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算起來到上京生活還差幾個月就滿一年了,和儀卻沒聽過槐花巷這個地方,見肖越齊面色凝重的樣子,略有疑惑:“那地方有什么說法嗎?” 肖越齊沉吟著,搖搖頭:“那邊本就是術士聚集的地方,縱然不是手腕多高明的,也都是過得去、能在上京討生活的人。那個玄青在那邊搞事情還能瞞過他們,又瞞過了特部的調查,一定不簡單。” “會不會是他們自己有所勾結?”和儀一聽他這樣說,下意識地就想多了,肖越齊皺著眉,搖搖頭:“他周圍已經空了兩三家,都是去年查出來的,有所勾結的話審的時候不會審不出來,而且……那個也沒動靜。” 和儀面色凝重:“那就是他手腕高明了。但要是手腕高明的話,又怎么會被我輕而易舉地傷到?重明在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他絕不是玄青,如果所謂的玄門天才就是那個水平的話,那玄門可這是要完。” 特部那邊把登記的玄青的資料傳了過來,和儀也很好奇他是怎么瞞過去年的調查的,畢竟那時候可是連陰間的法器都破例請過來了。 忽地又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定坤珠!我一直以為那就是個雞肋,沒想到……” 肖越齊快速閱覽著資料,聽她這樣說,道:“百年之前,九州大地之上民不聊生,妖魔橫行鬼怪現身,當時玄術界爆發了太多太多的大事,又是旱魃、又是你們蜀中那邊的祖師爺,還有各種妖魔鬼怪,或許是接連斗法幾乎抽空了天地靈氣,又或是人類大肆屠殺山靈、自相殘殺引起上天厭棄,總歸靈氣漸漸衰竭,許多的法器也失去了靈光,才讓咱們以為,世間大法器無存了。” “那現在又怎么說呢?”和儀眉頭皺得死緊,直接反駁:“別告訴我現在這叫靈氣充盈。” 肖越齊無言以對,閉了閉眼,長長嘆了口氣:“這也是我所不解的地方。” 槐花巷如肖越齊所說的,確實是個術士扎堆的地方。 特部的人行動再小心,后來都明目張膽地把人的院子給圍了,左右的空地也直接沖進去了,他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直升機停在周圍,確保螺旋槳的聲音不會驚動到槐花巷,然后驅車過來,肖越齊一下車就差點被人圍住了。 “這、這家的玄青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個小年輕湊了過來,睜著疑惑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的大眼睛問著,和儀見了心中不禁感慨:八卦無國界,不分性別與年齡。 肖越齊看他一眼,眼里的冷光差點把他凍成冰碴子,下意識瑟縮一下,然后訕訕對著肖越齊一笑,心道特部制冷機果然名不虛傳。 和儀挽挽袖子大步向前,雄赳赳氣昂昂一副要去找事的架勢,圍觀群眾就明白了,又退后一段路,然后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生意也不做了,大白天的,什么比看熱鬧更有意思? 和儀剛才和玄青短暫交手之后在他身上留了一道靈識,就是這毫無阻礙留下的靈識讓她確定了玄青的水平,同時也心生警惕。 為了避免是個陷阱,她并沒叫特部的人妄動,甚至安老那邊也有人去請示了。 對于肖越齊帶隊行動,安老倒是沒什么異議,一來肖越齊這么多年歷練得也夠老成了,二來和儀壓陣,不是重明親至,等閑之輩傷不了這群人。 至于為什么肯定不是重明親至……安老能說他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摸出龜板來測吉兇嗎? 重明,那是老一輩多少人的心理陰影啊。 “肖哥,和師。”玄青的院子已經被特部的人手圍了一個水泄不通,大家都裝扮整齊帶著家伙事,見到和肖越齊與和儀的身影齊齊點頭問好,和儀云淡風輕地回禮,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道上的兄弟。 江清是提前趕過來的,此時走過來道:“我一到就組織人手把這個院子圍住了,沒敢擅動,但也不確定玄青有沒有趁亂逃出去,但我們敢保證,在全力戒備期間,沒有發現任何從院子里往外的東西。” 肖越齊聽了他這話不由外頭看和儀,和儀抿著唇道:“他還在里面,受傷了,所以沒動。” 在場都是業內精英,她從頭到尾一個個看過去,最后對肖越齊道:“沒什么好法子,點幾個人,強闖吧。我打頭,你壓陣,怎么樣?” 肖越齊知道她警惕重明在里面,點點頭,又道:“為防止無謂犧牲,這次行動純自愿參加。