?/br> 傅恩錦的手頓了一下,她放下筆,微微蹙了眉。 五皇子與她實在是沒什么交集,又出了宜貴妃那檔子事,現在他卻特意派人來說想見她? 傅恩錦想起了之前與裴獻卿一起在泰寧寺的后山,林中小院里撞見了五皇子的事。 雖然那日傅恩錦沒有太明白五皇子去了那個小院子究竟見了誰,說了什么事,但看裴獻卿的神色,她覺得不是什么好事。 五皇子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傅恩錦有些不想去,她沉吟半晌,對著元香道:“你去回那小廝,就說我前兩日偶感風寒,如今身子不適,正臥床休養,去不了了?!?/br> 元香應了,去院外回了那小廝,那小廝沒說什么便走了。 傅恩錦讓元香將院門關了,自己也將屋中的門關了起來,她沒再繼續抄經書,而是躺到了里邊的床榻上。 剛剛撒了謊,總得做做樣子。 五皇子這人心狠手辣,誰知道要見她是做什么,自己信手胡謅的借口他未必會信,指不定會派人來探探。 不過傅恩錦對于這個小院子的安全性還是十分放心的,不然裴獻卿也不會讓她住到國安寺來,玄量大師既然答應了裴獻卿,應該也會將她安排好。 另一處院子里,五皇子正坐在院中喝茶,小廝回來將吃了閉門羹的消息與他說了,他邪邪的笑了一下,問道:“傅小姐住的哪個院子?” 小廝:“回主子,是西邊的了然齋?!?/br> 五皇子聽了微微瞇了瞇眼睛:“看來這玄量大師與裴獻卿當真是忘年之交,了然齋離著他的住處最近,是裴府女眷來國安寺小住時住的院子之一,我連差人去探都省了?!?/br> 了然齋定是防衛極好,裴獻卿倒是很護著她。 揮手讓小廝下去,五皇子喝完了杯子里已經冷掉的茶,起身回了屋。 翌日,五皇子的小廝又敲響了了然齋的門,傅恩錦依然稱病在床。 待第三日,這小廝又來吃了一次閉門羹之后,便沒再來了。 傅恩錦在屋里待了幾日,天天抄經或者就在桌前翻看誦讀,沒有去前院的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