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和儀往椅子上一坐,開始往下翻,一邊隨口問他:“你覺得是什么情況?” “光猜不算,咱們去醫院看看。”肖越齊走到衣架旁邊扯下風衣,招呼和儀。 和儀微微有些吃驚,“齊哥你這回怎么這么積極?因為他名字里和你一樣都帶著個齊字?” 肖越齊頓了一下,然后道:“有一個朋友家的女孩很喜歡他。” “哦~”和儀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的背影,走上去笑嘻嘻地摟住肩膀:“未來嫂子?” 肖越齊一巴掌糊在她腦袋上,沒說話。 和儀全懂了,心里嘖嘖地感慨著萬年老樹開花,倆人上了車她還沒消停,又道:“你和老莊這是湊一起了?他最近怎么不活躍啊,前天約他出來吃飯也沒來。” “他談戀愛了,據說那個小姑娘黏人的很。”肖越齊打著方向盤:“女朋友生病了,當然陪著人家。” 和儀掏出手機敲莊別致,還一邊道:“那我是不是得去探望一下?好歹大家也認識。” 肖越齊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還是算了吧,人家你儂我儂,你過去算什么道理?而且那姑娘好像不太樂意和咱們接觸。” “所以他脫單了都不打算請咱們吃飯嗎?”和儀瞪圓了眼睛,臉上寫滿了不解,又不由深深感慨:“這年頭,見色忘友啊。這么多年終究是錯付了。” 當然她也就是嘴里一嘟囔,轉眼就把這事拋到腦后了,眼前最主要的還是楚章宇那一套事。 本來不重要,但她做完那個夢之后,就很重要了。能讓她做預知夢的,一定不是什么簡單的事。 嘆了口氣,和儀往后一靠,沒再胡思亂想。 楚章齊還在vip病房里住著,肖越齊提前聯系過醫院這邊,出示了官方證件,很容易就進去了。 一進去,和儀就更肯定自己的看法了,滿眼的功德金光濃得嚇人,身上的氣運卻毫無蓬勃向上,頹靡間甚至隱隱透著陰晦之氣。 “好奇怪的氣運。”和儀皺著眉,搭手探向他的脈門。 肖越齊關了靈目,問:“如何?” 許久之后,和儀才睜開眼睛,滿面都是冷凝,“魂魄離身但生機未覺。應該是被人擄走了,我試一下奪魂歸來,從部里叫兩個人過來吧,我怕等會出什么意外。楚章宇大概也會得到消息,如果他過來了……” “先扣下。”肖越齊接道:“他們兄弟兩個身上的氣運一看就不對勁。” 和儀點點頭,凌空一道符箓拍向楚章齊的面門,珠串脫手,銀鈴懸在半空,隨著和儀掐訣吟咒催動,一下一下開始響著。 鈴聲慢慢地傳遍了整間病房,聲音從一開始的沉悶緩慢到后來的清脆而急促,和儀雙手掐訣快速變幻,忽然冷聲命令:“靈娘守著!” 剛剛才悄無聲息從銀鈴里出來的靈娘點點頭,守在了坤位上。 和儀從床頭柜上拿起了水果刀,忽然劃破楚章齊的眉心逼出一滴眉間血,又劃破自己的指尖擠出一滴指尖血滴在楚章齊眉心,一手掐訣迅速變幻于辦公之中由高到低,銀鈴的響聲愈發緊促甚至隱隱透著些尖銳。 “還不歸來!”和儀厲喝出聲,怒目圓瞪,聲音尖銳卻又渾厚有力,矛盾之余又仿佛能穿透云霄。 同時靈娘猛地側身,銀鈴從半空之中迅速飛出打向坤位,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條暗紅的血線伸展向遠方。和儀一腳狠狠跺在地上,拉起楚章齊連點他身后八處大xue,病房內陰風驟起,和儀一掌拍在楚章齊的背上,他忽然吐出一口黑血來,噴在醫院雪白的被子上,隱隱好像有黑色的物體在蠕動著。 噫~! 和儀惡心得面目扭曲,肖越齊快步上前扯到被子,在和儀的眼神示意下從兜里掏出一道符咒,當場化為灰燼融入水杯中,掐著楚章齊的腮幫子灌了進去。 “咳咳咳——!”楚章齊眼睛猛地睜開,里面布滿了恐懼,一張口就是一連串的咳嗽,他緊緊捂住自己的脖子,壓下咳嗽之后面帶警惕地看著正對著他的肖越齊,又回頭看看和儀,好像遇到天敵的兔子一樣警惕:“你、你們是誰?” “救你的人。” 空中銀鈴仍然在一聲接著一聲地響著,無人cao縱,也沒有風動,它的聲音卻仍然急促而尖銳,要是有個外人誤入的話,一定會被嚇得夠嗆。 和儀收回搭在床上的一條腿,伸出在楚章齊額上一拍,目帶詢問地看向肖越齊,肖越齊看了眼手機,點點頭,示意有眉目了,她的手便在半空中一揮,召回了銀鈴。 上京郊區某個院子的地下室里,一個身著古樸道袍、留著小胡子的男人猛地睜開眼,咳出一口鮮血來,繞過身前的丹爐扶著墻跌跌撞撞地匆匆走到墻邊的架子前,不死心地查看了那個玉符一遍,最后的結果讓他又惱又恨,怒罵一聲:“是誰壞我好事?!” 空中一條細線隱隱向他那邊延伸著,卻無人看見。 楚章齊被她這一拍,好像頭腦都忽然清醒了起來,他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被腦袋一陣陣的悶痛打斷了,他疼得冷汗直流,幾乎是匍在病床上蜷縮為一團,嘴唇咬得幾乎流血,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是個漢子。和儀對于靈魂歸體造成的沖撞疼痛還是有所了解的,見他疼成這個模樣卻一聲未吭,忍不住點點頭。 病房外有人輕輕敲門,肖越齊走過去開門,進來的正是江清。 他對著肖越齊微微一點頭,“摸住蹤跡了,正派人過去摸底確認,中午之前應該有眉目。” “好,不要打草驚蛇。”肖越齊點點頭,卻忽然有一道女聲插話道:“已經打草驚蛇了。讓你們的一定要快,我反震給他的傷勢足夠他四肢無力一陣子了,趁他恢復逃跑的行動能力之前找到他的所在,圍住四周,不要擅動。等會楚章宇一定會過來,把他扣下,直接帶回去審。” 肖越齊微微擰眉,江清問:“這樣沒問題嗎?” 和儀出了口長氣,抿著唇,面色不大好看:“不想到嘴的鴨子飛了,就只能這樣做。咱們沒有更多的機會了,我懷疑幕后之人和港城的云鶴霄有聯系,或者說……和重陽有聯系。” 肖越齊神情凝重:“定坤珠。” “不錯,目前來看,只有定坤珠有這個作用。”和儀道:“楚章齊和楚章宇身上的氣機還是亂的,必須得挖掉陣眼之后才能漸漸恢復,楚章齊現在還沒回過味來,讓他緩一緩,消化消化,煮一碗寧神湯給他吧。” 站在后面的和尚應著,出去安排。 對和儀的狗屎運,江清也是覺得沒誰了,嘀咕道:“和師你真行,南天師道那么多人扎猛子一樣入世尋找,一個沒碰上,這邊卻一顆顆往你面前撞。” 和儀輕呵一聲:“南天師道正經應該謝我師父。” 這句話說得意味不明,江清聽得一頭霧水,肖越齊卻好像隱隱約約明白了些什么,忍不住看了和儀一眼。 寧神湯來得比楚章宇快,畢竟這醫院離特部近得要命,一碗苦藥湯子灌下去,肖越齊盤膝一坐給楚章齊念了篇《清靜經》,楚章齊就覺得頭疼漸消,隱隱明白了些什么,看向和儀,試探著問道:“是……您救了我嗎?” 和儀從肖越齊兜里把證件掏出來給他看:“特殊事件處理部的。我們現在懷疑你涉及一件嗯——文物類法器被竊案,是可以這樣說吧?” 肖越齊微微點頭,楚章齊卻愈發摸不著頭腦:“這是什么意思?我只記得我好想被一個老道士給關在一個地下室里……我縮在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里,出不去……他好像在研究我,要用我做什么,還把我扔進丹爐里,但好幾次都沒成功。” 這奇葩而坎坷的經歷啊。 