我很直接地告訴你們,里面可能有一位很強勁的敵人,但也并不十分肯定,只是我們的猜測。敢進去的上前一步。” 到了這的,都可以說是玄術界未來的頂梁柱,聽到肖越齊這句話也全然無人退縮,肖越齊神情略顯滿意,卻只挑了修為高身法好的幾個,修為高能打,身法好跑得快。 咱們老肖挑人的標準就是這么平平無奇。 大家簡單說了兩句話,正要進去,和儀面色突變,“不好!”二字脫口而出,回身一腳踹開院子的大門,足尖點地如飛一般沖了進去。 留下眾人面面相覷,肖越齊嘴唇緊抿,連忙跟上。 然而進去的到底晚了。 “我去他的!”和儀一拳打在地下暗室的小門傷,地下室里,一個干瘦的道袍男子七竅流血倒地而亡,肖越齊匆匆進來,看了里頭一眼,又看向和儀:“你面色很難看,怎么了?” 他們離得近,他幾乎聽到了和儀磨牙的聲音,和儀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手把一旁的門都捏出裂縫來了:“有人強行斬斷了我的靈識,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到手的大魚死了。重明,好一個重明!” 肖越齊閉目深一口氣平復著情緒,抬手按住了青筋暴起的太陽xue,還是對和儀道:“先出去歇歇吧,讓他們來把這個地下室搜查一遍。” “不必了。”和儀搖搖頭,臉上冷得掛滿霜雪,忽然放聲道:“如此厚禮,晏書受之有愧!有朝一日必然親自登門拜訪,厚禮想報!” 聲音傳播力極強,幾乎周圍的人家都聽到了這個聲音,要不是附近住的都是業內人士,真就可以按照擾民算了。 肖越齊沒管那么多,一邊拉開她給特部的人讓出位置進去搜查,一邊問:“身上帶藥了?……我這就給星及打電話。” “沒事。”和儀搖搖頭,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別讓星及擔心,我沒有大事兒,回頭歇一歇就好了。快到點了,你幫我給學校那邊打電話請個假,等會我不去學校了,這邊完事我要去見一個人。” 肖越齊看她堅持,知道再勸是沒有用了,但還是發了個短信知會了星及一聲,里面正好有些響動,就問和儀:“進去看看?” “走吧。”和儀擰開保溫杯灌了兩口水,站起來往地下室里走。 玄青的尸體要格外聯系人帶著東西來帶走,丹爐也仔細檢查過了,熱度仍在,卻是空蕩蕩的。 江清抿抿唇,眉頭緊皺,看和儀進來就問:“怎么樣?” “沒事兒。”和儀搖搖頭,看看了丹爐一眼:“東西被拿走了?” 江清點點頭,和儀看著這滿地暗紅的陣法和丹爐不遠處六盞顏色發綠的燈,走近一看,果然里面是一顆顆青金色的珠子。 不知道什么時候走進來的肖越齊仔細一看,道:“定坤珠。” “不錯。”和儀點點頭,又道:“那邊的柜子上的玉葫蘆不簡單,其中一個和楚章宇身上那只系出同源。” 江清立刻道:“我組織人按照靈力源頭鬼氣軌跡查過去。” 和儀看著滿滿當當一柜子的玉葫蘆,嘴角微抽:“工作量有點大哈。” 江清神情凝重信誓旦旦:“力求穩妥。” 楚章齊所說的,被關在四四方方的東西里,他們也仔細查了,最后確定是正對丹爐的架子上的一塊玉佩。 那玉佩顏色血紅又飄著些墨色,滲人得很,一湊近就能感到其中鬼氣沖天,和儀擰擰眉,“這是要養厲鬼?” 肖越齊道:“楚章齊氣運護身,靈臺清明,才未成厲鬼。” “厲鬼祭爐,這是什么路數啊?”和儀長長一嘆,又一掌拍在丹爐上,罵道:“邪門歪道!” 這邊所凝結的氣運可以說比港城云鶴霄那間暗室多了不知多少倍,卻都是從丹爐中慢慢向外逸出的,丹爐里空蕩蕩,東西也就是煉的丹已經被人掏走了,耗費了多少氣運,和儀與肖越齊都沒把握。 而能夠以身為引行歸復之術的,在場之中也只有和儀。 巫道,本就是引天地之靈,通鬼神之意。cao縱氣運雖然勉強,卻也只有她能做。 肖越齊安排人把大部分的東西都搬走了,只留下那六盞燈和燈里的定坤珠,丹爐和屋里的架子都被抬走帶回去仔細查證,和儀盤腿往空蕩蕩的暗示里一坐,凝神掐訣。 這一回不比港城,云鶴霄所引的那些氣運和玄青比起來簡直是小打小鬧,應該是在里頭搞了不少的事兒。 除了定坤珠,轉移氣運多少也需要一個引子,和儀百思不得其解,暫時拋棄了這個疑惑,凝神施術。 肖越齊站在門外,也在為江清他們解惑:“楚章齊身上氣運滔天功德濃厚,本應一生順遂富貴,楚章宇打了轉運的歪心思,卻只走了一年順遂路就請了小鬼回去,可見玄青在里面昧下了不少氣運。那樣多的氣運——” 他微微瞇著眼,看著被抬出來的丹爐,低聲呢喃:“用氣運和厲鬼祭爐,煉出來的又會是什么東西呢?” 眾人均是百思不得其解,腦洞發散也實在想不出什么。 江清把自己挽起來的道髻揉得稀爛,又忍不住指著門問:“里邊沒事吧?剛才和師面色可不是怎么樣。” “沒事。”肖越齊正在做一件讓大家大跌眼鏡的事兒——怕門縫! 