和儀不由肅然起敬,再細細打量他一番,仿佛了然:“怪不得,原來是大氣運在身。你放心,你現在沒事了,有些事情我們需要你配合調查。” 楚章齊連忙點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但他躺的時間太久了,四肢虛軟無力,身體也虛頭了,剛才那樣折騰一番就感覺很累了,回答了兩個問題,頭往旁邊一歪就睡著了。 剛才還打算擼袖子大干一場的和儀頓時失望,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脈搏,都說久病成醫,和儀對這些事情還算在行,確定他只是睡著了而不是又出什么事兒了之后,就放心了。 正百無聊賴地等著消息,病房外喧鬧聲呼起,聽得出是有個男人的聲音:“你們是誰?為什么在我哥哥的病房外面?信不信我報警然后找媒體曝光你們?” “你知不知道找媒體曝光群眾,是足夠你被黑上熱搜的料?”和儀來了斗志,精神抖擻地站起來,推開病房門,倚著門框掀起眼皮一副睥睨眾生的樣子看著風塵仆仆的楚章宇。 “你……儀小姐?”楚章宇變臉的功力令人咂舌,看清和儀的面容,他快速收斂了怒容和狠意,笑容中甚至隱隱透著幾分討好。 真是能屈能伸。 和儀在心中如此評價道。 第79章 . 強斬靈識 和師負傷,怒罵重明。…… 半小時后, 這間要價不菲用來掩人耳目的vip病房變成了暫時審訊室,肖越齊從部里調的人,把病房外把守嚴密, 楚章宇被按在臨時搬來的椅子上, 臉上吃驚之余又透著恐懼。 特部作風一向不如正經部門那樣嚴肅縝密,即使肖越齊這樣的性子, 被和儀江清這一干逗比熏染久了也難免有點不靠譜。 比如現在,就地取材、diy審訊室審問, 別的部門就搞不出來這種事來。 和儀手中不斷摩挲著鈴鐺, 閉目安座, 其實蓄勢待發, 正在等京郊那邊的消息。 楚章宇一開始還嘴硬,什么都不肯說, 和儀劈手持印斷了那邊對鬼嬰的控制,手再一揮,陰氣加上去, 屋子里瞬間布滿了嬰兒尖細的哭聲。 肖越齊眼神往坤位上一瞄,靈娘正握著厲鬼氣息凝結的鬼丹蹲在那里加持, 大概知道和儀在想什么, 也沒打斷, 只是盯著楚章宇, 手中念珠一顆顆地拈著, 神情淡漠。 和尚聽著這鬼嬰的哭聲, 面上透出幾分悲憫了, 強壓下一聲嘆息。 楚章宇好像聽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一樣,從哭聲一響起就開始瑟瑟發抖。 他沒開天眼,自然看不到鬼形, 但他卻能感覺到有一團涼涼的東西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像還有什么東西咬著他的脖子,倏地一股冷氣從尾椎骨爬到后心,他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向肖越齊他們伸手道:“救、救我!我真不想死!” 鬼嬰的牙齒觸碰到了他的大動脈。 和儀在旁邊忽然來了一句:“我看他怕是要涼了,反正也不肯招,就這樣吧。等死透了變成鬼了再審反而更順手。” 楚章宇眼睛立時放大,用看妖魔的眼神看著和儀,忍不住地往后縮,鬼嬰卻如影隨形,他能感覺到有尖利的物體不停地在他脖子上磨著。 “嘀嗒-嘀嗒” 屋子里十分突兀地響起水聲來,他如驚弓之鳥一般地回頭看去,卻見墻角平白聚起一個水洼,鮮血一樣鮮紅的顏色,如死神奪命的鐮刀一般向他爬了過來。 “不要!救我!”血液蔓延到他的腳底,他感覺腳下有一股涼意直直沖了上來,使他毛骨悚然。 他自顧自地喊叫著,屋子里的人沒一個動彈的。 和儀瞇了瞇眼,對角落里的靈娘一眨眼,示意她加一把火。 然后楚章宇就覺得好像有什么冰涼涼、滑膩膩的東西纏住了他的腳踝,要把他往地下拉,血色也暈染上他的褲腳,這還不算完,他忽然痛苦地慘叫出聲,在椅子上左右前后搖晃想要脫身,卻離不開椅子的范圍。 他的對面就立著一個等身鏡,鏡面光滑,照出來的東西很清晰,是剛才和儀指揮人搬進來的,他還摸不著頭腦心里好笑,現在卻能夠很清晰地看到自己脖子上瞬間出現了一大塊圓圓的青痕,然后是好像嬰兒掌印一樣的青痕在脖子上一塊塊出現。 他徹底崩潰了,對著不動如鐘坐在沙發上的肖越齊、和儀等人哀求:“救救我!救救我!你們問什么我都告訴你們!我知道很多事!我全部都告訴你們!” 他見沒人動彈,卻感覺自己好像要被人拉到地里了一樣,腳踝處滑膩膩的感覺已經蔓延到膝蓋,好像有涼風鉆進他的身體里,他身上每一寸骨頭都又僵又麻地疼。 楚章宇心中防線全部崩塌,大喊大叫道:“我有錢!我有很多的錢!我都給你們!我承認!是我害了楚章齊!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們!你們救救我!啊啊啊——!救我!我給你們大師的地址,他就住在京郊槐花巷四號!借運是他辦的!小鬼是他讓我養的!玉葫蘆是他給我的!我都告訴你們了你們快救救我!” “打住吧。”肖越齊微微點頭,和儀耍帥般地打了個響指,靈娘快速扯下自己苦練多年的嚇人二十四技,趴在楚章宇肩膀上的那個鬼嬰卻還有不甘,惡狠狠地繼續磨著牙,小手用力向楚章宇脖頸拍打著。 和儀皺皺眉的,道:“小孩子要講點道理的,不聽話打你哦!” 靈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飄過去把對著和儀嘶嘶呲牙的小鬼抱起來,手一塊不知從哪捧出一碗香火來,小鬼瞬間滿臉陶醉,恨不得把自己坐到那不銹鋼盆里,只空出眼睛來仍然用兇狠的眼神瞪著楚章宇。 這就是私人恩怨了,和儀不管這個。肖越齊神情似是悲憫地看了小鬼一眼,微微嘆了口氣,看向如釋重負渾身虛軟癱在椅子上的楚章宇,“說說吧,從那位大師開始說。” 和尚已經拿著手機出去傳告位置,那邊的消息很快傳了過來,和尚走進來湊在肖越齊耳邊說:“咱們的人已經過去了。” 肖越齊淡淡道:“不要擅闖,盧津江過來了嗎?讓他進來審,直升機還需要多久?” “和上面申請過了,很快。津江到樓下了。” 盧津江過來得急匆匆的,家伙事卻是全的,來之前應該上過香來,進了屋也不講究,地上一坐,心里默默存想,沒過半晌便有了靈念,眼一睜寒光閃爍冷冷地看著楚章宇,唾了一口:“呸!混賬羔子!” 楚章宇迎面就被罵了一句,也知瑟瑟縮在椅子上,不敢出聲。 和儀大略問了幾句那道人的模樣,楚章宇道:“他……約莫能有四五十歲,干瘦,嚇人得很!” “嚇人你還讓他給你辦事?”和儀一揚眉,又問兩句如何施術修為如何等等,楚章宇只道:“玄青大師是很厲害的。” “持身不正,修行以為茍且之用,不配‘大師’這兩個字。”肖越齊冷冷開口,和儀也知道再問是問不出什么了,楚章宇自己對這些也是一知半解的,就把剛才列好的單子遞到‘盧津江’手上,托付道:“這些問題都是要問的。他要是答的不盡不實,您就盡管動手,打壞了也不怕。” 轉運用的是定坤珠,傷的是他親哥哥;養小鬼,看那鬼嬰恨他的模樣,就知道他沒拿小鬼干什么好事,甚至有可能小鬼的來處都不光明正大,這樣的人,又何必手下留情? 和儀說得干脆,肖越齊在旁邊聽著,半分沒有反駁,‘盧津陽’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瞅瞅手上那張紙上寫的東西,徐徐點了點頭。