沒錯,就是剛才被和儀傷害得七零八碎的那道門,現在頑強地堅持在工作崗位上,又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肖越齊透過門縫專心往里看,確定和儀沒有忽然倒在地上什么的,一見她收了決連忙推門進去扶住她:“怎么樣?” 和儀臉煞白如紙,罵道:“重明大傻逼!” 跟在后頭進來的江清一聽這句就知道她沒大礙,跟著也罵了一句:“重明大傻逼!” 肖越齊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祖宗啊!快收了您的神通吧!” 和儀慢慢平復著呼吸,指揮江清他們把燈里的定坤珠取了出來,一邊道:“玄青把氣運昧下了不少,剩下的那些都還回去了,天道公正,總有重回鼎盛的那一天。楚章宇審得怎么樣了?” 肖越齊一邊扶她起來一邊看江清,正兩手小心翼翼捧著定坤珠讓人裝進錦囊里的江清連忙道:“不知道呢!應該都招了吧?” 正說著,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一聽,如釋重負般地對和儀與肖越齊道:“楚章宇都招了,津江他們家老仙兒跟著審,保準沒差的。楚章齊也醒了,能夠隨時配合咱們調查。” 和儀也略微放下心來,剛要說些什么,忽然聽到星及熟悉的聲音:“人在里面嗎?怎么樣了?” 然后就是急匆匆的腳步聲,她怒目圓瞪看著肖越齊,試圖從他臉上掃描出一點點出賣兄弟的愧疚來。 肖越齊毫不在意地扶著她,一邊招呼星及:“這邊呢!” 星及很快露面了,滿臉都是急色,一看到和儀還能站住,先是松了口氣,然后恨恨道:“出來一趟也能受傷了!” 和儀討好地賠笑,星及就要拉她回家,和儀忙道:“我前兩天約了胡夫人中午吃飯。” “還吃什么吃?”星及皺著眉:“推了,回家養傷。” 她手扣著和儀的脈門,神情略松:“還行,傷得不算太重,就是虛耗過度,回去給你開個方子。” 和儀連連搖頭:“今天再不去,我怕以后就沒機會了。” 星及堅持不同意,和儀瞇眼抓住了她的錯處:“星及,根據《精怪管理條例》第三章第十四條,不允許修煉成型的精怪在有鬧市區任意使用類似瞬移一類法術。” 然后踩著星及變臉的點兒快速換了一副討好的笑容:“我就是去吃頓飯,你也可以跟著,而且不這不是沒什么大事兒嗎?” 肖越齊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轉過頭去。 嗯,今天也是某人作死的一天。 第80章 . 重明的陷阱 與胡夫人吃飯 走劇情 最終和儀還是成功請胡夫人吃了一頓飯, 不過地點轉移到了家里。 廚房上的人使出渾身解數cao持出一桌子好吃的,被眾星捧月般擺在桌子中央的大湯碗卻遮掩著沒露出正主的蹤跡來。 胡夫人提前到來,高跟鞋踩在石頭臺階發出清脆的響, 茜素紅繡銀竹的旗袍下擺隨著風輕輕地擺動, 老款旗袍的叉開得很低,被風一吹起來, 又輕飄飄地落回去,仿佛只是無用功地掙扎了一番。 論起上次見面還是特部門前偶然碰面了, 后來過年雖然走了年禮, 和儀卻沒親自登門拜訪, 畢竟兩邊往年來往也沒到那個地步。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和儀心中默默念著這六個字, 一壓胸前壓襟的如意佩下流蘇穗子,笑著對胡夫人微微一拱手:“您到了。”站在她身邊的顧一鶴隨之施禮。 “不敢勞和師相迎, 三生有幸。顧小先生。”胡夫人眸中存著淡淡的笑,眼波流轉間仿佛有風情萬種,她對著和儀微微一欠身, 笑著道:“我來遲了。” 這不過是一句謙辭。 和儀笑著請她入內,大家在餐廳里落座, 胡夫人眼神在湯碗上輕輕一瞄, 星及上前掀開湯碗的蓋子, 胡夫人打趣著笑道:“不會是和師的手藝吧?那只怕我是無福消受了。” “我倒是想為您是洗手作羹湯, 可惜被人攔了。”和儀略帶無奈, 又微微有些顯擺地道:“一鶴的手藝還不錯, 您可以嘗嘗。” 胡夫人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湯過三旬,胡夫人解了身上的大衣遞給旁邊的人,臉頰微微泛著酡顏醉態, 笑吟吟將一盞春風醉壓在一旁,看向和儀:“晏書丫頭,有話直說吧,這樣好的酒,不年不節沒個慶典的,拿來灌我可惜了。” 和儀將手中端著的湯碗放到桌上,收斂了滿臉的閑散笑意:“既然您把話說開了,那晚輩也直說了。去年您托晚輩向桃夭訂了十壇春風醉,不知……” “當然是有好事要慶祝。”胡夫人眼神落在她身上,意有所指:“那可不僅僅是我的好事,也是和師的好事,大家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